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羊村門口。

        張水生老媽坐在木凳上癡癡想著又高又壯的青刀男人，手中白菜被她拆成一片片掉入泥地里。

        “水生娘，你方才看見一位騎馬的將領帶著個小孩進去了嗎？”

        有位跛腳少年杵著扁擔出現在女人面前，語氣急迫。

        少年清楚以云彩的性格一旦知道自己被欺負會發生怎樣的后果，因此他之前對整件事只字不提。

        他也根本沒想到在那時候會碰見兩人，都來不及收拾殘局。他想勸，怕火上澆油，沒敢硬勸。

        等他還在思考如何編聊齋減緩云彩怒氣時，云彩與嚴卿山兩人直接將他扔在田野里，駕著馬飛一樣地離開。

        他只能在后面追趕，也不知自己是否來得及，晚了要出人命。

        “哎喲喂！看見了！他倆在找你呢！泥鰍你別進去了麻溜跑吧！趕緊跑，水生娘不會給他們說的的啊，你快跑！也別回泥巴村了，估計在這找不到你就要往那去了。”張水生老娘邊喊邊將跛腳少年往村外推。

        “水生娘，你背我進去，快！！！！”

        “發生啥了？人家找你是要揍你呢！”

        “來不及解釋，快背我進去。”

        張水生老娘第一次見少年如此慌張，以前他向來都是說話穩妥，走路慢悠。

        她沒多問，兩腳踢開拖鞋，背著少年撒丫子往村里沖進去。

        ……

        二人趕到村中之時，大街上空空蕩蕩。

        一個圍觀的人也沒。

        楊文斷臂在地，打滾抽搐，齜牙咧嘴喊疼。楊武跪他哥身旁不說話，像塊木頭。張水生被砍掉拇指正在求饒，王升官也沒根小指頭，瘋了那般死死抱住馬腿。

        馬上，小孩頭昂首挺胸。她身旁站的男人刀已出鞘，男人每向前走一步，水生就尿一點。

        “哎呀！！！！官老爺！！！沒天理啦！！！您給我也殺了算了哎喲喂！！！不活啦！！！活不下去了喂！！！”張水生老娘痛哭流涕，放下泥鰍爬去自己兒子面前。

        她兒子干了什么她不知。她只知她兒張水生又聽話又懂事，背柴挑水燒火做飯一樣不含糊，比那楊文楊武馬開石王升官有出息多了去了。怎就落得這個下場？

        “嚴卿山，再賞。”小孩咬牙道。

        ……

        “嚴大人！”“云將軍！”

        “已經夠了，你們如此仗義，泥鰍不勝感激。他們只是打得我些皮外傷，現在斷臂斷指，此仇已報，泥鰍心中苦怨消解，無需趕盡殺絕。”

        跛腳少年拖著步子走到馬旁，朝小孩伸出雙手，“云將軍，我抱你下來。我們去玩水，你不是想玩水嗎，現在就去。”

        小孩見少年走來，盛氣凌人的模樣大改，瞇眼笑起來：“你怎么這么快就追上來啦？”

        “嗯，知道云將軍火氣大，泥鰍要快些才行。”：還好，還好沒死人。

        少年終于將她抱進懷里。

        地上拖著條長長的血跡，楊文完全昏迷。張水生老娘抱著張水生愣生生望著前方幾人，驚恐，不知所措。

        王升官想趁機從馬背后溜走，卻被嚴卿山捏著一把氣浪猛地拉回，狠摔在地。

        “啊！”王升官慘叫一聲，躺地上指著幾人惡狠狠道：“死瘸子，叫人是吧！設計陷害是吧！有當兵的罩著是吧！你別忘了我們師傅是誰，今兒個要是不把我殺死，等我們師傅來了，不把你活剮剝皮！”

        少年想開口阻止的時候，嚴卿山的刀已經飛了出去。

        戰場上活下來的人都十分明白斬草除根的道理，怎可能聽得下這種話。

        少年皺眉回頭，再不往那看，“云將軍，我們”

        “慢。”

        嚴卿山伸手制止少年說話，對著地上幾人問道：“他口中的師傅是誰。”

        楊文昏迷，楊武癡傻，馬開石不在王升官被殺。現在只有張水生能回答這個問題。

        “高，高，高四虎。”

        張水生說完，她娘哭著抽他一耳光，“哎呦喂，你跟那個狗腿子可真是把自己害慘了喂！高四虎那龜孫子壞事干盡！你是不是又跟楊文玩去了喂！怎么就是不聽娘的話喲喂！！！”

        黃羊村的人無比痛恨楊文在外拜這個師傅，高四虎。他早些年是高家莊地痞，十年前被南鈺征兵選去打北厥。這人在軍營里面一直混得不咋樣，官沒撈到半個，眼睛還被人搞瞎。

        五年前北厥潰敗，南鈺撤兵。不過高四虎是六年前回來的，決戰那年他怕死沒參加，躲在山后面當了逃兵。回村后就一直在高家莊混吃混喝，酗酒打架。除去高家莊之外，各個村男女老少都怕遭報復不敢揭發，連著苦了三五年，直到前些日子，淮陵城有家賭場招打手終于把這尊大神收了去。

        “哎喲喂各位官老爺！饒我家水生一命吧！他才十幾歲，狗屁不懂！要是怎么惹了你們，我讓他給你們賠個不是，你們實在氣不過殺了大娘放他一碼可好喲喂？”

        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兒能犯錯。她也不知這泥鰍怎么就和要找他麻煩的兩人混到一塊去了，方才官老爺要賞的人怎么又變成罰去了。

        得知還有個高四虎在背后撐腰，嚴卿山回頭看著云彩。

        云彩偏頭望著泥鰍。

        泥鰍搖頭。

        “嚴卿山，算了哇，我們走。”

        ……

        太陽落下去的時候，幾人消失在黃羊村。

        村民們見官老爺走遠，一個接一個地出來，“喲，嚇死我了剛才，那個當兵的說砍就砍，太利索了也。王家的娃死了應該是，唉！”

        “死了活該！就王家生這個孽種，一天到晚跟著楊文不干好事，俺懷疑咱家小羊都是他倆給下藥鬧死的，那天俺被楊文瞅見買小瘸子豆花了。”“活該，死了活該。”

        “唉！好歹也是半大的娃，說殺就殺。這年頭，連宋家軍都開始草芥人命，天底下還能有把老百姓當人的軍隊么！”“造孽啊！老王家辛辛苦苦養了十幾年的娃，就這么沒了！”

        “沒了就沒了唄！你還能去報官不成！連高四虎那個兵油子咱們都惹不起，你還敢動宋家的土？宋戩的軍隊什么時候來的淮陵啊？怎么都沒聽說？”

        “昨個小春樓就有人講白天宋家軍進城嘍，不過沒帶多少人，七八百個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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