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漪鳳殿寢殿之中,十余宮人正在圍觀一副帝后情深。
但在眾人看得見聽不到的地方,“賢明皇后”姬月一面將左闊腰帶褪下,一面用指節(jié)抵著左闊肋間軟處,輕聲放著狠話:“你當真是覺得‘要當個好皇后’可以拿捏我一輩子?”
隨即“深情帝王”左闊捧起姬月的臉:“就是因為這借口拿捏不了你許久,所以便要物盡其用。”
左闊的手即便是在夏夜酒過三巡,也還是比常人冷得多。
突如其來的觸摸讓姬月猛地一個激靈,她退了半步,轉身進了無人圍觀的內殿,避開了更多的親昵。
左闊緩步跟在姬月身后:“智者不入愛河,皇后好見解。”
姬月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略過去了,但沒想到這個時候左闊還舊事重提。
她轉頭時目光正好撞在左闊線條分明的頸側,左闊衣襟上的木質香混著清淺藥味逐漸將姬月包圍。
曖昧的距離讓姬月有些不適應,于是她轉過頭后才回應道:“記性不錯。”
左闊貼近姬月身后,將手上的扳指摘下。他一面扶著姬月左肩,一面從右側將扳指放在姬月面前桌上的首飾盒中。
可放完扳指,左闊卻沒有第一時間將手收回,而是撐在桌沿,大有一種將姬月禁錮起來的感覺。
在極近的距離下,左闊幾乎是貼著姬月的耳畔道:“沒有皇后記性好。”
姬月帶著些疑惑,偏頭與左闊四目相對。
殿內燈火晦暗不明,使得左闊面上表情也有些難以捉摸:“如此記仇。”
不過姬月沒有因為局促將目光移開,只是輕笑:“若是被人拿刀架著脖子還不記仇,該何時記仇?”
左闊不怒反笑,但笑意才上嘴角又在頰側落下來:“若孤稱如今不想殺你了,想與你合作來穩(wěn)定兩國社稷,還記仇嗎?”
“你的想法總是與孤意外的契合,這樣的默契若是拿來慪氣豈不是可惜?”左闊的緩聲低語有些讓人分不清其中真假,“我們可以像今晚這般,在人前做恩愛帝后,在人后相互扶持。一切都會比明爭暗斗來得更為順利,不是嗎?”
荊國目前名存實亡,確實需要與肅國合作,但姬月卻不能相信左闊嘴中許諾的未來。
在她看來,左闊今天的保證,無非就是為了將她拿捏在掌心。等哪天她毫無利用價值了,就會成為左闊霸業(yè)上的犧牲品。
姬月瞇起眸子看向左闊,反問:“所以剛才歸寧宴上的情真意切,便是你為邀請我端起的演技?”
左闊:“可以這樣理解。”
“那這樣的演技給我真是可惜了,”姬月故作遺憾,“我這人,就是有個毛病。”
左闊:“什么毛病?”
姬月笑道:“油鹽不進。”
時間臨近亥時,在外等了許久的小禮隱隱有些擔憂,便在內殿外的屏風前張望起來。
不過屏風另一側的蕭怵倒是沒這樣擔心,不以為然道:“里面除了陛下就是皇后,你在慌些什么?”
小禮心說慌的就是你家主子,有些不悅道:“我家公主嬌生慣養(yǎng),萬一做了什么惹到左……陛下,按照陛下那性子,指不定會一氣之下責罰我家主子呢!”
或許是因為左闊這性子實在是有些難以捉摸,才使得蕭怵竟也覺得小禮說得有些道理。
蕭怵稍作思忖,想著這么久了都沒有吩咐要就寢,也開始有些擔憂。
于是他留了句“我去去就來。”就走進了屏風之內。
內殿的燈火比殿外還要暗一些,蕭怵小心挪著步子往里走去,生怕驚動了殿內的安寧。
但下一刻,他險些被面前所見驚呼出聲。
從蕭怵的角度看去,在一扇輕紗掛屏后,左闊正一手撐著梳妝臺,一手扶著姬月肩頭。
梳妝臺兩側燭火映上的光亮,恰好將二人攏在了暖光未來得及交疊的最暗處。
左闊側著頭,身子微微壓低貼近姬月,而姬月又向左闊的方向仰首。
蕭怵遠遠看去,下意識用手遮住了嘴,趕忙再次藏下了腳步聲退出了內殿。
回來時蕭怵面紅耳赤的模樣,倒是讓小禮摸不著頭腦起來。
“你干嘛?”小禮上前推了蕭怵一下,“怎么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蕭怵回過神,連忙垂下頭念叨:“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這四個字讓小禮幾乎要跳起來,她堅信姬月一定不會就這么輕易從了左闊,便下意識猜測左闊對姬月動了手腳。
小禮二話不說就想沖進去解救姬月,可誰知下一刻就撞在了姬月身上。
方才蕭怵的離開動靜絕不算大,但在常年警惕慣了的姬月卻還是被捕捉了下來。
姬月并不希望事情鬧大,更不想外頭的小禮擔心,便趕緊出來交代一番。
姬月拍了拍小禮肩頭:“我沒事,放心。”
待小禮冷靜下來,姬月才又端起了皇后的架子,對守在內殿外的一眾宮人道:“陛下倦了,不想有人在側,你們都退下吧。”
