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章 隨風驚雷
“多謝閣下救命之恩!”
秦鐘越原本心灰意冷,沒想到死里逃生,忽又生出莫大的勇氣,沖著邋遢道人大聲道謝。
他其實心里也在打鼓,只覺此人能讓磐石嚴陣以待,恐怕也非善類。但若兩人能夠斗起來,卻是可以趁機逃走!
“哈哈哈……”怪道人長笑一聲:“老道適逢其會,可不是專門來救你的,你要謝也該感謝磐石那一掌沒打你的天靈蓋。”
秦鐘越爬起身,快步走到一邊,鄭重道:“無論怎樣,在下都是賴道長才能活命。江湖女兒,恩仇必報,還請道長留下名諱。”
怪道人淡淡笑道:“這日頭太長,老道的名諱早就忘了!”
秦鐘越自然不信,只當對方搪塞。但他也沒追問,徒惹厭煩。畢竟今日能否活命,還得靠這道士。
磐石看著兩人交談,原本默不作聲,直到此刻,才怪笑一聲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怪道人也笑:“你搭臺唱戲,如此有趣,我怎會不來!”
磐石臉色凝重,語氣卻有些淡淡:“這些年,你一直作壁上觀。今日出手,是打算阻止貧道嗎?”
怪道人笑道:“布局落子,向來都是見招拆招。你既可以出手,還不興老道真身下場嗎?”
磐石嘆了口氣:“我以為這些年,你會明白我的苦心,看來是貧道想多了!”
怪道人沉默幾秒,也道:“天道貴生,世上一切皆有破局之法,何必一味以殺止殺?你為了這蒼生大義,都快入魔而不自知了!”
“入魔?”磐石冷笑一聲:“我就知你會這么說。”他話鋒一轉,用無比決絕的語氣說道:“但是只要貧道能贏,天下便可再安寧五十年,眾生皆來謗我又如何?”
他又指了指秦鐘越道:“你今天如果放了他走,我幾十年布局頃刻間毀于一旦。一旦魔王脫困,你負的起這個責嗎?”
“毀譽尚不加身,意志堅而如鐵。你已經摸到天道了。”怪道人輕嘆一聲:“看來今日若不將你折服,你也不會善罷甘休吧!”
磐石淡定一笑:“貧道靜修三十年,已漸明沖虛之要旨。如今靜極思動,能得怪道人親自指教,倒是貧道的榮幸。”
怪道人目光閃爍,笑道:“指教不敢當,不如你我立個賭注如何?”
磐石目光在二人間逡巡,淡淡道:“什么賭注?”
“你應該也猜到了……”怪道人輕笑一聲:“就用這老兒的命做賭注如何?”
磐石搖了搖頭:“你應該知道,貧道并無殺他的意思,只不過要他手中的刀罷了!”
怪道人呵呵一笑:“他是什么性子,你會不明白?你搶了他的刀,覺得他還能活嗎?還不如你我之間分個高下出來,如果你贏了,便讓他把刀給你又如何?”
他說完,轉頭又沖著秦鐘越道:“我問你,這樣的賭注,你應不應?”
秦鐘越緊張地手心冒汗,他受人之托,哪有借花獻佛,拿著別人的東西做賭注的道理。可是這會兒不應,一旦失了強援,可沒人攔得住磐石,到時候“狼居胥”一樣要被搶走。
秦鐘越看了一眼淡定的怪道人,糾結良久,一咬牙,決定賭上一把。
他把手中長盒,輕輕放到地上,說道:“便依道長,誰贏了,帶走這把刀!”
怪道人笑了笑,轉頭又去看磐石。兩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空氣中都是一種凝重的氛圍,叫人透不過氣來。
“既如此,那貧道厚顏,便耍上幾招吧!”磐石語氣淡漠,紫氣瞬間爬上臉龐,眼中精光閃爍,渾然不像一個百多歲的老人。
“請!”怪道人低眉一笑,緩緩伸出右手。
他體格高大,手掌也瞧著粗楞,骨節暴起有如怪石。信手一揮,指尖所過,大樹便有三四片葉子凝在空中,互相糾纏起伏,仿佛掌心有怪風在吹。
這一手驚世駭俗,秦鐘越看的張口結舌。
金丹之上,勁力離體,自然不難。可要如怪道人這般圓融如意,動輒由心,卻是千難萬難。不僅需要有一身極高深的道家氣功,對于勁力運用,也非達通參古人之境不可。
“看來這幾十年,你并非毫無進步!”
