158 雙生(25) 狐狐立大功
謝瀾一怔, 來不及細思,手里先多出一把通體漆黑的剔骨刀。
地上,小蘿卜頭停止掙扎,偏頭露出細嫩的脖頸, 像只等待屠刀落下的羊羔。
小小的身體顫抖著, 不難看出正忍受著多大痛苦。
紀重鸞的意識仿佛與軀殼剝離開來, 以一種奇特的視角仰視著謝瀾。大約是被幻境影響了,心中有關獻祭的沖動愈演愈烈。
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不, 應該是擁有人類相貌的偶人,只要能幫上忙,再死一次又有什么關系呢?
幻境里的死亡,應該算不得數吧?
謝瀾這么好, 他怎么能因為一己私欲, 讓對方困在這種地方呢?
他是心甘情愿的。
念頭產生的瞬間, 紀重鸞和這具軀殼的意志達到前所未有的統一,連所謂的神罰也沒那么疼了。
謝瀾可不知道他小腦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在村民此起彼伏的痛吟聲里把刀收了起來。
幻境中虛虛實實擾人視線, 但他只要分清楚兩點就夠了。
其一,這些村民不過是鬼姥制作的傀儡,絕不是熟悉的鄉親們。
其二,眼前皆虛幻, 他觸碰到的這個人, 才是唯一的真實。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鬼姥百分百沒安好心。既然這樣,他們又為什么要按她說的來呢?
謝瀾朝紀重鸞伸出手,“還能走嗎?”
后者搖頭, 可憐兮兮地張開雙臂,示意要抱抱。圈住他的脖頸時,卻試圖摸那把剔骨刀。
若非謝瀾反應快,已經被他得逞了。
謝瀾微微抿唇,沉默且嚴肅的與他對視,“你想做什么?”
紀重鸞歪了歪腦袋,語氣一派天真,“幫你呀。既然你不愿意動手,我自己來也是可以的。”
謝瀾沒接話,當機立斷把他兩只手交叉著捆在一起。
紀重鸞睜大眼睛,難以置信道,“快放開!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會傷心的——”
謝瀾充耳不聞,一路疾行,回到家中將干糧、水、以及少量御寒衣物一裹,終于趕在太陽下山前帶著他回到后山的小亭子里。
紀重鸞儼然被幻境控制住了,一路掙扎,好在年紀小體力不夠,漸漸消停下來。
謝瀾身心俱疲,坐在石凳上喘了口氣,才走到他身前半蹲下來,平靜地看著那雙眼睛,“紀重鸞,你聽著。”
“如果你敢瞞著我做點什么,我就永遠不理你了。”
話一出口,謝瀾立刻不自在地皺眉。大抵是回到了小時候,行事風格也變得幼稚起來,像極了小孩子放狠話。
不過他沒有改的意思。
假如紀重鸞拿他當……朋友的話,這就是最簡單有力的威脅。
果然,紀重鸞‘憤怒’地瞪視著他,“你你你”了半天,就沒了下文,叫人好氣又好笑。
謝瀾猜測夜晚村子里的變化對他產生了一定影響,希望遠離后能有所緩解。
現在看來,猜想是正確的。
水還是溫熱的,謝瀾將燒餅和肉干撕碎了泡進去,一點點喂給他吃。
紀重鸞倒是想絕食,奈何小孩子身體不經餓,謝瀾端著噴香的糊糊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勾得他肚子咕嚕嚕響,口水都流出來了。
吃飽飯,毯子一裹,再加上身邊還有個人形靠枕,紀重鸞幾乎沒有抵抗,放任自己墜入香甜的夢中。
夜晚極靜,天邊掛著一縷殘月,繁星之下是大片大片的桃林,如果沒有遠處若有似無的嘶吼聲,也稱得上踏青的好地方。
謝瀾本想溜回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有用的線索,但擔心被幻境控制的紀重鸞作妖,便放棄了。
兩人互相依偎著,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山村里得到了片刻安眠。
幻境外密切關注著的鬼姥:???
