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遍了衣柜，苦惱地發現竟然沒有一條足以艷壓群芳的裙子。最后只好穿了身清爽舒適的休閑裝了事。

        那天葉亦借給我的衣服已經洗好疊整齊放在車后座，被紅燈擋住的空當里，我還在感慨，這一切，像夢一樣。

        然后，就不小心遲到了幾分鐘。

        我心想，我也不是主角，遲到的話就悄無聲息地塞進人群里就好了。

        沒成想，車剛拐進去，我就一眼看到了等在門口的葉亦。

        這葉家人還真是好客，迎賓都到門口來迎。

        我停好車，葉亦已經迎了上來，我拿著小挎包走到他跟前，說：“正好趕上濱河高架大堵車……”

        葉亦低頭看了眼腕表，說：“開頭錯過了�！�

        我又鎖了一遍車，才小跑步跟上葉亦進了葉宅，問：“看的什么電影？”

        “初戀那件小事�！�

        ==開玩笑的吧。

        “……我其實看過了。”我說。

        “我也看過�！�

        “那為什么還要看？”我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余音姐是我堂哥的初戀吧。”

        我一驚，輕輕打了個嗝。

        葉亦停住腳，扭頭看著我，仿佛不經意地說：“葉家的男人都很浪漫的�！�

        葉家的浪漫男人，也包括你么。

        葉亦抬頭望了望水池邊的兩株合歡樹，說：“你不相信？”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信。

        “這兩株合歡是我爺爺結婚當天栽下的，足足六十年了�！�

        我輕嘆了一聲，心中隊有萬千感慨，也只是化作一聲艷羨。

        夜風輕吹，撒下兩三朵玉紅色的小傘，我伸手想要接住，卻還是被風吹向了泳池。

        葉亦彎腰拾起一朵合歡花，遞到我跟前。

        “給我的？”我又驚又喜。

        葉亦點頭，“我上次就見你盯著合歡樹發呆�！�

        “哦哦，我喜歡合歡的寓意�！�

        “什么寓意？”葉博士不懂就問。

        “就是相愛的人能攜手白頭�！蔽夷樕巷w紅。

        葉亦點頭，“好寓意�！�

        兩人停停走走，估計錯過的已經不止電影的開頭了。

        我隨著葉亦拾階而上，還是那晚的那段樓梯。越往上走我越是詫異，這里除了風聲，一點旁的聲響都沒有。

        我在門口見了好幾輛車，照理說朋友們都到了，電影也已經開始，不該這般空寂。

        果然，小樓上空無一人。

        葉亦走到電視柜旁，從盒子里抽出一張碟片，回身遞給我說：“他們正在樓下看，咱們遲了半個鐘頭，為了不打擾別人，咱們先在樓上電視機前湊合一會兒�！�

        我點點頭，接過碟片，看了看，然后特自覺地走到cd機旁，把碟片插進了機器里，問：“什么電影？”

        他在沙發上蜷起身子，給我留出挺大一個空間，道：“巴西的一個片子�！�

        我走過去，佯怒：“其實我挺瘦的，你不用給我留那么大空兒。”

        “你瘦歸你瘦，我體貼是我體貼。”

        我的臉肯定又不爭氣地紅了。

        電視里傳來火車的汽笛聲，打斷了我倆之間的曖昧。

        我瞥了一眼，問：“是《中央車站》？”

        葉亦略顯驚喜：“你看過？”

        “高中時候看的，雖然只看過一遍，但印象很深刻�！�

        “你最愛看的電影是什么？”葉亦問。

        我想了想，說：“昆汀的，諾蘭的，大衛芬奇的，要說最愛的，應該是《殺死比爾》。”

        葉亦忽然笑了，“我該猜到你喜歡暴力美學的，那天拿簪子抽人的樣子還真是威風�！�

        “那是。”我倆相視一笑。

        葉亦轉身面對著我，似是有所遲疑，隔了幾秒鐘，他突然伸出手抓住我的小臂，說：“裊裊，你沒有錯，是欺負你的人做錯了。”

