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步鸞進(jìn)院子時，褐甲男人正在沏茶。

        一個小火爐，燒得正旺，咕嚕咕嚕沸騰著。有個小孩丟了幾片桃花進(jìn)去，跟身邊男人說這叫桃酥茶。

        “你來啦！你把開云開日學(xué)會啦？”云彩目光炯炯，跑去齊步鸞身旁扯他衣角。

        齊步鸞瞅眼嚴(yán)卿山，又瞅眼小孩，蹲下悄聲道：“小施主，借過幾步。步鸞跟你說點悄悄話。”

        “好哇。”她心想開云開日是絕招，確實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學(xué)會后只告訴師傅一個人。

        兩人走了兩步，走到一堵墻后面去。

        嚴(yán)卿山皺下眉，沒追。一個人危不危險他沙場多年看得出來。

        “小施主，你想學(xué)開云還是開日？”齊步鸞問道。他認(rèn)真的。

        “都想哇，兩招我都想學(xué)。”小孩也很認(rèn)真。

        純陽劍法最厲害的三招是開云開月和開日，如今只剩開月一招傳世。其余兩招已遺失千年之久，她非常感興趣。

        “不行，師傅他老人家苦心研究大半輩子才研究出來的，只教你一招。開云和開日，你自己選。”少年生怕嚴(yán)卿山聽見，把頭側(cè)出墻去看了眼，對方端坐在那。

        也不知什么茶這么好喝，武林秘籍都不來偷聽。

        “開云哇。”她說道。

        很明顯開日聽起來更厲害一點，但她叫云彩。

        “喲呵，眼光不錯啊小混蛋，選了最厲害的一招。不過我有個條件。”少年掏出小本，潦草寫下幾字，“這個數(shù)。成，我就教你，毫無保留地教，包教包會的教。”

        云彩掃了眼數(shù)目，小手直接往兜里伸去。

        兩個金元寶，一個是給那小女孩買臟腑神通的錢，一個是孝敬師傅他老人家的辛苦錢。

        少年是這樣想的，自己都做了這種違背祖宗的決定，就不拿好處了。

        一開始他想借來著，后又想可能這輩子都還不起，干脆就師傅他老人家總說行善積德，光嘴巴說可不行。

        “草ao！”齊步鸞差點喊出聲來。這種東西不該藏在山洞里么！為什么會隨隨便便就拿出來這么多！！！！！！

        小孩擺出一排個各式各樣的金元寶，幾十個，重量相同，成色相同。

        款式不同，因南鈺常改京號，京城印金堂那票人為了迎合即位不久的新帝王，換著法子往金元寶上雕刻其寵妃之美顏。

        說是“美金美人配美鈺，鈺美配人美金美。”

        偌大的一個馬屁就拍出了如此之多，形態(tài)優(yōu)雅，皆美皆不同的官制金元寶。

        不只雕花不一，有的好似海上大船，有的又似柳葉彎刀。兩頭高中間低的，人們稱二龍俯珠。三頭一樣高的，說是三花聚頂，唯獨中間高兩頭低的喊俗，大金雞。

        就即便是大金雞，只要印著官印，其收藏價值也遠(yuǎn)高于實際價值。官印又是獨一無二的，只有帝王之家才打造得起的龍?zhí)跺兘鹗�所鑄。

        所謂官印，并非指一層可以被復(fù)制的印章，每個被官印鑄過的金元寶銀元寶又或者官銀，其外體都會浮著一層薄如蟬翼的金砂，鍍金砂。

        它能將金，銀，石，玉等各種材料的外皮覆蓋，即便從中切開，那些薄砂也會自然而然地分出一些去彌補截面。就好似一個桶里的水，你從中舀走一瓢，水面并不會出現(xiàn)一個坑，而是降低一個水位。

        鍍金砂便是如此。

        人們檢測官制真?zhèn)螘r，只需動牙咬一口，看看鍍金砂有沒有分散去裂痕處便可。非官制金銀也流通，只是并無造型或民間自制造型，純度不夠，需除雜，秤平水。

        諸多因京號而誕生的金元寶中，少部分極為稀有，發(fā)行量不過千枚。

        小孩身著的虎玄衣乃天階至寶玄虎披霞綢所制，能裝千斤重物，只有實在裝不下的寶貝她才會藏在枕頭底。

        就光擺出來這些家伙事兒，她還有一百枚。

        “你選兩個自己喜歡的哇。”云彩指著地上東西，話音未落，她又拾起兩個極為好看的放入衣兜，“這兩個不行哇，這兩個是師傅給的。”

        與小孩子交易就是如此的簡單，毫無心機亦是無需討價還價。

        齊步鸞眼中金光直冒，后悔自己沒獅子大開口。不過他是有原則的人，不會坐地起價。

        “這些重量都一樣？”

        “對哇。”

        少年隨意撿起兩個，他不太懂哪個稀缺哪個美觀，“你過來吧，離我近點兒。”

        小孩搖頭晃腦把臉貼近，悄聲道：“說罷說罷，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反正師傅不是人。

        齊步鸞屏氣凝神，片刻后肉眼可見他額頭汗珠，大顆大顆墜地。云彩不說話，安靜等待對方。

        她師傅也經(jīng)常這樣。

        時間飛逝，眨眼便過去一個鐘頭。

        嚴(yán)卿山就在墻后，一聲不吭。他茶葉也不泡了，火爐沸水由溫轉(zhuǎn)涼。

        又過去一個鐘頭，云小出來，想問他倆把小泥鰍帶來沒；兀地見嚴(yán)卿山眼神不對還用手比劃出一個“噓”的手勢，她又安靜回屋，再不出來打攪。

        整整三個鐘頭，少年虛脫倒地，大喘一氣。他手中多了一尺浮空卷軸，金芒閃爍黑紋懸浮。

        卷上密密麻麻，漂浮不定的咒文記錄著少年在釋放“開云”過程時，每招每式所經(jīng)歷的一切。而那些閃爍的金芒，足以證明“開云”所蘊含之威力。

        靈魂卷軸由慧根凝結(jié)，稱魂卷。

        當(dāng)魂卷制造者將一套完整招式用意念于慧根之中打出時，慧根能記錄其所有內(nèi)容，且會根據(jù)招式威力賦予魂卷顏色。分白，藍(lán)，青，紫，金五種。白次金優(yōu)。

        得到魂卷的人，自身慧根則直接平白無故地多出魂卷制造者對卷軸中所描繪招式的畢生所學(xué)。

        無需一步一個腳印，無需汗流浹背，無需日以夜繼，無需苦走一遭。元力如何催動，元脈如何運轉(zhuǎn)，幾分化為罡氣，幾時收放自如，自然而然，融會貫通！

        云彩心滿意足，上前一把將卷軸捏碎。

        只見那金光浮懸變幻萬千，一飛沖天又散成漫天金沙朝她雙瞳墜落。

        小人書是騙小孩的。

        這，才是真正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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