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蘇子峪打電動的興致肉眼可見地跌停了，柳元芳正疼惜地幫他揉著背。

        我問他：“尾骨沒碎吧？”

        他搖搖頭，隔了一會兒，他拽住我的手腕，說：“星星，我們聊一聊。”

        柳元芳滿臉驚恐地給我遞了個眼神，我卻覺得說不出的輕松。

        蘇子峪拽我拽得很急，所以我倆站在寒夜森森、大風嗖嗖、雨雪飄飄的大馬路上時，我就穿了一件羊毛衫，他身上比我多一件短襖，于是麻利兒地脫下來罩到我身上。

        他像小孩子發脾氣一樣地瞪著我，拷問道：“你有男朋友了？”

        “……我不用跟你匯報吧。”

        “到底有沒有？”

        雖然暫時還沒有，但快了——“差不多吧。“

        “什么時候的事？”

        我想了想，道：“有可能是兩個月前，也有可能是一個星期前。”

        “他是誰？”拷問繼續。

        “他叫葉亦，是我高中學長，現在是人工智能的在讀博士。”

        蘇子峪怔了怔，不可思議地問道：“……葉亦？他不是跟簡寧傳過緋聞嗎？前段時間簡寧去新加坡也是去找他，星星，他就是個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人渣，你千萬別讓他給騙了！”

        我點點頭，說：“這事我知道，你小孩子不懂啦，他倆就是青梅竹馬，就像你跟我的關系一樣。”

        蘇子峪情急之下，說道：“可我喜歡你啊。”

        我凍得牙齒在打架，一邊跺腳一邊道：“我知道啊，簡寧喜歡葉亦，但葉亦不喜歡她啊。”

        蘇子峪恐怕此刻身子涼，心也是冰涼，他把搓熱了的手覆在我凍得通紅的雙頰上，說：“星星，他不是好人，你會受傷的。”

        我牙齒打顫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最重要的一句話我一定要在今晚說出來，我揉了揉兩側僵硬的嚼肌，狠下心來。

        我說：“亮亮，你永遠都是我最心愛的弟弟，但是我心里已經有人了，他叫葉亦，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蘇子峪怔在原地。

        隔了許久，久到他頭頂落滿了雪花，我差點跟著他變成了人形冰雕，他才忽然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地說：“不，我永不放棄。“

        我于是特別不客氣地跳起來照他腦門拍了一記，說：“你小子偶像劇看多了吧，我跟你說，你趕緊調整心態，放了我吧，好不好大哥，我求你了。“

        蘇子峪垂眸無奈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才說：“那我考慮考慮。“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說：“亮亮真乖，姐姐疼你。“

        我倆回游戲廳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來一事：“《時尚王》的合同，我明天叫元芳拿給你，你也簽一簽。”

        “哦。”蘇子峪說，“過年我要回日本，我媽邀請你來玩，你去不去？我們可以去北海道滑雪泡溫泉。”

        我乜他一眼，說：“我明知道你對我有賊心，我敢去嗎，不然你跟柳元芳去吧，她特別想去大阪。”

        蘇子峪嘟嘴，那樣子還真是可愛。

        -

        又過了幾天，我帶著齊婳給的幾個手絹樣品去找林洐，他又沒到，不過我早已習慣，自帶了早餐，一邊喝咖啡一邊看鄭余音給我推薦的另一個模特的簡歷。

        前幾天在家族群里看到她婚期終于定下，小叔和嬸嬸似乎終于松口，我就百忙之中去她公寓坐了會兒按摩椅。

        那時候我還心心念念著杳無音信的葉亦，想著從她哪里打聽些消息。

        我旁敲側擊地問：“婚禮……邀請了很多人嗎？”

        鄭余音點頭：“很多人，我圈里的朋友悉數參加，葉凡的朋友也都會到場，到時候應該挺盛大的，畢竟某人說想給我一個鄭重的承諾。”

        我有一瞬間的星星眼加垂涎三尺了，但我很快記起使命，假裝十分淡定、自然、流暢地問：“那葉博士參加嗎？”

        鄭余音梨渦淺笑，明知故問：“葉博士？哪個葉博士呀。”

        “葉亦，葉亦。”我破罐破摔道。

        “想讓葉亦參加呀？這個好辦，”她翹起二郎腿，朝我勾了勾手指，我雖然知道又要掉進她的陷阱了，但我當時真沒辦法，“我有個小姐妹，特別能干，酒量能放倒一個山東大漢，你要是缺人就讓她去試試。”

        我哭喪著臉：“又往我公司塞人？”

        “你這次票房大麥，還愁不能多養活一個人，再說了，這個小姐妹我打包票，在外聯上比姚星還給力。”

        我嘟嘴：“好吧，就信你這一回……所以，是怎么個好辦法？”

        鄭余音捏著下巴想了想，“那我就跟葉凡說，葉亦如果不參加婚禮的話，這婚就別結了。”