姬月和左闊本就是裝出來的恩愛模樣,若是整夜都有人伺候在側,那鐵定是要穿幫了。
恰好左闊睡眠淺,姬月便借此推脫了宮人侍奉。
姬月不動聲色地用指腹搓了一下小禮腕心,以示交代。誰料成功安撫了小禮,一邊的蕭怵看著卻有些不對勁。
很顯然,蕭怵誤會更深了。
黑燈瞎火,屏退旁人。
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蕭怵心中竊喜著,臉上紅熱著,但還是盡可能保持著面上的鎮(zhèn)定,幫姬月將宮人遣退下去。
姬月本想上前解釋,但轉念想到蕭怵確實是一個極好的傳播消息來源。
讓他誤會兩人恩愛,確實會讓之后姬月行事更為便利。
于是,姬月便索性沒去管蕭怵,轉身便回到了內殿。
可內殿卻多了一個新麻煩。
夜已深,姬月忙了一天說不困是假的。但看著床榻上已然準備入睡的左闊,她邁向床榻的步子卻怎么都動不起來。
“你這是做什么?”姬月問。
左闊:“顯而易見。”
是的,顯而易見,一看就是故意為難姬月。
在姬月氣笑了之前,左闊又道:“帝后同床共枕本就是……”
“行,”姬月聽著左闊一本正經的揶揄,實在懶得和左闊爭辯,“我睡地上。”
話音剛落,姬月就將屬于自己的那床被褥拉到了地下。
為防左闊再說什么,姬月又開口堵死了左闊退路:“我不愿與你共寢,但我也不會將病弱體虛的你趕到地下睡。畢竟若是你在我這邊睡一夜睡出病來,難免讓我落得別人口實。所以今夜就我們互不干涉,各自安好,懂?”
大概是困意使然,姬月沒有再多啰嗦就卷起鋪蓋睡在了榻側。只是她一來二去太過于匆忙,甚至沒注意到左闊眼底轉瞬即逝的笑意。
一夜無魘,酣夢天亮。
但姬月再次醒來,卻發(fā)現自己被左闊抱在了懷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得這么深的,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被換好了朝服的左闊橫抱在了懷里。
左闊雖然看著病弱,但氣力卻不小。瘦削的身形將姬月抱起來,卻不乏寬厚的安全感。
這大概就是姬月沒來得及察覺的緣由……
不對!
姬月猛地醒神,覺得自己現在并不是琢磨其中緣由的時候。
她一把推開左闊,也不顧倏然跌在榻上的疼痛,轉頭就盯著左闊道:“你做什么?”
“你想非禮我?!”姬月指著左闊道,“我勸你不要妄想過甚!你動我一次我便記一次,算上昨夜的牽手摸臉,我之后定盡數將你這債討回來!”
“孤要去上朝了。”左闊裝作沒聽到姬月的問責,他聲音輕緩,一晚上褪去酒意后又清朗了些。
而重新洗漱穿上黑金朝服,左闊臉上也干凈地沒了任何多余的情緒。
雖然變化不大,但姬月卻能憑借昨夜那般曖昧感覺到有些微不同。
面對重新冷下來的左闊,回看身后的錦榻,姬月后知后覺……
他想讓我睡回榻上?
姬月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左闊,就聽左闊淡淡道:“正如你所想。”
眨眼一瞬間,各種猜測閃過姬月腦中:
他想趁我重新入眠對我不利?他想借我賴床讓別人覺得我懶散怠惰?
總之,這覺不能睡。
“不睡了。”姬月起身下榻。
兩人擦肩時,左闊拉住姬月手臂:“有什么別的打算嗎?”
姬月側眸:“陛下您操心的事情可真多啊。”
左闊淡然一陣,緩聲道:“若沒有別的安排,陪孤上朝吧。”
姬月:“?”
左闊:“廷前你去不了,但可以在西閣等孤。”
姬月猜不透左闊的意圖,但她也確實沒事情做。
左思右想,比起落個懶惰之名被責備,好像還是左闊的提議更值當一些。
“行,給我一刻鐘。”姬月沒多猶豫就答應下來。
左闊在主殿等待,他回想著昨夜精致紅妝的姬月,再次在心中對姬月的容貌有了幾分肯定。但細品下,左闊又隱隱覺得姬月的好看與宮中其他妃嬪不同。
正在這時,將衣著首飾化到最簡,甚至幾乎不施粉黛的姬月踩著從宮墻外照進大殿的晨光,出現在了左闊面前。
分明是夏末初晨,但左闊眼前卻浮現一幅寒梅壓雪卻凌寒盛開的景象。
但恍然間,左闊又覺得那似乎并不是虛景,而是隨著變故之下卻仍自信張揚的姬月走來,轉眼盛滿梅香。
在穿書前,姬月素來都是走簡約風,能牛仔白t絕不吊帶長裙。
而到了現在,或許是因為在這里位分尊貴,也或許是因為她隱約察覺到年輕六載的自己確實好看,便更肆無忌憚地仗著一張好臉蛋不做雕琢。
左闊遲疑稍傾,他收回目光,喝了一口茶水道:“上朝還早,你不必急著趕來。”
誰知姬月聽出了言外之意卻道:“宮里那些庸脂俗粉做派,學不來。”
說話間,姬月似乎察覺了什么,問:“我不打扮你怎么反倒不高興起來?”
