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上人間(4)
周枳后半夜抱著熱水袋睡得很安穩。
大概是睡前和孟山栩說過話的緣故,竟然還做了一個有關他的夢。
倒也不是其他的,只是她夢到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在山腳下的清吧里,男人頂著風雪,裹著一身酒氣和寒意走進來。
手仍然抵在她身前的小圓桌上,那只手格外的好看,她看著有想要摸上去的沖動。
“周枳。”
他叫她的名字,在對她笑。
她看著他張合的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臉上,男人的眉眼不是疏離冷淡,而是隨性散漫的笑意。
有點勾人。
如果形容她看他的第一眼,她會說是清風霽月,再有一個詞,就是淡漠。
但夢里的他就很親和隨意。
皮相好的人,注定會被率先吸引。
周枳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她后知后覺的從床上坐起來,手摸到一個溫熱的物體,指尖微動,才發現是昨晚孟山栩給她的熱水袋。
棕色的包裝,很簡潔的風格,上面的絨毛摸著很舒服。
周枳猛地一顫,回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霎時紅了臉,面如熟蝦。
她抵著自己的額頭,“瘋了吧周枳。”
在想什么!
做什么夢不好,為什么會夢到他。
這讓她還怎么用平常心去對待孟山栩。
周枳羞赧至極,臉埋在被褥上,手捂著自己滾燙的耳根。
敲門聲還在繼續。
“周枳,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睡?”
周近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傳進來。
她平復自己凌亂急促的呼吸,“起了。”
出聲才發現嘶啞得不行,于是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這就起。”
拿了手機才發現,都已經上午十點多了。
她仿佛火燒屁股似的,連忙起床,臉上還泛著明顯的緋紅。
打開門,周近就在走廊上。
聽見動靜,他轉身,皺了下眉,“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上山了。”
“上的。”
她趿拉著拖鞋從他身邊擠過去,被周近一把扯住睡衣后領。
周枳撲騰了兩下,睡衣被他拎得揚起來,包裹著她的腦袋,人看上去很傻。
周近毫無良心的嗤笑出聲,“呆比。”
周枳:“……”
她惱火的掙脫出他的魔爪,兇巴巴的警告他:“我再跟你說最后一次,不準拽我后面的衣服,帽子也不行!”
她是真的很討厭這種行為。
長得高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周近絲毫沒放在心上,不以為意的點點頭,漫不經心的姿態,顯然沒把她的警告威脅聽進去。
周枳也不想跟他糾纏,腳步就走。
結果又被拽住。
“你到底想干嘛——”
周近突然低下頭,認認真真的凝視著她的臉。
周枳被他看得一怔,顫顫的抖動著長長的眼睫,“怎、怎么了?”
他瞇了瞇眼,目光落在她紅撲撲的臉上,壓低了聲狐疑道,“臉怎么這么紅,難不成做春|夢了?”
一句話,像是石子落進了平靜的湖泊,掀起一陣漣漪。
周枳急得跳腳,底氣不足的反駁:“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我這是才睡醒,我一直都這樣。”
周近哼聲笑了笑,意味不明。
他丟了手,用手機點了點她,“心虛啊,耳朵也紅了。”
周枳:“……”
說不清了,煩人。
她一把推開他,往前沖。
恍然看見客廳臺階上好整以暇站著的人,男人長身玉立,手隨意抄兜,神情慵懶,眸眼湛黑的看著這邊不知道看了多久。
周枳眼皮猛地一跳。
仿佛踩了什么一驚一乍的東西。
這回真的像是有洪水猛獸在身后追,卯足了勁兒把自己關進了浴室。
反手鎖了門。
周枳頭抵著冰涼的門面,懊惱的咬唇。
都怪周近……
她無聲的嗚了聲。
浴室的墻壁上有面鏡子,她靠過去,歪了下頭,看見自己的臉。
……
紅。
紅得很不正常。
她閉了閉眼,琢磨自己這種一緊張心虛就臉紅的毛病什么時候才能改掉。
客廳里就只有孟山栩和周近兩個人。
“山哥,你都做好了?”