煎熬呢?懊悔呢?扭打呢?
她苦心孤詣營造幻境,是讓這兩只該死的臭蟲度假用的嗎!
是,她一直想篡位,為了保存實力不肯花力氣替鬼王做事,但也不至于落得這般田地。
鬼姥心念一動,村子里又有了新的變化。那些倒地翻滾的‘人’紛紛爬了起來,呆立片刻,很快朝同一方向前進。
謝瀾睜開眼,眸光清亮毫無睡意,哪怕到了即將被圍堵的時刻,也不見慌亂。
他耐心分辨著那些雜亂的氣流,在一團亂麻中找到了最關鍵的‘線頭’——一縷常人難以察覺的鬼氣。
謝瀾手頭沒有工具,但體質不會變。他咬破指尖,讓血浸潤那些相對飽滿石頭,用它們布陣。
靈氣匯聚起來,于半空凝成一把長劍,破開迷障,直沖鬼氣最初出現的地方而去。
一陣清脆宛如玻璃碎裂的聲音后,天幕轟然炸裂,星辰彎月如流星般墜落,蒼穹之后,露出走廊黑漆漆的一角。
遠處,傾巢而出的村民像一張老舊的照片,定格在瘋狂奔走的姿勢上,皮膚干癟,生有膿瘡,早已沒了人形。
蒼老的痛吟聲緊隨其后,陣破,鬼姥承受反噬,實力銳減。
紀重鸞被‘毀天滅地’的動靜吵醒,起初還有些茫然,黑潤的眸子里倒映著漫天流光,分不清哪個更亮一點。
周遭的變化越來越大,像有人打了翻墨水瓶,所有人或物都被墨色吞噬。
謝瀾趁最后的時間捏了把他頰邊的軟肉,下一秒,他們回到了黑漆漆的走廊上。腳邊那只不倒翁炸得四分五裂,尸體高度腐爛,散發著惡臭。
虛實交接需要一個緩沖的過程,鬼姥抓住機會迎面一擊,孰料謝瀾未動,反倒被他旁邊的人擋住了。
一擊不成,鬼姥掉頭就跑,留下一眾小鬼面面相覷。被眼風一掃,爭先恐后地向外跑,最后被過度狹窄的門擋住,鼓鼓囊囊擠成一團。
謝瀾隨手揪出一只,逼問鬼王下落。
另一頭,薛隊手下一名監測員激動道,“隊長,有信號了!”
“衛星監控也正常了!”
雖然只有兩格,微弱如寒風中的火苗,但已經比一片漆黑好上太多了。
“看來謝道長他們成功了”,薛隊長立即撥打謝瀾電話,接通后傳來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鬼姥一走,農家樂只剩幾個抱團的小鬼,小素大著膽子查探情況,一爪拍飛門口游蕩的鬼物后,徹底膨脹起來,在二樓大殺四方。
“叫你嚇我!”
“長得丑,心也這么臟!我呸!”
謝瀾手機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
被坑過幾次,薛隊長十分警惕,“哪位?”
小素一喜,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匯報一通,把知道了情況全部說了出來,直接把人聽懵了。
這樣的肺活量,真的是人類能擁有的嗎?
薛隊長拉回跑偏的思緒,正色道,“……好,麻煩你通知謝道長,我們馬上派人過去。”
“對了這位小同志,怎么稱呼……?”
狐屬犬科,鼻子靈,一面尋找謝瀾,一面字正腔圓的回答,“我姓胡名小素,是臭……謝道長新收的小弟。這位長官,你認為我的表現還夠格嗎?”
薛隊長:???
每個字都熟悉,怎么連起來就那么難懂呢。
他也算打官腔的一把好手,盡管聽得云里霧里,說起漂亮話也是一套一套的,“叫我薛隊長就好。胡小姐,我代表道協感謝您的貢獻,您為我們提供了非常寶貴的消息。”
小素大喜過望,聲音溫柔得滴出水來,“謝謝!薛隊長,你可真是個好人!”