        他的眼神很溫柔且堅定。

        我的眼眶就這么濕了。

        葉亦似乎看到了我的淚，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他的眼神里竟然寫滿了心疼。

        我想，我不需要他的可憐，就吸了吸鼻子，反問他說：“你最喜歡的電影是什么？”

        他仿佛察覺到我的不適，便順著我的話說道：“一個英國片，叫時空戀旅人�！�

        “時空穿梭的題材？”我問。

        “是也不是，本質上是個愛情片�！�

        “你有錄像帶嗎？”

        葉亦挑挑眉，說：“你找找看�！�

        我走到會客廳一角的雕花落地柜旁，背對著葉亦的時候偷偷拭了把淚，他說的對，葉家的男人都很浪漫，也很體貼。

        手指在碟片上移動著，我就著樓下的余光以及月色，在一張張錄像帶里找尋著。

        找了好一會兒，我垂頭喪氣地求助道：“你確定有這個錄像帶嗎？”

        此時我的心情已經平復得七七八八了。

        葉亦聞聲起身，走到我身后，一條胳膊輕輕地從我頭頂上繞了過去，細長的手指在碟片里找尋著，另一條胳膊則還在原地。

        他這一個不小心，竟然將我整個人環在了胸前。

        淡淡的薄荷味瞬間將我裹緊。

        我的心跳蹭蹭地飆起來，只覺得頭暈目眩。

        葉亦倒好似什么也沒發生，找了一會兒后，食指和中指夾出一張碟片，邀功道：“看，找到了�！�

        他回身把碟片放在機器里，仔細地調著碟片的位置，說：“這個片子我看了四五遍，希望畫質沒有磨損�！�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電視屏幕上投射著微弱的燈光，淡淡的薄荷味也消失殆盡。我才確定，他已經不在我身后了。

        歡快的旋律漸起，我也回到沙發上坐下。

        這樣的月夜，促狹的小會客廳，幽幽的桂香，以及一臂之隔的葉亦，要不是電影劇情太吸引人，我恐怕一顆心思全在葉亦身上。

        幸好，那個愛情我很喜歡。

        片尾曲響起的時候，我意猶未盡，在黑暗中陷在沙發里許久沒說話。

        葉亦起身幫我倒了杯水，問：“你覺得怎么樣？”

        我說：“我做了一個決定�！�

        “什么決定？”葉亦饒有興趣地問。

        我決定，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真的在一起了，一定要再看一次這部電影。

        那個時候，我一定要緊緊地抱著你的胳膊，頭靠在你肩膀上，然后在電影動情處，抬頭吻你。

        “我決定了，將來的婚禮要用一樣的歌�！�

        他顯出好奇的樣子，“已經想過婚禮了嗎？”

        我點頭。

        他輕輕地說：“你畢竟還是個期待愛情的小姑娘。”

        “難道你不期待愛情了嗎？”我反問。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卻問：“那你理想的婚禮是什么樣的？”

        我竟然順著他的邏輯下去了，想了想，說：“我想在瑞典的小教堂里結婚，不需要太多人，甚至不需要朋友親戚，就是一些陌生人也很好，兩三個人做見證，之后大家一起唱歌跳舞�！�

        他略有所思，“有些難度，但也不是說不能實現�！�

        “你的問題是‘理想的婚禮’嘛，”我反問他，“你呢？你理想的婚禮是什么樣的？”

        他臉上似有某種情緒，沉默了一會兒，說：“可能婚禮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夢幻的儀式，是一個華麗的開場，包裝了婚姻的真實和瑣碎，充滿了諷刺�！�

        我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聽起來似乎是對婚禮沒有任何憧憬。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沒有意中人，也不期待感情發生。

