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睛時，首先鉆入鼻腔的是一股濃烈的藥味，自從媽媽再婚之后，一開始還好，時間久了這個味道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次，早已經習以為常了，這回倒是換自己躺在這兒了，感覺還真是不太一樣。

        想試著活動一下手臂，右手打著點滴不敢亂動，左手……魏小桃看向了趴在床邊的母親，眼睛微閉，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顯然睡得并不安穩。雙手緊緊抓著她的左手不放，好像一松手自己就會跑了一樣。

        “媽，媽？”輕聲呼喚了幾句，趙萱依舊毫無反應，只是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似乎做了什么夢，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你醒了？"趙萱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魏小桃滿是眼淚的眼睛趕緊拿出紙來替她擦去。

        撥開趙萱伸來的手，魏小桃用手抹了把眼淚，“媽，我想問您個問題。”她閉上眼睛，睫毛顫了顫，抬眼認真地看著趙萱，“他說……他說是你…是你害得我，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仿佛如晴天霹靂一般，將趙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劈得粉碎，她發現自己所想的一堆安慰魏小桃的話，都像是卡在喉嚨里面說不出來似的，最后只能化作沉默。

        “你說話啊！”

        這聲怒吼把愣神的趙萱嚇了一跳，她惶恐地躲避著女兒的目光，可卻避無可避。

        魏小桃苦笑了一聲，“連編句謊話騙我都不愿意嗎？”

        “不是……”

        “不是什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早就跟你說過，他打你罵你，咱們可以報警，你就是不讓，我讓你和他離婚你還是不肯，這次如果我……”

        趙萱連忙捂住了魏小桃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魏小桃也注意到了病房里另外一個病人投來的目光，也不再說下去。

        “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冷靜冷靜。”

        “小桃……”

        “另外，你去辦出院手續吧，我不想待在這里。”

        “可是醫生說你需要……”

        “需要什么？”魏小桃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留院觀察？還是擔心我瘋了？”

        看她這幅咄咄逼人的樣子趙萱實在不知該怎么繼續說下去，但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辦出院手續，還要配合警察這件事情的調查。

        因為死因太過于離奇，警察已經認為是異人的手筆了。

        看著趙萱走了出去，魏小桃嘆了口氣，坐了起來，望著窗外，心中百轉千折，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想過，無論媽媽說什么，她都會選擇相信，只要不是自己所聽到的真相，可事與愿違，媽媽什么都沒說，但卻像是什么都說了。

        “你沒事吧？”病房里另一個床上的病人忽然問道。

        魏小桃轉過頭去看向了這個病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兒，身上的傷一看就是打架受的傷。

        “沒事。”魏小桃敷衍地答了一句，便沒了下文。

        少年也不惱，繼續說道：“無論怎么樣，也應該等你媽媽解釋清楚再說，你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了，你媽媽一直守著你，連飯都沒吃一口。”

        魏小桃忽然覺得這人有些可笑，連她遭遇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說出一大堆開導人的話。自己護在身后的人，到頭來卻來害她，這種強烈地被背叛的感覺，這社會青年怎么可能會懂。

        不想搭理他，魏小桃又重新躺下，不過心里卻一直惦記著媽媽。

        "那個我叫劉云。"少年似乎很想跟魏小桃交朋友的樣子，自顧自地介紹著，"你叫魏小桃對吧？你很討厭你媽媽嗎？"

        魏小桃有些不耐煩了，她現在沒心情跟這個陌生人閑聊，于是冷冰冰的丟下了四個字："不關你事。"便又轉過頭去不再搭理他。

        少年有些尷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才那番話確實是有些失禮，于是訕訕一笑："抱歉，是我唐突了。"

        魏小桃依舊不說話。

        劉云摸了摸腦袋，不再吭聲了。

        此刻的魏小桃和平日里的那個魏小桃簡直判若兩人，以前的魏小桃總是笑瞇瞇的，對任何人都充滿熱情，從來沒有露出現在這樣的神色，雖然有時也會不高興，但也不至于像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

        安靜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除了偶爾進來一個護士問兩句話，就沒人再說話了。

        趙萱再次回來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劉云睡得很熟，他倒是怎么舒服怎么睡，受傷的胳膊壓在身下也不見醒來。

        “睡得跟小豬一樣，你小時候也這樣。”趙萱半開玩笑地說著。

        聽到這句話的魏小桃愣了愣，干干的笑了兩聲，拿起床頭的手機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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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里的氣氛很尷尬，尷尬到趙萱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出汗了，“以前我跟你說你小時候的事，你都要跟我聊上好久呢。”她找了個話題，想要和女兒主動聊一聊。

        “咱們這是去哪？”魏小桃卻沒有接著她的話茬說下去。

        “警察局，咱們要去做筆錄。”趙萱如實回答。

        “哦。”魏小桃冷冷的回了一句，停了約莫半分鐘才繼續說道，“你想讓我怎么說？”

        “你不用說什么，媽媽來說就好了。”

        魏小桃一聽便笑了出來，腦袋靠在門窗上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說？趁吃飯的時候給我下藥，然后讓我那個混蛋的后爸去強自己的名義上的女兒嗎？”

        這一句話說完，趙萱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卻又沒有出言反駁，握著方向盤的手輕微地顫抖著。

        又是這樣，為什么不能編劇謊話騙騙她，她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接受的結果而已，真假……她真的不在乎。

        就這樣，兩人安靜到了警察局，才被警察帶了進去。

        錄口供的過程，趙萱就像在車上所說的那樣，她會實話實說，卻依然撒了一個謊。

        “您是說是您殺害了您的丈夫陳永彬先生？”

        “對，在我丈夫對……小桃施暴的過程中，我突然后悔了，就殺死了他，救下了我的女兒。”

        “可我們并沒有在死者陳先生身上發現您的指紋。”

        “殺他不需要我親自動手。”

        “那您使用的是什么方式呢？”

        “我的上一任丈夫留給我一種可以吸食人血的蠱蟲，我就是用那種蟲子殺死了陳永彬。”

        “異人？”

        “是。”

        “請問那種蟲子您還有嗎？”

        “抱歉，那是最后一只了。”

        這樣的過程持續了半個小時，當趙萱再一次出現在魏小桃的面前時，她的手上已經帶上了手銬。

        魏小桃正要詢問情況，就被一個警察攔住了。

        “小姑娘，我們還要問你媽媽一些問題，請你先回家吧。”警察的聲音很陽光，是一個很年輕的警察。魏小桃不知所措的抬起頭看了看他，警察便以為是她沒有從陰影中走出來，不敢一個人回家，便招呼來了一個女警察來親自送她回家。

        那個女警察很熱情，但這份熱情卻讓魏小桃手足無措，今天她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很熱情，他們總是能笑出來……不顧她的態度，哪怕自己再冷淡，他們也會主動和她說話，在知道她的經歷后安慰她。

        如果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她也一定會安慰別人的吧，但是這種被憐憫的感覺……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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