說完啪嗒一下,單方面掛斷了電話。
直到黃家村的事結束薛隊長才知道,原來接電話的是只狐貍精,曾跟厲鬼在首都大鬧過事,正給自己爭取‘減刑’呢。
……
整個村鎮都在鬼王掌控之下,鬼姥失敗的第一時間他就發現了,包括故意隱藏氣息的事。
這是叛變的征兆。
鬼王生前是忘恩負義之輩,死后也格外厭惡他人背叛。他勃然大怒,打算給這不知死活的老東西點顏色看看。
不過在此之前,要先解決兩只偷溜進來的臭蟲。
鬼王大笑著起身,身體足有兩層樓那么高,俯視著兩名矮小的人類。陰氣是武器,密密麻麻的尖刺是他的鎧甲。
他身后,是千年前便追隨著他四處流竄的土匪們。
靈氣與死氣交匯,戰況一觸即發。
雙方體型差巨大,在鬼王看來,碾死他們就像碾死一只螞蟻那樣容易,他甚至沒有動用力量,貓戲老鼠般抬腳踩來踩去。
能讓厲鬼灰飛煙滅的引雷符在他面前,也只能傷到皮毛。
謝瀾同樣沒想過跟他正面剛,一邊閃躲,一邊精準地丟符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會兒我把鬼王引開,你先把鬼姥解決掉。”
“不然我們腹背受敵。”
紀重鸞欲言又止,單看表情也知道有多不情愿。但他心里清楚,這就是當下最好的辦法,沒有任何可反駁的地方。
因此他只是抿著嘴巴不說話,默默幫謝瀾擋下被遺漏的攻擊,看起來又倔又乖。
謝瀾無奈,帶著他就地一滾,快速道,“你早點去,早點回來幫我。”
說到這個份上,紀重鸞還能怎么辦呢?
他到底知道輕重緩急,定定看了謝瀾兩秒,“萬事小心。”
謝瀾一笑,“你也是。”
陰氣震蕩,鬼王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咆哮,“爾等宵小,速速受死!”
可就在他調動力量的時候,卻驚恐地發現,陰氣正以極快的速度從四面八方抽離,到最后,他高大健壯的身體像戳破的氣球,倏地干癟下去。
他的手下們同樣沒抵擋住這場突異變,看著比游魂還虛弱幾分。
這怎么可能?
謝瀾抓住時機,鋪開一座小型束縛陣,冷眼看著昔日不可一世的鬼王在里面翻滾、怒罵。
消亡是最簡單的方式,而躲避千年的鬼王應在地府接受遲來的審判。
不遠處,胡小素從人群中探出頭來,高聲道,“仙長大人,我們抽走了整個黃家村的陰氣。”
謝瀾一怔,旋即道,“嗯,干得漂亮。”
清晨的第一縷風吹了進來,腳下這塊土地久違的沐浴在晨光中。
善后的事不歸謝瀾管,跟紀重鸞會和后,他們坐上了薛隊長準備的車。
小素在位子上動來動去,自以為隱蔽地用余光觀察謝瀾,鬧得他們倆想說點什么都不好意思開口。
謝瀾嘆了口氣,“有話就說。”
小素麻溜播出一段錄音,內容不外乎薛隊長在電話那頭夸獎她的話,“仙長大人,我這算不算將功折罪?”
謝瀾點頭,“當然,不過——”
他一副為對方好的樣子,‘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應該也知道,現代社會干什么都要學歷。正好,首都有專為你們這種特殊群體設立的培訓學校,不如我幫你牽線,進去混個畢業證出來再說。”
“當然,我只是建議,去不去完全在你。”
“學校?免費的嗎?”
得到肯定答案,小素狠狠的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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