磐石長眉一挑,一股紫氣從周身洶涌而出,仿佛山崩海嘯、地裂天摧,一股腦向著怪道人壓迫過去。
秦鐘越本是旁觀者,一瞬間卻像陷入無邊大海之內,浮浮沉沉,難以脫身。只覺口鼻窒息,呼吸艱難,想要呼救,都喊不出一個字來。
磐石的氣勢還在不住攀升,向四面八方鋪排而出,不斷擠壓。秦鐘越奮力抵擋,此時也是力竭,忍不住步步后退,腳跟絆到一塊石頭,“砰”地坐倒在地,臉色刷白,汗如雨下。
他望著磐石,就像在看一尊真正的仙佛,心中生出莫名恐懼,不禁駭然:這……這便是金丹之上的境界嗎?
幾經波折之后,秦鐘越心力大摧,一陣虛弱感爬上心頭,人也幾乎昏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陣柔和的清風迎面吹來,秦鐘越心中一動,只覺一身重擔盡去,身心為之一輕,不禁抬頭望向怪道人,對方視線也正好看來,沖著他淺淺一笑,微點了點頭。
秦鐘越心中一凜,連忙抓緊時機,盤膝在地,穩固心神,對于這場大戰,卻再沒有窺視的心思了。
等他緩過神來,氣機漸漸恢復,這才有心觀察場內。只見那三片樹葉就懸浮在二人中間,一去一回,往來甚疾,仿佛兩股氣機僵持不下,忽剛忽柔,彼此爭鋒。
怪道人雖是個道士,氣勢卻一反道家空靈之態,剛猛霸道到了極點,好似千軍所向,萬馬齊喑,攻城掠地,無所不能,
磐石一股紫氣則始終圍繞身周,看著沒有怪道人那般唬人,卻是綿綿不盡,堅韌至極。怪道人氣勢化虎,無論如何撲咬撕扯,磐石總有三尺紫氣,化作厚重的玄龜寶甲,令其無從下嘴、無功而返。
秦鐘越看著兩股無形之氣此來彼往,心頭驚詫,又有些發虛,生怕再遭無妄之災。可這樣的驚世大戰,一旦錯過日后恐怕再難見到。自己從中但凡學到一點,無論修行還是戰斗,都將受益無窮。
他忍著心癢難耐,凝神探查,剛柔二氣像是兩只巨手,將二人周身空氣不斷擠壓玩弄,不過片刻工夫,那三片樹葉已經化為齏粉,只不過還凝聚著形狀,看上去翠綠欲滴。
看著看著,秦鐘越忽然雙眼發直,仿佛見到什么恐怖之物,臉上隱隱露出癲狂之意。
“呔!”
怪道人眉峰一揚,厲聲爆喝,“噗”地一聲,樹葉瞬間粉碎,化作粉塵,簌簌落下。
秦鐘越身子一顫,仿佛被人當頭一棒,“啊”了一聲,兩眼一黑,便昏了過去。
怪道人先行出手,破了兩人之間的僵局,氣氛一時沉寂,磐石眼神幽幽,輕嘆道:“他突破在即,你何苦將他震昏,壞他機緣?”
怪道人搖頭笑道:“我本意點撥一二,可他心魔太重,欲罷不能。再看下去只怕就走不出來了,不如讓他昏睡一場,總好過走火入魔。至于機緣嘛,時時都有,沒必要爭一朝一夕。”
磐石沉默時許,嘆道:“這些年,你的功夫越發霸道了。看著真不像道士,倒像個武夫。”
怪道人哈哈笑道:“功不可久,柔不可守,圣人微言大義,你不也一樣參透其中三味了?”
磐石微微一笑,問道:“那這一陣,你我誰勝誰負?”
怪道人道:“自然該算平手。”
磐石想了下,沒有反駁,只是淡淡一笑:“看樣子,你是非要與我分出高下了?”
怪道人輕輕一嘆:“還記得當日你我分道揚鑣的場景嗎?”
磐石目露迷離,點點頭,輕聲道:“自然記得!”
“那一戰,我們死傷慘重,堪堪毀了一個化身。這才過去多少年,對方又卷土重來。”怪道人臉露唏噓:“就算你的計劃成功,也不過再次將他封印幾十年。幾十年后呢?你有想過那一天的情景嗎?”