周近在問早餐。
之前他們都是在外面吃的。
今天孟山栩下廚。
“嗯。”男人頷首,“熬的粥。”
周近搓了搓手,嘻嘻的笑,“粥好,枳枳就喜歡喝粥。”
孟山栩淡淡的笑。
周近這幾天跟孟山栩待著,發現他真的是很不錯的一個男人,起初他還覺得他不好相處,后來發現完全不是。
在他眼中的孟山栩,滑雪技術好——周枳說的,賢惠——會煮飯做家務,細心體貼——各方面都能感受到。
不說別的,至少比起他親哥來說,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周近舍遠求近,麻溜干脆的站在孟山栩這邊,成了他的小迷弟。
等周枳洗漱好換了衣服出來,手里抱著弄臟的床單。
都在等她。
孟山栩走過來看見她手里的東西,視線淡淡的掃過,“先吃早飯。”
周枳緊了緊床單,低著頭,“先泡著,現在不洗。”
他點點頭,離開。
剛松了一口氣,男人又倏爾轉身。
周枳頓時卡在那里,不上不下,臉憋得都有點紅了。
孟山栩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指尖不經意的摩挲著褲腿,“熱水袋需要帶上山嗎?”
她輕輕的搖頭,“不用。”
周枳放了熱水,把床單泡進去,先抓了兩下,沖散了些印記。
又試著用力。
這下不行了,粉白的床單上始終都還有零星的痕跡。
“周枳。”
周近在叫她。
“來了。”
她也不敢耽誤,放了不少洗衣液進去,連忙擦了擦手,走到飯廳。
喝粥,小米粥。
也不知道孟山栩怎么煮的,糯糯的有點甜,口感很好。
周枳小口小口的喝著,接連喝了兩碗。
吃完飯她主動收碗筷,被孟山栩隔開,“你忙你的。”
她這才想起自己泡著的爛攤子,忙不迭的又鉆回浴室。
哼哧哼哧捯飭一陣,還是有痕跡。
她放棄了。
腰酸腹疼的。
出來時孟山栩就在客廳,看起來已經收拾妥當,準備隨時走人了。
她走到他面前,一臉歉意:“你的床單…還是不要了,我重新買新的賠給你。”
她當時就應該拿水泡著,說不定還能挽救。
現在她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粉白的床單,那抹由紅轉黃褐的印記很明顯。
“沒事。”
他看著她,輕描淡寫的回復,轉而問起其他的話題,帶了點確定:“今天還是要去訓練?”
“嗯。”
孟山栩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溫度,零下近二十度,最近的天氣更冷了,“有暖貼嗎?”
周枳遲疑的搖頭。
孟山栩:“出去的時候買一些帶著。”
他收了手機,又看她。
一秒、兩秒。
周枳的呼吸緩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他說話的習慣是這樣,會盯著人看。
這是禮貌的行為。
從某個方面來說,是一種尊重,至少體現出了他的認真。
但…
周枳抬手不由自主地拽了拽領口,“怎么了?”
孟山栩移開視線,清了清喉嚨,看起來有些不自在。
該說什么。
凌晨那會兒順手查的資料,上面有說避免劇烈運動。
滑雪……
大概是較為劇烈的。
而且是訓練,會集中注意力,也更加用心。
他想到那天在u型池看見的場面,一次次的翻轉騰空,很高,高到能聽見其他人在驚呼夸贊她,動作也很流暢完美,連竇超這種滑雪圈里,職業運動員,眼光毒辣的人,都承認她很優秀。
她很用心,也能看得出來她對這場即將開始的滑雪比賽的期待和努力。
從他第一眼見就知道,那個滑雪板。
他背過,也親眼所見。
上面有六個字:越努力,越幸運。
起初他是不知道的,文字下方還有三個英文字母,統一的z。
直到加了她的微信。
才發現她的微信名就是zzz。
他想,大概是跟她的名字有關。
無論怎么看,都能看出她對單板滑雪的熱愛。
也見了她因為生理期疼得臉發白的模樣,就知道她為什么堅持還要上山了。
“沒什么,現在走嗎?”
