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殉情
不知從哪里飄來幾片枯葉,金黃的顏色,生生刺痛了木靜檀的雙眼,秋風乍起,秋意已至,涼風拂過,寒的卻是人心。
“木夫人,木小姐,還請二位節哀啊!”
木靜檀顫抖著直起身接過圣旨,看著上面的內容,明明每個字都認得,可為什么連起來,卻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呢?
“這不可能!不可能……”
木靜檀滿臉的不可置信,可事實便是如此,由不得她不相信。
“夫人!”
她聽見下人的驚叫聲,猛地回過頭去,只見木夫人受不住如此打擊,一下子昏死過去,倒在了邱秋懷中,怎么也叫不醒。
“母親!”
木靜檀一下子沒忍住,眼淚奪眶而出,向母親的方向撲去,她無助的抱著母親,完全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些什么。
“快去請大夫!”
管家木白看到這個情景,趕忙差人去請大夫,卻被李公公攔下了。
“外面的大夫哪能有御醫好,咱家這就派人回宮里去請御醫,木小姐不要著急,現在快將木夫人送回房間吧。”
木白看著唯一能主事的小主子也是六神無主的樣子,連忙向李公公道謝,將人送了出去。
剩下的人七手八腳的將主母送回房間,該燒水的燒水,該給換衣服的換衣服,而木靜檀就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晃神,母親就不在了。
沒過一盞茶的功夫,御醫就來了,年過花甲的首席御醫——徐老御醫滿頭是汗的從外面進來,風塵仆仆的樣子,真的是一刻也不敢耽誤。
婢女們早已放下了簾子,所有人是一句寒暄都沒敢說,生怕妨礙到徐老為夫人診治。
木靜檀默默起身給徐老讓開位置,站在旁邊緊張的看著,只見徐老給木夫人把了把脈,然后從箱子里拿出針包,幾根銀針扎在頭頂,不過片刻,人便悠悠轉醒。
“木夫人是急火攻心,不打緊,安心靜養便可,切記不可再憂勞傷神。”
徐老說完,很知趣的到旁邊跟木白囑咐藥方的事宜,邱秋也帶著其余的人退了出去,將房間留給母女二人。
“娘,您好些了嗎?”
木靜檀半跪在床邊,輕輕的攥緊母親的手,眼眶泛紅,強忍淚水。
木夫人雙眼空洞的望著簾幔,眼淚不自覺的滑過臉頰,隱沒在發間,不一會兒的功夫,身下的被褥肉眼可見的被打濕了。過了良久,她才大夢初醒般,意識到女兒在身旁。
“阿檀,你父親他們……他們……”
往日柔美溫和的嗓音此時破碎又哽咽,整個人泣不成聲,渾身都在細微的顫抖。
木靜檀不知該怎樣安慰母親,她只能攥緊母親的手,一遍遍的跟她說:“母親,我在呢,還有我,還有我……”
她不能哭,母親只有她了,她得堅強。
從天光大亮,到月色西沉,木靜檀一直在守著母親,喂藥,服侍,全部都親力親為,母親的狀態也從崩潰慢慢轉為平靜,直至最終筋疲力竭的睡去。
邱秋看到夫人睡了,走上前來,將木靜檀扶起來,心疼的看著她:“小姐,您也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吃些東西,回房間睡一會兒吧,夫人已經倒下了,您不能再倒下了,木家現在還得靠您來主事啊!”
木靜檀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睛攀上了細密的紅血絲,眼下已是一片青黑:“我不打緊,邱秋,你和木橙守在這里,我去趟廚房,讓他們熬上粥,母親要是醒了,你們便去取,她的身子不好,餓不得。”
木橙是管家木白的胞妹,也是木夫人的貼身婢女,木靜檀將她叫進來,細細囑咐兩人一番,才肯離開去廚房。
就這么連著過了三四天,木靜檀也無心處理其它事情,一天到晚就守在木夫人的床前,看著她渾渾噩噩的昏睡又清醒,流淚到流干,秀美的眼睛哭到紅腫,木靜檀只能干看著,心疼到無以復加,不敢勸,也勸不了。
今天晚上木夫人的精神看起來好些了,至少能起床到桌邊吃飯了,所有人都在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氣,真怕夫人將眼睛哭壞了。
“阿檀,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吧?都瘦了這么多。”
木夫人勉強吃進去一些東西,便放下了筷子,接過木橙遞來的手帕,仔細的擦了擦嘴角,然后看向木靜檀消瘦許多的臉頰,滿眼心疼的撫摸著。
“我沒事,娘您沒事就好。”
木靜檀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明日,陛下會派人將父親與哥哥們送回來……女兒今夜要布置一下。”
話音剛落,屋子里的所有人感覺空氣都凝滯了,連大氣都不敢喘。
木夫人的手一頓,慢慢的收了回去,兩只手無意識的絞在了一起:“嗯,你好好……布置,娘……明日跟你一起去接他們。”
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喉嚨里的哽咽怎么也壓制不下去。
“娘,您好好休息,我明早來叫您,好嗎?”