磐石臉色微微動容:“可這是最保險,代價最低的方式了。”
“唉!”怪道人重重一嘆:“并非我不認同你的計劃。只是咱們這一輩的事情,就該由我們去解決,不然遺禍無窮,害的還是子孫后代。”
磐石默然無語,怪道人知道勸不動他,笑了一聲,便道:“你我既然誰也說服不了誰,那便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自該如此。”磐石輕輕一笑,一手垂地,一手捏著拂塵橫在胸前,松松散散,空門大開。
怪道人哈哈一笑,忽而揮拳,徐徐向前送出。這一拳看著緩慢,仿佛跨越時空而來,眨眼便到磐石身前,且似虛而實,似直而曲,看著平平淡淡,卻包藏無窮變化。
磐石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艷,只覺自己無論如何出手,仿佛都會被其克制。他想也沒想,瞇起雙眼,拂塵輕輕一揮,道袍往后立時飛揚,須發也盡皆亂舞。
那無雙拳勁碰上他的身子,如同颶風之中一棵韌竹,任它如何吹搖,總是顛撲不破。
怪道人見他輕輕巧巧破了自己一拳,依舊神色不改,笑著說道:“這一招可有什么說道?“
磐石揚眉一笑,朗聲說道:“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此乃貧道隨機而發,就叫它‘隨風’吧。”
“好一個‘隨風’!”怪道人伸出五指,輕攏慢捻,有如吹笙鼓瑟,醞釀出一股奇大勁力,口中喝道:“不知能不能破我的‘驚雷’!”
磐石心頭一沉,不敢托大,拂塵連揮,天邊頓時泛起無邊紫霞,竟然要拿出看家本領了。
“砰!”
兩股勁力在空中相遇,發出驚天震響。二人身子都顫了顫,均覺不妙。
怪道人只覺磐石一身紫氣看似沖虛致和,實則綿密無窮,就像平直的弓弦,起初讓人放松警惕,可一旦逼迫過甚,就會生出極大的阻力,只待蓄滿力量,立刻便能反擊。
殊不知此時的磐石,亦有同樣的感受。他這一生不過寥寥數戰,遇上的卻都是當世絕頂,更闖因此出了偌大的名頭。可這些人對比怪道人,實是有些不夠看。
怪道人一拳一掌,往往含有數道勁力,層層疊疊,永不休止。常人這樣出招,若沒有深厚體力支撐,必然難以持久。就算內功精深,出手六次也是極限,一旦不能制敵,勢必衰竭。
怪道人卻大不相同,六重何止是他的極限,只看他出手不停,仿佛千重萬重,都是小事,而且勁力前后相續,連綿不斷,好比滴水穿石,不斷擠壓磐石的弓弦。
兩人此刻拼的就是個修為深厚,內力精深,只看誰更持久,誰就能笑到最后。
別看怪道人武功剛猛無鑄,卻與一般武夫的剛勁大不相同,乃是柔極生剛,與王一的海潮勁力頗為相似,只是更為老辣。
要知道功夫練軟容易,練硬卻難。像怪道人這種,基本已經到了世間武學的極限,就像最強大的火炮,背后有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彈藥庫,戰勝對手只是遲早的事。
兩人陷入僵持,均知遇上此生強敵,當下各自生機內斂,天地陡然一靜,落針可聞。
過了片刻,怪道人怒目圓睜,須發皆張,右臂掄了一個半圓,拳勁凝固如山,向著磐石打去。
磐石飄然縱起,弓弦所蓄勁力盡數打出,如離弦之箭,穿透怪道人拳風,擾動經脈,沖擊臟腑。
眼看中招之際,怪道人忽地一聲清嘯,身子猶似穿花蝴蝶,騰挪游走,渾身骨肉顫鳴,與嘯聲合而為一,令人心神搖動,不能自持。
“去!”
他一聲大喝,渾身勁力仿佛開閘泄洪,萬頃湖水傾瀉而出,磐石的無敵勁力與之相接,不過巨石落水,縱是波瀾激蕩,也終被湖水淹沒。
磐石眼露震驚,飄然后退,落在一丈之外,臉上紫氣全無,只有一片慘白:“這是什么功夫?”
怪道人哈哈一笑:“這還是我從一位小友身上尋得的靈感,名曰‘求不得’!”
磐石身子一顫,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嘆道:“罷罷罷,是我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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