        我：“……真是親姐啊。”

        鄭余音推薦的這個小姐妹叫肖婧，也是現在炙手可熱的模特，不知為何要從臺前轉到幕后。我越看簡歷越興奮，我正好需要一個人幫忙搞定簡寧的《時尚王》的合同。

        因為這中間有一個大bug，讓我一直十分擔憂。

        事情是這樣的，當初蘇子峪跟簡寧談《時尚王》時，她并不知道這個項目花落誰家，我當時也才經過漫長的六年跟葉亦在葉宅重逢，她自然同意出演。

        現在完整的劇本出來了，合作對象是裊裊文化傳播公司，而公司的總經理，正是跟她爭搶男友的鄭裊裊。

        這種情況下，事情就有些撲朔迷離了。

        “看什么呢？”

        還沒看到其人，先聞到古龍水的味道，我回頭看見林洐提著公文包，一身黑色休閑裝，行色匆匆地進了辦公室，然后竟然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扭頭問他秘書：“這什么意思？”

        “哦，對不起鄭總，林總說他換套衣服就出來。”

        我調侃道：“見我還需要梳妝打扮啊。”

        過一會兒，林洐果然穿得人模人樣地出現在門口，招手叫我過去，我收起簡歷，笑他：“原來你每天姍姍來遲，是因為做運動啊。”

        林洐乜我一眼，說：“哪像你，工作狂。”

        我把手絹樣品攤到他面前，從左到右挨個復述齊婳給我講解的圖畫的涵義。

        林洐打斷我，道：“不好意思，我是學finearts的。”

        我不服氣：“油畫是西方藝術，絹絲是東方的，不通不通。”

        我接著把剛才被他打斷的話說完，最后作結，“我喜歡左邊這三個，符合新春主題，又有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元素。”

        林洐站著雙手抱胸看了這批手絹一會兒，說：“這么著吧，你告訴我，哪幾個是你不能接受的。”

        我在桌面上敲了敲手指，斟酌片刻，道：“其實都還行。”

        “那好，這個事情交給我，我跟齊婳溝通。”

        我想了想便同意了，“畢竟你是專業的嘛，那行，你忙你的，我就先走了。”

        林洐挑眉：“你是來我這蹭咖啡的吧。”

        我笑盈盈道：“美國的咖啡比國內的香嘛。”

        “等等，”他叫住我，“你待會兒干嘛？”

        我問：“有什么可為您效勞的？”

        “你英語怎么樣？”他莫名其妙地問道。

        “還行吧，我從小跟我嬸嬸學的，她是個美籍華人。”我嬸嬸就是鄭余音她媽，鄭余音不僅拿美國綠卡，還一口十分正宗洋氣的美式口音。

        “那好，跟我去見個英國演藝集團。”

        我感覺到要有大事發生，問：“哪個集團？”

        “thereallyusefulgroup。”

        我大叫一聲：“真正好！別告訴我你要談的合作是thephantomoftheopera！”

        林洐笑了，點頭：“是，《歌劇魅影》。”

        我高興地險些昏過去，此刻我才深切地感受到大公司和小蝦米之間的差距，以我公司的規格，大約再過一萬年，真正好集團也不會跟我合作。

        我突然好羨慕林洐。

        他一沒我有才，二沒我勤奮，無奈起點比我高太多，所以如今人家輕輕松松地就坐在了牌桌上，而我還在吭哧吭哧地想著得多做幾個項目才能養活姚星他們幾個。

        想到這，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就問他：“所以說，你的后臺到底是什么？”

        林洐繞到辦公室后面，在皮座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下，翹起二郎腿，道：“鄭裊裊，你這能力不行啊，如果我是你，那晚在酒店，我就趁著林洐昏過去的時候，好好看看他的電腦文件，翻翻他的抽屜，看看這小子到底得意個什么。”

        我一笑置之。

        “如果我是你，那天跟齊婳他們吃過飯后，我就纏著她問問，到底林洐他爸是誰啊。”

        我翻了個白眼。

        林洐嘆口氣道：“你對我還真是不上心。”

        我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掏出手機開始百度華蓋傳媒，然后在管理層上找到了一位姓林名志強、看起來約莫五十歲的男人，問林洐：“你爸是林志強？”

        林洐捧腹大笑，簡直要笑到脫頜。

        我平靜地清了清嗓子，說：“不好意思，下午我有事，去不了。”

        林洐脅肩諂笑，慌忙走過來拉住我，說：“走了走了，帶你見見世面去。”

        我甩開他的手，想到剛才在看的簡歷，說：“我下午真有事，不過我有個人選特別合適。”

        怕他拒絕，再次重申：“特別、特別合適，哦，你不用太感謝我啊。”

        說罷我就走了，任憑林洐在身后嘶吼著：“鄭裊裊，我可沒答應你啊，下午你可別胡亂派個人來攪局，我好不容易……”

        我扭頭吐了吐舌頭，“再見了林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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