木靜檀從懷里掏出手帕,輕柔的給母親擦去眼角滑落的眼淚,語氣柔和的哄著她,直到人躺下,才抽身離開。
可她不知道,木夫人在她離開不久,便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走到桌旁坐下,弄出來些許動靜,使得守在外間的木橙進來查看。
“夫人,您怎么了?是口渴了么,怎么也不叫奴婢?”
木橙剛要拿起桌上的茶壺倒水,卻被木夫人攔住了:“我不渴,只是睡不著而已,我看會兒書就好,你不用守夜了,回房間去睡吧,天涼了,別再染了風寒。”
以前木夫人也這么做過,木橙因此并未起疑,從旁邊的書架上拿了幾本夫人平時翻看的書,放到桌子上,便回房休息了。
木夫人坐在桌旁,盯著那幾卷書盯了好久,久到在燭火的映照下都花了眼,她才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腦袋,站起身來,走到梳妝臺前坐下,仔細的給自己畫了一個精致的妝容。
直到畫完最后一筆,她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嘴角略微勾起了一個一點兒也不明顯的弧度,朱唇輕啟:“玄韜,我來陪你了。”
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玉的瓶子,將里面的藥丸吞了下去,起身回到床上,疊好被子,和衣躺下,緩緩閉眼,很快便沒了呼吸。
……
今夜月明星稀,木靜檀和木白一起布置好靈堂,準備明天去接父兄回家,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她才帶著滿身疲憊準備回房休息。
可不知為何,她從夜里開始,心中一直不大舒服,沒由來的有些慌,本來要回房的腳步,卻生生拐到了木夫人的院子,正巧碰上去給母親送洗臉水的木橙。
“小姐。”
木橙屈膝行了一個禮,看著木靜檀有些泛青的臉色:“您快回去休息吧,臉色這么難看,這有奴婢呢,沒事的。”
“好,我就過來看看母親,你進去侍候吧,我坐在這里等,一會兒跟母親一起用完早膳再回去。”
木橙應了一聲,推門走了進去,木靜檀就靜靜的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等,可椅子還沒坐熱乎,就聽見屋內“哐當”一聲,伴隨著木橙的尖叫聲。
木靜檀心跳停了一瞬,身體已經快于大腦,率先沖進了屋里,只見盛著水的洗臉盆打翻在地,水流的到處都是,木橙呆呆的跪在床邊,身體抖如篩糠。
“怎么了?”
木靜檀看到這情景,心里已經隱隱有了些許猜測,可她不愿相信,木橙轉過臉看向她,眼淚從眼眶中逼了出來,抬起顫抖的手,指向床上:“夫人……夫人她……”
木靜檀倉惶的跪倒在床邊,抬起手探向了母親的鼻尖處。
沒有呼吸……
她不死心的搖了搖母親的身體,發現她的身體已經僵硬了。
“母親?”
沒有人會應她了。
不消多時,房間里已經擠滿了人,木靜檀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似的,誰叫也不應,就這么一直跪著,捧著木夫人的一只手,好像她還活著一樣。
“小姐,小姐,您不要這樣!您放開夫人的手,好不好?將軍和兩位少爺已經被送回來了,李公公還在前廳等著呢,小姐!”
木靜檀飄的遙遠的思緒被邱秋帶著哭腔的聲音喚了回來,她雙眼空洞的看向她:“邱秋,屋子里太冷了,母親的手都不暖和了,你快……快去燒點炭火,快去……”
“小姐,您清醒一點兒,夫人已經走了啊!您不要嚇奴婢!”
木靜檀聽完她的話,突然像是靈魂歸竅了似的,嘴唇開始顫動:“沒有,我娘沒有死,你騙我,我娘不可能不要我,你騙我!”
接著她就像瘋了一般,攥緊指腹下冰涼的雙手,將它們放入懷中,好像這樣能將它們捂熱似的,“母親,您不要走,我只有您了,不要走,我求……求求您了,母親!”
木靜檀滿臉淚水,早已泣不成聲,單薄的身體顫抖的不成樣子,這副樣子任誰看到,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小姐,您冷靜一點,現在木家能主事的只有您了,您……不能倒啊!”
木白在旁邊哽咽著勸她,讓邱秋和木橙一起將木靜檀拉了起來,現在宮里已經知道了,李公公就是來宣旨的,如果太遲去接旨,被蘭家知道,怕是又要大做文章一番,木家如今這個樣子,是再經不起什么風浪了。
木靜檀猶如失了魂魄,雙眼無神的被拉到前廳,邱秋帶著她跪下,與前幾日的情形很像,只是這次身旁已然沒了木夫人的身影。
李公公將手中的明黃色圣旨展開,下一刻,尖細溫和的嗓音回蕩在將軍府的前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國大將軍木玄韜征討有功,居功甚偉,雖不幸殞命,但英靈永存,其夫人木沈氏思夫心切,傷心過度,追隨而去,天地可泣,特此追封木玄韜為南安王,追封木沈氏為南安王妃,追封其子木靖霄為東陽郡王,木靖川為江廣郡王,封其女木靜檀為長寧郡主,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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