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應聲而碎，唐恙出來看到滿地的碎玻璃，又看他魂不守舍的，便沒問怎么了，只說：“先過來，注意別踩到玻璃，電話去里面接，這里我來處理。”

        那邊程冉也聽到了聲響，趕忙問他發生什么了，程梩進了客廳，聲音沒什么起伏地說：“沒事，碎了個杯子。她來做什么？”

        “她說想見你一面。”

        “爸媽知道嗎？”

        “嗯，就是媽告訴我的，媽說……如果你想去見她的話就去，不用顧忌她，也不用覺得有負擔……”

        “我不會去。”程梩截了她接下來的話，聲音比平時冷了很多。

        “小梩……”程冉有點擔心他。

        程梩接著說：“我沒事，姐你不用擔心我，我能處理好的。沒別的事我就先掛了。”說完就摁熄了屏幕。

        “哎小梩……”程冉還想再說些什么，有些無奈地把手機放下來，自顧自地感嘆，“我當然知道你能處理好，知道你會為我們考慮，但是作為家人……”

        姐姐會心疼弟弟啊……

        唐恙進來時程梩坐在沙發上發呆，都沒注意到他進來。

        從認識以來，唐恙還是第一次看他這樣子，眼里空空的，整張臉上都沒有笑意。

        把手搭到他頭上，唐恙輕聲問：“想說嗎？”

        程梩搖了搖頭，起身時腦袋埋在了唐恙肩頭，雙手垂著一句話也不說。

        “困了沒有？”唐恙輕拍著他的背，程梩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睡吧，明早我送你去學校。”他不想傾訴，唐恙也不會勉強。

        “嗯。”程梩應著，卻沒動的意思，還是靠著唐恙。

        唐恙也就由他靠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催他去睡覺。

        第二天早上程梩明顯好了很多，唐恙送他去了學校，叮囑他有事就打電話，然后開車去了公司。

        程梩上午有兩節文化課和兩節專業課，課程是滿的，他也沒有太多時間去想程冉說的那件事，一門心思撲在課堂上，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心煩的事。

        午飯是和何朔在食堂吃的，沒什么味道，沒有唐恙做的好吃，何朔看他心不在焉的就問他怎么了，他說沒事，何朔說放屁。

        “你都郁悶一天了，還沒事兒呢，我又不傻。”何朔扒了兩口飯，抬頭問，“失戀啦？”

        程梩被剛喝的湯嗆了一下，想都沒想就說：“怎么可能分手！”

        三個月試用期都還沒過，唐恙那種紳士的人怎么可能跟他提分手，怎么也要相處時間滿了才決定要不要分手或者繼續在一起。

        何朔：“沒失戀，那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你說，作為兄弟我肯定幫你。”

        程梩搖頭：“一點私事，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點心煩而已。”

        他不愿意說，何朔也是個知道分寸的人，沒再繼續問下去，換了別的話題聊。

        從食堂出去的時候，他們碰到了□□楊，互相打了招呼之后□□楊說要去取快遞，何朔說自己的也有，兩個人就一起去了。

        程梩看他們走遠，聽見了何朔夸昨天□□楊舞跳得好。

        他忽然想，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其實也挺般配的。

        下午還有專業課，不過是晚一點才開始，中間還有一大段時間是空的。

        可能是因為心里有事，程梩不知道這些時間該做什么，他從學校出來之后就開始漫無目的地走，抬頭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來了唐恙的公司。

        程梩在外面站了十多分鐘，還是撥通了唐恙的電話。

        “唐sir，我在你公司樓下，我能不能上來找你？”

        那邊估計是愣了一下，又很快說：“我下去接你。”

        “好。”

        程梩掛了電話，沒進去，靠著旁邊的一根大柱子蹲下來，把外衣的衣擺攏到膝蓋上，頭也埋著，情緒控制不住的低落，滿身的喪氣。

        直到頭上落下來一只手，他才抬了頭。

        “你來了。”

        “嗯。”唐恙揉了揉他的頭發，“起來吧，我帶你上去。”

        唐恙把他帶去了辦公室，讓他自己先坐會兒，他先去把會開完再過來找他。

        程梩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給唐恙添麻煩了，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唐恙估計就是在開會，還沒開完中途停了下去接他，工作進度絕對被耽誤了。

        所以唐恙回來的時候，什么都還沒說程梩就開始道歉了：“對不起啊，我耽誤你工作了。”

        “只是普通的小組會議，不是什么正式的，我讓他們先看著策劃案才去接的你，所以沒有耽誤什么時間，不用道歉。”

        唐恙詳細的給他解釋完，又給他倒了杯水，把人按坐回了沙發上。

        程梩雖然來了，但其實也沒有什么要說的，他只是藏不住心事，憋著又難受，情緒寫在臉上，渾身都覺得不對勁不舒服，就想找個人陪著，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都行，他會沒有那么慌亂。

        整杯水喝完了，他問：“唐sir，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脆弱了，只是一件小事我就頹成這樣，是不是很幼稚。”

        “每個人對每件事的敏感程度不一樣，就像有人會因為早上吃的一塊蛋糕而高興好幾天，而有人才剛經歷了生死危機轉頭就忘了一樣，你可以為早上烤焦的面包難過，也可以因為別人的一句話高興很久，這些事情都是很正常的現象，并沒有幼稚之分，也不是衡量一個人脆不脆弱的標準。”

        唐恙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不嚴肅，但卻很認真，即便知道他是為了安慰他才說的這些，但程梩還是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唐sir，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說說你的想法行嗎？”程梩想在煩心的事上征求唐恙的意見。

        “你問。”唐恙說。

        程梩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如果有一個人曾經對你造成了無法釋懷的傷害，過了很多年她突然回來了，說想見你，你還會去見她嗎？”

        他這么問，但唐恙聽得出來，他更想問的其實應該是“你會原諒她嗎”。

        唐恙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我無法準確的回答你，但如果是我，大概不會再想有任何交集了。”

        “只是你要明白，事情是在變化的，未來會發生什么無法預料，尤其是人的情感最難揣測，所以見不見只是一念之間的事，也許就在某一個瞬間你想見了，所以就見了，也有可能你不想見，所以就不見，在事情還沒有到來之前，所有的定論都不是完全準確的。”

        人和人之間的情感，大多復雜又矛盾，像纏在一起的線團很難解開，有些事情也就會很難釋懷，因為沒辦法當它沒發生過，程梩也時常會想，都已經過去那么久了，他應該不會再有什么大的觸動了，但昨晚程冉說的時候，他還是控制不住的發抖和緊張。

        有些事他以為他忘了，但其實記憶猶新，死命糾纏。

        “你說的我明白，真的，我都明白，我只是……很害怕。”程梩握緊了玻璃杯，“我沒想過她會回來。”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靠想的，有時候你的本能會替你做出選擇，別怕。”唐恙握住他的手，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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