周枳等了片等到這么一句話,遲鈍了兩秒才點了下頭,“好,我去叫我叔叔。”
吃了飯之后周近就貓進了他的房間,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先回自己房間,準備齊東西后,才去敲周近的門。
暖貼這種東西,一般便利店就有賣。
附近的便利店離公交站不遠,周枳跟孟山栩一起去的。
這次是她自己付的錢。
想了想,她還是說:“你那個床單,你還記得多少錢買的嗎?我把賬轉給你。”
孟山栩買了盒煙,聞言被她逗笑了,很淡,但周枳聽見了。
她抬眼,對上他沒掩藏笑意的眸。
他只拿著煙盒,沒有拆封或者有想抽的舉動,隨手抄進了兜里,嗓音含糊在寒風中:“你是……”
他在動唇,像是發聲了。
周枳卻沒聽清他說話。
“什么?”她問。
真的很“財大氣粗”啊。
孟山栩壓了壓笑,喉結滾了下,收斂了些,至少不讓她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卻是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工作了嗎?”
“還沒有。”之前都說了她還沒大學畢業,難道他忘記了?
“嗯,就是說沒有收入來源?”
周枳碰了下耳朵,“差不多。”
孟山栩的視線跟著她的動作看去。
之前她掉了耳墜,還記得是星星跟月亮的,這次變成了一對四葉草。
跟她那條手鏈相似。
很少女心。
“那你平常的生活費是父母給的?”
“是啊。”
除了父母,還能有誰……
他點點頭,又笑,“用不著你賠,這樣吧,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我就把這筆賬記在周遠身上。”
怎么也不好意思克扣她的生活費,雖然她看起來并不缺錢的樣子。
周枳茫然了,這跟遠叔有什么關系。
“同意嗎?”
她看著他,神情有點疑惑,但還是堅持:“我自己也可以的。”
周近在不遠處一個勁兒的招手示意,他順著看過去,看到快到站的公交車。
周枳還在糾結她自己有能力賠。
除了生活費,她還有獎學金,各類滑雪活動參與的獎勵……
說不定還包括這次的滑雪比賽。
不至于一條床單賠不起。
就感覺到身后突然被提了下。
帽子有震動。
不過兩秒,那股力轉而落在她的后背,隔著一層厚厚的羽絨服輕推著她,耳側傳來男人的低聲提醒:“車來了,我們先過去。”
周枳稀里糊涂的被帶上了車。
幸運的是,公交車上的人并不多,不少空位。
她一個人坐在前面,孟山栩跟周近在她后排。
她覺得自己的羽絨服帽子有點別扭,抬手理了理,過了會兒又去理。
周近盯著手機沒注意這動靜。
見她連續重復好幾次,孟山栩才沒忍住的伸出手替她順了下。
她在前方轉頭,對他露出一個稍微靦腆的笑,“謝謝。”
實際并沒有哪里硌著不舒服,但是他這么一搭手,周枳奇異的覺得自然順心。
她琢磨著,大概是之前和周近在客廳里的對話,他聽見了的。
因為之前,他也有拽她帽子的舉動。
但她不是很反感,他沒周近那么粗魯,相反只是輕輕的拽動,大多是提醒的意味,并非刻意。
過了會兒,周近突然拍了下她的肩。
“枳枳,你看群里的通知。”
她回頭,他的手機屏幕在她眼底。
是比賽的順序和具體時間出來了。
她手里拿著暖貼,稍微轉了個身,沒扎頭發,帶了頂毛線帽,發尾跟著轉身的動作,散了幾縷在羽絨帽上。
她騰出手往下滑了滑,看得很認真。
找著單板滑雪的項目。
越往下翻,心里越緊張。
終于找到u型池。
還好,比賽沒在周五。
而是在下周一。
謝天謝地。
她想。放心了不少。
臉上浮現出由衷的笑來,跟著松了口氣,“周一,挺好的。”
她生理期,擔心自己不能堅持,還會失誤。
現在就好多了,往往她的生理期,最嚴重的是來的頭一天和開始兩天。
就算到周一,指不定已經結束,就算沒結束,她也沒那么痛,對于比賽,自然就更加的游刃有余,把握也更多。
她把手機還給周近。
人轉回去。
兩縷頭發翹在羽絨服帽外沿。
孟山栩低頭跟肖禾回消息。
抬頭時看見她調皮的發尾。
目光凝在上面,深深看了半晌。
手機震動,肖禾發過來消息:你不對勁。
他換了只手握手機,偏頭去看窗外,回過臉時瞥見周枳的耳朵。
若隱若現在她的發間,連同四葉草耳墜一起。
他收回視線。
低頭,指尖滑過屏幕:嗯。
臨近下車時,他問肖禾:你經驗豐富,我問你,像那種財大氣粗的女生該怎么追比較好?
