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朱燁氣息不穩，弓著身子緊貼在墻上喘得厲害，后背被磨砂不平的顆粒磨蹭著不是很舒服，但面前的男人更不能靠近。

        元揚望著她，心里陷進去一塊兒，“我們試試吧。”

        天人交加。

        他的話就像滾燙的熔巖灌入大若山川的冰面，冷熱交替下水分急促融化蒸發，白煙倏地升起屏障模糊著邊界。

        朱燁為什么三個字脫口而出，緊接著是憑什么？

        人好像就是這樣。如果你一直以來翹首以待一個結果，當結果真正擺在你面前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

        是遲疑，自省，抗拒以及探究。

        朱燁冷笑了下，整顆心墜入萬丈深淵也不為過，她毫不避諱對上元揚幽深晦暗目光，“我不要。”

        “你好像弄錯了。”

        元揚漫不經心的輕慢揉捏住她后脖頸，朱燁猝不及防，被他動作惹得猛然一抖。

        她脖子一向敏感，遙遙感知到人靠近的磁場就會不自覺縮成一團，現在也是。

        元揚瞧著她躲避的動作，眸光閃了閃，手掌游移至前方虛攏著抬起她下巴。垂眸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元揚舔了下上顎，覺得她哭起來怎么看怎么好看。

        “你答不答應，結果都一樣。”

        朱燁肩峰高聳，命門被人掌控在指腹間摩挲。再開口，聲音啞了大半，她說不公平，你不能這樣對我。

        元揚低低笑了聲，另一只手從她口袋里掏出煙盒，“你知道的，我從來不講公平。”

        孔雀藍色的紙盒被他捏在手心，“這煙不好你都抽了這么多年，喜歡我這么久你舍得不要？”

        怎么會有這種人？

        朱燁呆呆看著他，男人的惡根性幾乎要從他眼梢跑出。

        元揚嘆息著捂住她眼睛，不打自招地承認道：“你別把我想太好，我就是個實實在在的爛人，沖動起來滿腦子都是破事兒，但沒辦法，后面的日子里你忍忍。”

        朱燁正要揪他頭發，聽見他的話驀然紅了眼睛，想了想手又放下轉而去扯臉上他的手，沒扯動。

        朱燁哽咽著：“你先松開我們再談。”

        “談什么？”元揚感覺掌心被她軟睫劃過，滾燙的淚珠暈染在里面。

        她說：“你是不是知道了以前的事，覺得對不起我才這樣說的？”

        元揚笑，也挺坦誠：“有點兒，也不全是。”

        手心濕得更厲害了，一滴滴熱淚不要命的往下砸。

        元揚給朱燁解釋，聲音很輕，像泉水汩汩：“你成長的很好，好到人一見面就挪不開眼，又乖又懂事的，誰不喜歡？”

        這個理由出乎朱燁意料，她沒有想到元揚會這樣說，眨巴眨巴眼睛，想到什么，朱燁抽抽鼻子。

        “你，你就不喜歡這種。”朱燁胸腔起伏的厲害，氣得不輕。

        元揚記憶力不錯，輕而易舉想起她那篇內容：他風流多情，談過的女朋友一只手都數不過來，有的談了半年，有的才一兩個星期，為數不多的共同點是，她們都很漂亮。

        字面意義上的漂亮，面容姣好，豐——

        “你怎么這樣！”朱燁不好意思聽下去，掙著去捂他嘴，視線一片黑也只能瞎摸索，盲人摸象一樣。

        “摸哪兒呢摸。”朱燁收回手同時元揚松開，朱燁迷蒙著眼適應光線，抬頭就對上他玩味的笑。

        “我怎樣？”元揚輕笑，埋在朱燁頸窩，密密麻麻的嘬吻裹挾著滾熱的氣體噴灑在后側，毛絨蓬松的細軟發刺著肌膚，有些癢。

        “輕浮好色。”朱燁想了下，元揚力道更重了，手也有往上移的趨勢。朱燁忙用手去擋，元揚也不在意，“啵”得一聲印在她手背上，像給文件蓋章一樣。

        元揚對她說的供認不韙，反正人跑不了，“我已經很收斂了，嗯？”

        “不想理你。”

        人流量越來越大，朱燁甚至能聽見樓下王奶奶指著元揚車和身邊人疑惑那是誰的？

        那人說不清楚。

        王奶奶眼見，往這邊看一下，隱隱約約看見人影：“該不會在哪約會吧？”

        再深究下去，沒一會兒就能編的天花亂墜的。眼見腳步聲越來越重，趁元揚不注意，朱燁壓低身子一溜煙兒鉆出去，趕緊以手為梳整理下頭發。

        等王奶奶探過腦袋來看，元揚手背在身后，故意冷著臉，眼尾卻是彎的，倆人規規矩矩對站著，什么也看不出。

        朱燁干笑著，動作不是很自然和王奶奶問好：“您早。”

        沒見著想看的，王奶奶還有些遺憾，她笑著回應，眼睛卻是在打量元揚：“小妹好早啊，這是你男朋友？”

        “沒呢。他是我——”朱燁怕元揚亂說，自己話都沒來得及過腦子“舅舅家的二表弟。”

        王奶奶擠眉弄眼的，煞有其事的哦一聲，尾聲拽得很長：“奶奶懂，還沒確認關系不好說，是吧？”