        “我不在乎婚禮，我在乎的只是那個站在我旁邊的人�！彼�輕輕地說。

        能不能別大喘氣啊。

        我揶揄他：“你畢竟也是個期待愛情的小伙子�！�

        樓下傳來一陣哄鬧聲，大概初戀那件小事也已經接近尾聲。

        葉亦站起來關掉屏幕，“咱們也下去吧�！�

        我也跟著起身。

        就在這時，我仿佛聽到了鄭余音的慘叫聲，慌忙沖到陽臺，果然看見池邊湊了四五個人。

        我本來并不擔心，畢竟鄭余音在娛樂圈混跡多年，雷霆手段還是有的……

        然而，下一秒我就看見她被一個穿著緊身黃裙子、比她還矮上幾公分的女人揪住了頭發。

        我二話不說，脫了高跟鞋拿到手里，火速朝樓下奔去。

        我趕到案發現場時，局面已經得到了控制。

        確切地說，葉凡及時出面拉架，緊身黃裙子被保安架著兩條胳膊不得動彈，鄭余音雖說被葉凡護在身后，卻也沒好到哪兒去，披頭散發，潔白的禮服上都是褶皺。

        場面有點難看。

        緊身黃裙子被降伏后嘴里還罵罵咧咧，“鄭余音，你這個搶我男朋友的小三，你這個惡臭的綠茶婊，你不得好死！”

        我定睛一看，原來真是葉凡的前女友，也是個小明星。

        我記得葉凡信誓旦旦地說過，他是跟小明星分手后才認識鄭余音，展開了猛烈地追求后，鄭余音才勉強跟他在一起的。

        以前我覺得葉凡不是什么好樹木，不值得鄭余音棲身，今天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我站在西裝革履的葉凡身后兩步的距離，望著這個爛攤子，心想，他除了外表俊秀外，跟他堂弟葉亦真是沒法比。

        鄭余音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她優雅地挽了挽兩鬢上的散發，又撫平胸口的萬千道褶子，柔聲細語地說：“我去趟洗手間，你們先聊�！�

        經過我的時候還不忘挑眉八卦：“我就說葉博士在外面等誰呢。”

        ……我確定她剛打完架。

        我跟上她，悄聲說：“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蓬頭垢面著呢，作為一個當紅二線模特，你還要不要形象了�！�

        她哎呀了兩聲，“完蛋，我可不要這張臉上頭條�！�

        “放心，你還沒紅到可以上頭條�！蔽野参克�。

        她鶯鶯笑了兩聲，嗔道：“怎么辦，我就喜歡你這愛說真話招人嫌的。”

        我正要譏諷回去，一低頭，竟然看到了她雪白的小臂上鮮血淋淋。

        我嚇得不輕，嗓子立馬啞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胳膊怎么了鄭余音？”

        鄭余音還挺淡定，嘆息道：“還不是因為葉少拈花惹草波及到我，我剛才在洗手間，忽然這個女明星沖進來，抓我的頭發也就算了，后來竟然抓住我的手腕割了一刀……”

        “靠�！边@是瘋了吧。

        “不許說臟話。”

        我哭出來：“鄭余音，你不會死吧？”

        我堂姐撲哧笑了，“死什么死，最多留個疤……”

        沒一會兒，來了位護士，幫鄭余音清洗包扎傷口。警察也來了，緊身黃裙子被押送公安局了，鄭余音和葉凡也要去警察局錄口供。

        人群一下子就散了。

        葉亦把我送上車，他站在窗外，雙手插兜地看著我發動車子、擰開大燈，問：“一個人開回去沒問題吧？”

        “沒問題啊。”我不明白他在擔心什么，車子也是我一個人開過來的。

        “剛才受到驚嚇了吧�！�

        我擺擺手，“沒事，我車技好著呢�！�

        他這才放心地沖我揮揮手，“到家給我發消息�！�

        我這才想起來他借給我的衣服還在后座，“學長！等一下�！�

        ==其實他根本沒走。

        我解開安全帶，從后座拿了袋子，遞給他說：“洗好了的，謝謝學長�！�

        他接過袋子，藏在身后。

        “那我走啦。”我松開手閘。

        他叫住我，“裊裊�！�

        “嗯？”我殷切期盼。

        “沒事，”他搖搖頭，“以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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