話一出口,無論是左闊身側的蕭怵還是跟著姬月的小禮,就連許多宮人都第一時間看了過來。
左闊不高興了?她怎么看出來的?
平日里左闊喜怒不形于色,身邊人無論做什么都想要揣度左闊心思許久才敢有動作。
只因看不透。
可今日卻有些不同。
因為今日即便是左闊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臉上在一瞬間閃過了什么神情。
為什么?
左闊想不通,但他沒有去多想。
他只是確信自己臉上的多余的情緒絕不會多留,便重新擺出一副坦然,起身道:“沒有不高興,走吧。”
·
左闊用于處理政務的西閣幾乎是和他本人一樣,死板得索然無味。
小半個時辰過去,姬月除了在他收藏的藥典上發(fā)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便幾乎是一無所獲。
姬月百無聊賴地坐在左闊桌前,曬著滲進來的夕色,懶懶地將目光掃過這個陪伴左闊度過最多時間的地方。
她指尖拂過桌案,落在左闊批閱過的文牒之上,再往邊上看去,發(fā)現有一縷幫著流蘇的金繩垂落在桌沿。
正當姬月又一次想感嘆一句無聊時,她驚覺這金繩和左闊桌案上鋪的錦布似乎有著些許不同。
姬月伸手勾在金繩之上,才一用力往下拉,就見一卷錦帛落在了地上。
姬月蹲下?lián)炱疱\帛,帶著些一樣的熟悉將這錦帛打開。
雖然心中有了一些準備,但打開之后她的心還是咯噔一下。
“遺詔……”
姬月不禁念出了聲,再一次將目光從頭到尾掃過來自亡父的遺詔。
可在這時,她不但沒有感覺到喪親之痛,反而隱隱有些憤懣。
究竟是什么樣的父母,才會就這般丟下唯一的女兒,撒手而去。
姬月眉頭輕蹙,目光卻落在了錦帛的右下角。
作為遺詔的錦帛是由兩種不同的布匹縫制而成,外層是繡著金線的墨綠綢緞,里面用來書寫的則是素白的絹帛。
而正是在兩種布匹相接之處,似乎有一個被針腳封住的紅印。
雖然這封遺詔來得突然,但沒道理做得這樣草率。
姬月再次端詳這處怪異,可她伸手用指腹擦過那處紅印時,卻是倏地感覺到指腹一陣刺痛,隨即她整個手臂都隱約如針扎般疼起來。
還沒來得及等姬月反應,門外的小禮敲響窗框傳來了提醒。
一陣有規(guī)律的敲擊,是姬月提前交代過的暗號。
左闊回來了。
姬月趕緊忍著手臂的刺疼將錦帛放回原處,還假裝無事發(fā)生一般沏上了兩杯熱茶。
門外的動靜越來越近,連帶著對話聲也逐漸清晰。
姬月有意朝窗口靠近了些。
“茹妃家中勢力大,確實不宜偏寵。但若是得罪了溫家,也不見得是件好事。”說話的是一個姬月沒聽過的中年男聲,“陛下,縱使早年您與荊國有露水恩情的交集,如今也該算是還清了。”
姬月聽著眉頭一蹙。
那中年男聲又接著說:“聽聞皇后早年在荊國便對你百般刁難,如今又在宮中行事大膽。如此行為難測,陛下還請保障自己。”
兩人對話沉默了一陣,隨后左闊似乎輕笑一聲:“龔丞相說得極是,只是孤卻覺得,正因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應該帶在身邊。”
“若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豈不是更危險?”
……
原來左闊將她帶在身邊,是為了提防她?
可為什么龔丞相又要說她早年百般刁難左闊?
遺詔上刺手的紅印,龔丞相口中陌生的過往……
異樣的陌生感,還有不斷干擾姬月的刺疼,讓姬月在西閣門開時,還有些沒能緩過心神。
左闊將龔丞相引到姬月跟前,龔丞相作揖頷首:“老臣龔宇見過皇后娘娘。”
“久聞丞相大名,”姬月心亂如麻,但仍是面不改色,“還請丞相上茶,本座來為您二位奉宮。”
話畢,西閣靜若寒蟬,三人面面相覷。
姬月:真是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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