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子進門，笑道，“里面給您鋪了幾床褥子，很軟，您自己可能走動？要仆婦過來抱您過去還是？”
“我自己能走。”我緩緩起身，道，“多謝公子。”
“若早知道是您，謝某定然不會失禮，之前多有得罪……”
他還想說什么，我見他緊張得支支吾吾，抬手打斷，“您沒有失禮之處，我還要謝您的救命之恩。”
剛一出門，就見到夏從文蹙眉走來。
“你瘋了是不是？”
我苦笑道，“走吧，上馬車再說。”
向謝公子道別，我們三人上了馬車。
我將宮里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我是假死脫身。”
“沈煜想要咱們的兵馬，現下保全漠北董家軍是第一要務，從文可有法子？”
夏從文眉頭緊鎖，認真道，“如今宮里的局勢，另外四方應是知曉的。”
“只是造反逼宮代價太大。”
“沈煜此番能有足夠籌碼，還是咱們給的。”
“從文。”我苦笑道，“別提咱們幫他的事兒了成嗎？窩火。”
“好。”夏從文道，“你可愿隨我們兄妹去東周？”
“東周？”我蹙眉，“董家軍如何處理？這么多兵馬，不可能帶到東周的。”
“還有一條路。”夏從文道，“去匈奴腹地，徹底避開北齊內戰。”
“待到四方疲累之時，咱們回來收割。”
我搖了搖頭，道，“匈奴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咱們這么多人去了吃什么，用什么？”
“打劫北齊嗎？”
夏從文思索了一陣，道，“這樣，漠北草原一路往東，有一處大森林，從那里穿過去便是一大片平原，那里之前屬于一個游牧民族，人數不多，咱們過去完全可以把他們吞了。”
我思索片刻，問，“咱們現下有多少兵馬？二十四萬。二十四萬人的吃食就是很大的開銷，到那里不能用金銀等物，我們應當如何？”
“我們有三十二萬兵士，六十萬馬匹。”夏從文糾正道，“你走之后，我們和秋娘一起擴充了不少。”
“三十二萬兵士？這么多！”我舔了舔唇，“全都走，去那里喝風啊？”
我郁悶道，“若是春季還好說，咱們可以自己耕種，這個時節，如何耕種？馬上入冬了。”
夏從文淡定道，“莫慌。我還沒說完呢。”
“那片平原往南有一條大河，過了河便是東周。”
“因著東周人喜暖不喜寒，那里人煙稀少。”
“穩妥起見，我想咱們可以試著穿過森林從那里直接去東周。”
“東周物產豐富，近年來少有戰亂，咱們三十二萬人到了那里，也是一方龐大勢力。”
“咱們還可通過東周天機閣買消息，待到北齊戰事起，趁幾方勢力虛弱，直接將他們拿下。”
“此事還得跟大哥他們商量一二。”我認真道，“畢竟不是我一人之事。”
“早便談過了，只等你回來做決斷。”
“與我娘談過了嗎？”我問，“她生意做得大，不知東周那邊兒她有沒有涉足。”
夏從文笑道，“秋娘說你二舅在東周，是做綢緞和藥材生意的。”
我苦笑著搖頭，“我這些年除了忙著練武功，便是報仇之事，倒是與親戚幾乎沒有走動。”
“那便先這么說，等與我娘見面談過再看。”
-
夏禾騎馬先行一步，去了北關找我娘。
我與她不能在北關見面，只能在路上說說話。
假死一事，知道內情的人越少越好。
如此便可拖延沈煜找到我的可能。
只是娘若肯跟我走，還好說，若她有舍不下的事，便難辦了。
沈煜發覺不對，定然會尋她，那時他又以我娘作為要挾，我當如何處理？
馬車到達昌縣，娘也趕了過來。
身邊還跟著小二。
馬車上，娘的淚水沒完沒了地流著，一直埋怨我任性妄為，將她的小外孫弄丟了。
“娘。”我打斷道，“沈煜的孩子，不要也罷。”
此話不假，打從沈煜露出真面目，我便覺得我與他的孩子流著他的血，一出生便成了他要挾我的籌碼。
我怕那個孩子將來如沈煜般陰險冷血無情。
更不想沈煜利用這個孩子一而再從我身上割肉。
所以，我極力克制自己不想他，放下他。
有那樣的一個爹爹，是他的命，我總不能為了他一個孩子，將所有將士推入苦海。
要怪，他便怪他的爹爹吧。
“你不想他？”
娘怕我傷心過度，握緊了我的手。
“娘。”我苦笑著反問，“他親爹還會殺了他不成？既然不會，我何必讓他成為我的軟肋？”
“何況，沈煜便等著我要孩子，跟我談條件呢。”
“我先不在乎了，看他拿什么要挾我。”
娘嘆息道，“你這孩子到底經歷了什么會變得如此冷血？”
“娘，我冷血嗎？”我的眼眶頓時就紅了，“您可知他都對我做了什么，對我身邊人做了什么？”
“此番若不進宮這一趟，我還真不知他竟是要那個位置。”
“早先他一口一個國家大義，一口一個忠于皇家，不做亂臣賊子，我當時還覺得他蠢。好家伙，原來他才是最大的奸佞。”
我頓了頓又道，“娘，我只想問您，跟我走，還是留下來。”
“金銀等物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便再也回不來了。”
娘握緊了我的手道，“蘇家還需我幫襯，你不是想看著他們狗咬狗嗎？”
“我便兩邊都幫著，讓他們好好打一場。”
“娘。”我嘆息道，“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他們想要金銀，便不會動我，除非有人勝了，那時候，我才是真的危險了。”
娘拍了拍我的手，道，“夏從文說你們要去東周那片荒蕪之地，那便多帶些種子，西晉那邊兒有人弄暖房種植糧食，一年四季都有的吃，你可以考慮一下。”
“你二舅邱景西會主動與你聯絡，到時候金銀等物，直接從他那里取了便是。”
“路途漫長，需要帶的物件兒極多，這些我盡快給你安排。”
娘思索了一陣道，“你們不能一次全部撤離，先帶幾萬人走，分批分次，不會被懷疑。”
“最后一批人撤離之時，我也會離開北關，去西域。”
我頷首道，“沈煜那人多疑，說不定現下已然懷疑我是假死了。”
“娘，你給我準備一身男裝，易容的物品也準備好，我直接走，不停了。”
“另外，戒指得盡快給我準備，我要刺殺沈煜，還有蘇墨的毒幫我給他解了吧，讓他跟沈煜斗，可以暗示他，是沈煜給他下毒。”
想到蘇墨曾經的陪伴，我的心緒很是復雜。
他后來若不挑戰我的底線，我應是早就嫁給他了。
想想，嫁他也不是什么好事，畢竟他幾次暗示我不是個貞潔女子。
男人心里有了陰影，便是抹也抹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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