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國喪
曹毅挨了五十軍棍,皮開肉綻的被下屬帶回了京都,走的時候,人都還在昏迷中,也不知醒來會是個什么樣子。
他底子不錯,如若救治及時,應當也就落下個腿疾,若不及時……
木靜檀惡意的想,死在半路也有可能。
活該!
有那害人心,被當場抓住,沒有絲毫悔過之意,還想跟她討價還價。
這人的臉是比城墻還厚嗎?
這夏繇國都培養出來一群什么牛鬼蛇神?
反正不是人!
木靜檀騎在棗紅色戰馬上,身披銀甲,腰挎長劍,一頭青絲高高束起,眉頭皺的死緊,滿臉肅穆的神情,但細看她的眼瞳,里面滿是不解,還在想那曹毅的事情。
為什么他可以那么不要臉?
簡直讓人大開眼界!
“靜檀。”
男人寬厚溫和的聲音傳到耳膜,她終于抬起眼眸。
“唐叔,都收拾好了?”
唐琛頷首,“嗯,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木靜檀雙手勒緊韁繩,高聲喊道:“拔營!”
……
月黎國境內。
從雪城回到帝都,正常情況下,軍隊應該會走上一個月左右,但四月初四乃是祈神節,它的前一天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
她想趕回去給殿下慶生,順便壓一壓蘭家囂張的氣焰。
這回,終于輪到她給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撐腰了。
木靜檀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軍隊緊趕慢趕,終于在四月初三的正午前趕到了帝都城門口。
她還在心中盤算,得快些回府換身衣服,晚上去宮里赴太子殿下的生辰宴。
皇后娘娘看到她,肯定很高興。
可遠遠的,她便看見了城門口上面掛著的白布。
月黎國只有國喪期間,城門口才會掛上白布。
木靜檀心神一凜,一股莫名的恐慌,如潮水般忽的涌上心頭。
城門口迎過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著幾個年輕的士兵,一路小跑過來,因動作太過急切,中途還差點摔了一跤,多虧有后面的人扶著他,靠近時,大家才發現他滿臉的悲切。
木靜檀縱身下馬,劈頭蓋臉的詢問迎上前來的護城軍統領,聲音略微有些顫抖:“發生什么事了?這白布是怎么回事?”
任誰都沒有想到,護城軍統領那么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竟看著木靜檀生生哭了出來,他涕泗橫流的回道:“將軍,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薨了!”
她的腦中像有什么東西“轟”的一聲炸了開來,整個人都有些眩暈,用力的咬了下舌尖,感覺口腔中滿是鐵銹味才松了力道,努力定了定身形,疾言厲色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是想掉腦袋嗎?”
怎么可能呢?一定……一定是他胡說八道的!
木靜檀明知他沒這個膽子。
護城軍統領登時滿臉惶恐,直直跪了下去。
“將軍明鑒,卑職怎敢胡說!就是……就是昨天的事情啊!昨日鳳儀宮中混進了刺客,在皇后娘娘的茶水中下了劇毒,正巧太子殿下去給娘娘請安,沒成想……都、都……”
男人聲音哽咽的說不下去。
絡腮胡姓董名臨,其父曾是木家軍營里的一名校尉,他當年本是禁衛軍里的一員,因為騎射出色,被調去輔助太子殿下練騎射。
后來因為殿下與木二公子舉薦他,他才得以成為這護城軍統領。
現如今二公子與殿下先后殞命,當真是……世道不公!
……
昨天?
就差一天!
木靜檀感覺腿一軟,當即向后踉蹌一步,一側臉頰上的肌肉痙攣一般,連帶著唇角都抖個不停。
“娘娘、殿下……”她嘴唇翕張,連離她最近的唐琛與上官謹二人都沒聽清她說了些什么,只看到她的嘴無聲的動了動。
一時間,城門口寂靜無聲,天上偶然飛過的烏鴉叫了兩聲,那聲音直直穿透了木靜檀的耳膜。
她猶如一只提線木偶,全憑身體本能操控,猛地轉身翻身上馬,向著宮門口的方向狂奔,誰也沒能攔住她。
一路上,她不知有沒有傷到人,也不知道有沒有碰倒東西,因為當她緩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宮門口,驀的抬眸,李公公正站在那兒等她。
一如那日來木府宣旨一般,他的神情絲毫不差,滄桑的眼眸中,憐憫與悲傷同在。
“將軍。”李公公帶著身后的小太監向她行禮。
木靜檀幾乎是摔下馬來的,狼狽中透著倉皇失措,那模樣,也只有聽聞父兄與母親死訊的時候出現過。
小太監伸手來扶,她猛的拂開,開口向李公公問道:“皇后娘娘她……”
李公公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少女,蒼白的臉色,發抖的嘴唇,以及滿身的風塵仆仆,他嘆了口氣,“先進去吧。”
……
木靜檀來到鳳儀宮,看著跪了滿地披麻戴孝的宮人,入目皆是素縞。
抬眸望去是便是宮殿主人的靈柩,煙霧裊裊,和不絕于耳的哭啼聲。
一瞬間,天旋地轉,天塌地陷。
隔了很久以后,木靜檀回憶起那天的景象,都十分混亂,記憶中的每張臉都是模糊的,唯有那冰冷的靈位和燃燒的香緩緩升起的煙,是如此鮮明。
她依稀記得,是師兄送她回的將軍府。
木靜檀將清墨軒里所有的人都遣了出去,獨自一人抱著酒壇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四周覆了層薄雪,顯的愈發寒涼。
“都死了,都死了……”
“呵……”
她的臉上飛上兩朵紅云,嘴里念念叨叨,呢喃不清,滿心悲憤和著烈酒吞入喉腸,燒心灼肺,急切的想要找到一個發泄口。
“木靜檀!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還活著做什么?你誰都救不了!”
