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急著答，緩緩道：“此二人皆中了貓誘，但這位兄臺么，略輕。”

        他瞟眼馬六，淺笑。

        馬七正想開口罵人，被齊步鸞打斷，“我身為道家之人，講的是降妖伏魔，濟世救民，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歸替天行道，降妖伏魔歸降妖伏魔。飯還是要吃的，水還是要喝的，衣服穿少了是要挨凍的，鞋子破了是會磨腳的。”

        “俗話說得好啊，與其消災不如舍財。可有仁兄愿意略施小費于我，我便施展法術，用盡畢生所學，助你們找回被盜之物，順路收掉那迷惑人心的小妖。你好我好，大家好。”“馬大人，您呢？意下如何？”

        馬綏明笑道：“有何不可？”他袖中取出一碇官銀放至齊步鸞手中，“夠嗎？”

        齊步鸞眼疾手快，收起銀子連連點頭：“夠。”

        他下山時帶了兩個葫蘆，給了云彩一個，還剩一個。這個里頭裝著不少降妖除魔的法器還有已畫好咒術的符箓。前些日子抓女鬼消耗掉大半，還剩些法力小的東西。

        齊步鸞從葫蘆里倒出兩片柳葉，口中念念有詞。過后，那兩片柳葉發(fā)出金光，他則將柳葉覆于眼上，閉目，再睜眼。

        此時，齊步鸞雙瞳已變?yōu)榧儼祝瑖樀帽娙诉B連后退。付太恒也覺得怪異，眉頭緊鎖。唯有馬綏明不慌不忙，看著齊步鸞一步一步將馬七逼入墻角。

        地上馬七胡亂喊著：“別過來別過來，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拿的，我沒偷東西！”

        齊步鸞也沒來狠的，只將馬七摁在地上，伸出食指從他耳邊劃過。

        一滴小小的水珠落在齊步鸞指尖，他說道：“此物既不是太陽曬出來的熱汗，也不是被我嚇出來的冷汗，是房梁上凝結的水。”“他二人住的地方在哪兒？帶我過去。”

        馬綏明不解，就依對方所言，房梁上落了水到人身上，也該早早化了才是，怎么會遲遲存到現(xiàn)在。

        馬六破口大罵，“裝神弄鬼，那明明就是馬七剛才搬東西累出來的汗！和偷東西有什么關系，你這江湖小道士栽贓陷害！”“虧我大早上來幫付醫(yī)師松土見你女人被子沒蓋好幫她蓋被子，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江覆水早跟了過來，聽見“你女人”仨字，滿心歡喜。自己喊了可不算，別人認才行。

        馬綏明帶著齊步鸞和兩個護衛(wèi)，連同付太恒一起去了馬六馬七住的屋子。

        這間屋與其他傭人所住的地方?jīng)]什么不同。

        同在一個大院，位置稍偏，也算不上犄角。

        “有何不同？”馬綏明問道；“馬某雖才疏學淺，但也對民間道術略知一二。就如小友你言，貓誘術，一般道人分兩種解法。其一是將中術之人毛發(fā)與施法之妖毛發(fā)擰成一根細線，再以公雞血為引子涂抹細線之上，又將細線刺如野貓野狗體膚，貓誘術便會從人身上解除，跟隨畜生遠去。”

        “其二，取根紅繩涂抹公雞血，一頭系住中術之人大腳趾，另一頭系于房梁正中。等待月紅，提前設伏于房外，那貓妖踩著著房梁紅繩步步向下，恰至正中時，設伏之人推門而進，可嚇得貓妖魂飛魄散。”

        “馬某不懂其中原委，但小友你這取滴房梁之水破術，馬某聞所未聞，敢問師出何門？”

        齊步鸞豎起大拇指，心想管家不該是學算數(shù)章法么，竟懂這些，“馬大人好學識，步鸞可告訴你原委。你那二種解法多半是從書里頭看來的，書名應是《茅山》。不過那書中所述么，假一半，真一半。第一種解法倒沒什么問題，第二種則不實，那紅繩換成青紫白綠皆可，重要的是公雞血。無需栓在房梁，栓地上栓窗邊也行，貓妖的確會踩著紅繩走，但貓雖生性膽小卻絕不會嚇得魂飛魄散，而是被嚇跑。”

        “驅(qū)妖跟殺妖所費的功夫可不是一回事，一般道士不想拿那點小錢費大力氣，就謊稱貓妖魂飛魄散。況且有鳥盡弓藏之理，一般而言，沒害人性命的小妖道士不會趕盡殺絕。小妖隔三差五作亂，道士抓了放，放了抓，盆滿缽滿。”

        齊步鸞對自己師出何門只字未提，他怕提了不招宋府人待見，將他掃地出門。他只想趕緊做法，將小貓妖抓了帶著江覆水麻溜跑路。

        馬綏明聽后拱手道：“多謝小友指教，馬某長見識了。”

        他生在京城，除去一次蛇妖鬧災外基本上沒見過妖魔鬼怪害人，京城那地方，天大的狼路過也都得夾著尾巴走。

        “取房梁之水破術并非道法本身，而是以此推斷施法之妖是死是活。”齊步鸞說道。

        “馬大人，雨水乃天地蒸騰而發(fā)，如那伙計先前所言，哪經(jīng)得起太陽久曬。我以柳葉開眼，才能從熱汗與冷汗里找出這滴凝結了怨氣而未能化開的房梁積水。既然是怨氣，那施術的貓妖就是死妖，一只冤死的妖。死人結怨稱鬼，死妖結怨稱怪。活妖只有妖氣，沒有怨氣。”

        馬綏明皺眉，轉(zhuǎn)頭望著付太恒。

        付太恒搖頭，表示不知。

        “妖魔不同鬼怪。”齊步鸞：“常說人有三魂七魄，妖亦如此。妖魔同人一般，都是這天地間誕生的活物。可修行，可入道，可煉出三魂，可轉(zhuǎn)世投胎。妖無慧根，不能同人一樣早早踏入修行之道，只有活上百年千年才能凝出妖丹，生出慧根。不過期間若遇靈花開放，瑞果墜凡，仙人飛升，大妖隕落等契機，小妖運氣使然也可提前一步坐享其成。”

        “至于為何冤死之人冤死之妖，皆會結怨成鬼成怪，是因為活物分三魂七魄，死后七魄消散化作滿天清風，三魂游離一魂，余下兩魂與他物死后游離之魂結成一胎轉(zhuǎn)世。”

        “冤死之物則不如此，冤死之魂將無法與他魂結合成胎氣，久久得不到解脫。無法消散，又無法結胎，只能迫與怨氣相結，成鬼成怪。道法之中，這三股與怨氣相結合的魂只要陷害一人或一妖，讓其冤死，則游離之魂消散，剩余兩魂可結胎，雖是怨胎，也好過受那永世不得超生之苦，被鬼怪害死之人，稱其替死鬼。替死鬼也是冤死之物，需找下一個替死鬼。冤冤相報何時了，便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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