對方停頓了兩秒,隨后瘋狂的發了一串亂碼。
以此來表達他的震驚。
手機震動不停,孟山栩沒再理,趁著到站后跟著下車。
周枳混著暖貼的包裝袋一起塞進兜袋里,羽絨服的兜大,混著她的體溫,很暖和。
今天她的步伐就不如前幾天那么迅速輕快了。
緩慢,又沉重。
第一天的生理期很難熬。
她很羨慕曠歡,就是屬于那種就算來了生理期隨便蹦噠都沒什么大礙的人,更不用說什么疼得死去活來。
她的腳步慢。
周近啪嗒啪嗒的走在最前面,沒過多久就把他們甩在了身后。
大概是反應過來了,回頭一瞧,隔著一段距離沖著這邊喊:“山哥,你們快點兒啊。”
周枳對他這個叔叔,有時候就又愛又恨的,她是女生,又不怎么方便,就不能等等嗎,自己腿長,走那么快,還要催。
她停下腳步,抽氣一聲。
孟山栩走在她身邊,約莫兩步的距離,覺察到她停下來,也跟著駐足,“還好?”
“……”
她硬著頭皮尷尬的點點頭。
雖然像生理期這種東西,很常見,但她還是覺得很別扭。
周枳嚴重的拉低了隊伍的進程。
周近后來是意識到她的尷尬之處,也漸漸的慢了步子。
換衣服的時候,周枳在身上貼了好幾張暖貼。
隨后才抄起滑雪板離開。
肖禾比他們早到其淮山。
跟著大黑一起過來找孟山栩的。
見了人,那視線落在他身上就沒移開過。
大黑覺得稀奇,“幾個意思啊,老肖你是太久沒見山哥,也不至于想得這么厲害吧?”
肖禾呵呵的意味不明笑了兩聲,“我是挺想他的。”
還直勾勾的盯著孟山栩。
孟山栩面不改色的替自己整理滑雪服,頭盔戴好,又調整了一下護目鏡的位置,重新捋上去,才看了一眼肖禾。
他淡聲:“等我忙完了再跟你說。”
這個忙完。
讓肖禾等到中午。
他早飯吃得敷衍,滑了幾場雪,肚子早就饑腸轆轆,在發出抗議,拽著孟山栩帶他去吃飯。
到了地方卻沒動,肖禾摸著肚子有氣無力的癱在椅子上,“什么意思,不給吃?”
孟山栩給他倒了杯水,“等人。”
又給他指了指方向,“前面有自助面包,自己去買。”
肖禾磨了磨牙,去搞了兩個面包回來,其中一個遞給他,“不吃?”
孟山栩搖頭。
等吃了面包,肖禾才緩過勁兒,喝了口水,問他:“你上午跟我發的那消息,什么意思啊?你要追人?”
孟山栩看著手機屏幕,上面有周近的回復,周枳還沒有。
他說:“隨便問問。”
肖禾氣笑,“你可不像是會隨便說話的人。”
多年朋友,還是了解的。
肖禾放下水杯,目光落在他手機上,“財大氣粗?怎么說,對方很有錢嗎。”
孟山栩刷新了下界面,“大概。”
肖禾想到一個猜測:“難不成她想包你?”
孟山栩動作一頓,回看他。
兩人對視著。
前者是‘我靠我發現了什么’的表情。
后者是‘你沒事吧想屁吃’的神色。
哦,肖禾的眼神里看向孟山栩,還有了兩分墮落。
山哥,許久不見,你竟然墮落了。
(https://www.dzxsw.cc/book/48745542/3239011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