“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廢物!”
“啊啊啊!”
啪!
手中的酒壺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觸到墻壁,霎時四分五裂。
寒風刮過,濃郁的酒香撲滿整個院子,少女的眼角有什么東西流了出來,在陽光的映射下晶瑩剔透。
她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皇后娘娘的情景,那也是她第一次進宮,第一次見到太子殿下和傅鈺。
……
鳳儀宮。
“參見皇后娘娘。”
五歲的木靜檀奶聲奶氣的跪下行禮。
“快起來,快起來。”
還沒等她自己站起來,她就落入了一個滿是桂花香味兒的懷抱。
真好聞!
她像只小狗似的,用力嗅了嗅,逗的所有人滿堂大笑。
“這孩子太可愛了!阿婉你可真有福氣。”溫柔的女聲貼在她耳邊說道。
“娘娘過譽了,這丫頭淘起氣來,簡直是要把人氣死。”
娘親將她接了過來,她這才看清皇后娘娘的真面目。
華貴霸氣的鳳袍也掩蓋不住的書卷氣,柔美的線條,精致的臉頰,一雙杏眸熠熠生光,靈動非常,額頭上鮮紅的花鈿更是錦上添花,鳳冠上的流蘇叮當作響,竟意外和諧,中宮之主的氣勢完美的流露出來。
小小年紀的她不知該怎樣形容,只能脫口而出:“皇后娘娘真好看,像仙女一樣!”
“小丫頭嘴真甜。”
上官慈親昵的刮了一下木靜檀的小鼻子,那眼神,熾熱又慈愛,不知道的,以為是看親閨女呢。
鳳儀宮的掌事姑姑——陳姑姑從門外進來,福了福身,“娘娘,太子殿下和五殿下來給您請安了。”
“哦,叫他們進來吧。”
上官慈隨口應了一句,又低頭看木靜檀。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太子殿下與傅鈺。
只比他大一歲的五皇子,卻比她高出許多,她只能仰起頭去看他。
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里面好像盛了星星,又濕漉漉的,像極了宮里養的小白狗。
傅鈺的耳根不自覺紅了,有些羞惱,“小丫頭,你看什么?”
小姑娘脆生生的答道:“好看。”
“什么?”
“我說你長的好看。”
傅鈺唇角一撇,吐出兩個字,“膚淺。”
木靜檀低下小腦袋瓜,思索了一番,二哥跟她說過,“膚淺”是罵人的詞,她夸他好看,他卻罵人?
她猛地回過頭去,準確找到皇后娘娘的位置,瞪著無辜的大眼睛,小嘴一張一合:“皇后娘娘,他罵我。”
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傅鈺立馬變了臉色,“你……”
聽到小姑娘委屈的控訴,上官慈一雙好看的柳葉眉登時蹙起,聲音嚴厲說道:“阿鈺,不得無理,快跟妹妹道歉!”
傅鈺是有苦難言,感覺再長十張嘴,他也說不清了,“母后,我沒有!”
沈若婉掩著嘴笑,將女兒拉到身旁,開口為五殿下解圍,“算了,皇后娘娘,小孩子間的玩笑話罷了。”
這丫頭!
木靜檀也在旁邊跟著“添柴加火”,“皇后娘娘,沒關系的,我原諒他了。”
上官慈沖著木靜檀溫柔的笑了笑,側過頭就板著臉看自己的小兒子,那變臉速度,傅鈺感覺自家母后都得是變臉界大師級別的人物。
“你看,妹妹都比你大度,回去把太傅留的文章再抄五遍。”
傅鈺還想繼續辯解,可看到自家母后那嚴肅的神情哪敢再說半句話,要不然,就得抄十遍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應下,“是。”
自此,他們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
與此同時,千御國。
“你說什么?”
傅鈺聽到自己的母親與兄長身死的消息,瞬間,大腦一片空白,一股寒氣頓時涌入四肢百骸,仿佛將血液都凍住了。
青樹忍著極大的悲傷,強撐著將前來報信的內侍送了出去,懷信與懷風則寸步不離的守著傅鈺,生怕他出什么事情。
“母后……皇兄……”
終于等他消化了這個事實,手中捏著的杯子瞬間化作了齏粉,眼睛血紅一片,狠厲的駭人。
緩了很久,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蘭家!蘭馨瑤!”
區區幾個字,卻裹挾著嗆人的血腥味兒,聲音嘶啞又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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