        “真不是。”

        王奶奶樂了：“要真不是，介紹給奶奶的孫女唄，在一小當英語老師那個？”

        朱燁笑僵在臉上，瞪著元揚故意說反話：“我是沒問題，您自己問他吧。”

        元揚忽然出聲救場，目光從容：“表姐，不是說買好菜準備給我做早餐嗎？”

        元揚給趙秋聲打完電話沒多久，她越想越不得勁，秉著我不睡你也不睡的齷齪念頭，干脆連夜打給沈婉讓她去查。

        果不其然，結果出來后沈婉何止是那晚睡不好，一連好幾天都沒怎么休息，弄得元道川肉在嘴邊吃不到，跟著受罪。

        這會兒也是，元道川偷完香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七點多沈婉就醒了。靠在床頭唉聲嘆氣的，元道川勸她。

        “不是都打聽過了嗎？人現在還在那女孩樓下等著呢，而且小揚那么聰明，一定懂得。”

        沈婉眉眼耷拉：“那孩子情商一貫像你，嘴笨，指不定就搞砸了。”

        元道川不信那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只管自己享受，娶不到老婆小揚還能死？”

        “我就知道。”沈婉猛捶他幾下泄憤“你當初就不想要他，所以現在也不管不顧的當甩手掌柜。”

        說元道川自私也好，反正打結婚起他就沒想過要孩子，一是覺得對沈婉身體傷害大，二也沒那個心思照顧新生命，自己都沒活明白，再來個礙眼礙事的，不就是給自己添堵？

        沈婉對孩子倒沒什么特殊想法，就覺得順其自然。碰見長輩催她也沒放心上，偶爾和元道川提一嘴完事。歸根到底要不要孩子都應該是她和元道川兩個人商量，關他們什么事？

        沈婉一開始也沒在意，覺得丈夫體諒自己也挺好。提的次數多了，元道川怕沈婉有壓力，就把自己想法條理分明的擺在明面上說清楚。

        這話一出不得了了，沈婉打小有一壞毛病，逆反心理強。你越不讓她干，她就越來勁。要么在保險套上扎洞，要么騙他安全期，使勁渾身解數的，沒過久就有了元揚。

        等確認懷孕時，元道川人還在國外，直接嚇傻了。生米煮成熟飯，孩子又不跟垃圾，打包就能扔掉。

        元道川嘆著氣，只能推了大半行程，待家里伺候沈婉起居飲食。沈婉本就嬌生慣養的，孕吐就把她折騰得不輕，好幾次忘記自己原因，一個勁兒埋怨男女身體構造不公平，怎么不是元道川受苦。

        回想起往事，元道川也覺得好笑，多說無益，他順著她，問：“是我不對，那現在怎么辦？”

        沈婉噎了下，沒好氣地：“我怎么知道？你著急有用嗎？睡覺。”

        另一邊，朱燁沒明白自己怎么就在廚房了。

        為了避嫌，進門前兩人都保持著一米距離，大門一關朱燁就被元揚壓在門上親，滿屋都是她吞咽不及的吮砸聲。結束時，元揚還體貼的抹干凈朱燁嘴角邊的涎液讓她休息，自己來去做早餐。

        哪有讓客人做飯的道理，朱燁自然拒絕了，穩住發軟的腿去套上圍裙，順帶擺好果盤和水杯讓他坐客廳等著。

        平底鍋里蛋白邊微卷，內里的黃心正好，香味蔓延，朱燁回過神握著手柄一晃，煎蛋翻了個面兒。

        她時不時瞄幾眼客廳，元揚坐沙發上腰背微弓，服帖的布料沿著凸起的脊椎骨往下垂，他十指微扣搭在膝頭，一雙長腿大喇喇敞著，姿勢自在慵懶的看著電視，察覺到她視線望過去，濃眉微挑。

        “要幫忙嗎？”

        朱燁挪開眼，簡單迅速弄了個三明治：“不用，你還是看電視吧，很快就好了。”

        元揚若有所思盯著廚房里忙碌纖瘦的背影，又瞥了眼電影情節，英語課上沈佳宜沒帶書，柯景騰注意到她的窘態，在英語老師說沒帶書站起來時果斷把書給了沈佳宜。

        朱燁端早餐出來時，電視里英語老師正破口大罵。

        “知不知道私立學校的學費很貴？你連最基本的課本都沒帶，你來學校干嘛的？來吃便當啊？”

        朱燁低著頭沒說話，坐下時還是用遙控暫停了播放，“我吃早餐不看電視。”

        元揚從善如流，“挺好的習慣。”

        請神容易送神難，元揚進了門就沒打算早走。

        朱燁怏怏的，盤算著怎么把人請出去，沒什么心情的轉話題，“冰箱沒什么材料，只能做三明治了。”

        元揚咬了口，味道不錯。他不咸不淡的說，“等睡醒再一起去買。”

        這話水分極深。

        朱燁一晚沒睡，又加上早上這些事一籮筐的砸下來，腦容量顯然不夠，她細嚼慢咽著，根本沒反應過來就先囫圇嗯了幾聲。

        元揚心里憋著壞，放慢速度等她一起。吃完還主動幫著收拾東西要洗碗。

        朱燁搖搖頭，讓他先放著：“我睡醒再收拾。”

        元揚忽的笑出聲，說行，隨后泰然自若的問：“那我等下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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