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梩沒再聯(lián)系過郁琴，倒是郁琴打過幾次電話來，估計是林玫給的電話，程梩第一次接的時候還有點奇怪怎么是個陌生號碼，聽到聲音之后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兒。

        上次哭過后，再聽到她的聲音其實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大的情緒波動了，只是難免還是會被影響，不知道該說什么。

        和這個闊別已久的親生母親隔著手機重逢，程梩本來應(yīng)該無話不談，滿腔的思念都該傾訴于口。

        但他做不到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十年前了，那個他會為了一張合照跑遍好幾條街道的雨天已經(jīng)過去了，也不會再有了。

        郁琴告訴他，她和自己的另一半打算長久定居到國外了，希望他再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和他們一起走，還說他們會支持他跳舞，也會給他更好的資源和條件，對他未來的發(fā)展都會有很好的幫助。

        她說得其實挺誠懇的，有彌補的意思，但電話這邊的程梩眼里滿是苦澀。

        遲來的虧欠，有些時候是換不到真心的。

        他拒絕了郁琴的條件，后來郁琴約他見面他也給拒了，不想再有過多的牽扯，免得兩個人之間的結(jié)更難解開。

        好在郁琴也沒有再去校門口堵人，大概也是被程梩決絕的態(tài)度噎了，不好再來當(dāng)面勸。

        唐恙這幾天幾乎都會去接程梩，還把備用鑰匙給了他，偶爾有事不能去接他時就讓他先回去，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時間也多了一些。

        本來是件好事，程梩卻有點糾結(jié)。他住在唐恙家是唐恙怕他情緒不穩(wěn)定出事才提出來的，但是現(xiàn)在都過去好多天了，再怎么算他情緒也該穩(wěn)定得差不多了，是該主動提出回自己租的房子住還是等唐恙說，他想了半天都沒個結(jié)果。

        真要搬走，那他們待一起的時間就縮減了不少，程梩打心里不樂意。

        但要是他不搬走，又會給唐恙添麻煩，本來唐恙上班就很累了，還得多花時間去接他，他心里也過意不去。

        終于在晚上喝完牛奶之后，程梩還是抬頭叫了一下唐恙。

        “唐sir。”等唐恙偏了頭，他才繼續(xù)說，“我想搬回去了。明天……你就不要來接我了吧。”

        “怎么了，住不習(xí)慣？”唐恙關(guān)了電腦坐了過來。

        程梩下意識退了點，他要說謊的時候就很怕別人靠近，他會忍不住自爆。

        “沒有不習(xí)慣，我就是好幾天沒回去，想回去了。”

        唐恙點了下頭：“也確實是，一直和我住在一起也不好，既然想回去，先去收拾衣服吧。”

        畢竟也才二十，年輕氣盛的，哪里愿意和別人這么一直住一起，怎么都會覺得有點像束縛，搬回去也好，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說完，唐恙又坐回電腦邊，但看著程梩半天沒動，又疑惑：“梩寶？”

        “啊？”程梩回了神，趕忙站了起來，“噢哦，我去收東西。”

        程梩進了房間，后背抵著門，剛才藏著的失落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什么叫“一直住在一起也不好”？

        就因為還在三個月實習(xí)戀愛期限內(nèi)，所以根本就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起是嗎？

        所以，對于兩個人的關(guān)系，唐恙其實并沒有真正認可，對他的好感也沒有多到愿意和他住在一起的地步。

        說什么自己對他的吸引力到了想上床的地步，也只是隨口一說嗎？

        胡亂猜測了一通，程梩不甘心地閉緊了眼，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甩了甩頭，把那些想法通通默念丟掉后才去開始收拾要帶回去的衣服。

        住在唐恙家這幾天，他的衣服帽子圍巾都拿了一些過來，還有一些是之前為了方便留在這里的，但程梩想了想，還是全部收走了，一件都沒留。

        有點賭氣的成分。

        衣柜空了大半，唐恙進來時自然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但他沒想那么多，轉(zhuǎn)頭就問程梩：“全帶走了，不留兩件嗎？”

        “不留了，我?guī)Щ厝グ桑�反正以后�?yīng)該也用不上了。”程梩說得很小聲，低著頭，有點像是抱怨。

        唐恙聽出來他的不高興，怎么才一會兒工夫，話里就帶著刺了？

        “什么意思？”唐恙走近了問他。

        “沒什么意思……”程梩抬了頭，看到唐恙皺了眉，后面的話沒能再說下去。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跟唐恙鬧脾氣。

        但是他有什么理由鬧脾氣呢，現(xiàn)在還在三個月期限內(nèi)，唐恙和他在一起也是抱著嘗試的態(tài)度去的，他憑什么要求唐恙什么都要做得合他心意才行呢？

        他單方面的非唐恙不可，但這份感情不能成為綁架唐恙的理由。

        這對唐恙來說不公平。

        “對不起，我情緒可能有點……”程梩呼吸突然有點急促，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解釋剛才的那句話，人又感覺不太舒服，程梩干脆扶著床沿蹲了下來，唐恙也沒心思跟他爭論剛才的話題，蹲在他旁邊給他拍背。

        過了會兒唐恙喊他：“好點了嗎？”

        程梩抬起頭：“我想喝水。”

        他現(xiàn)在只想把唐恙支開。

        “好，你先坐一下，我去倒。”唐恙扶他坐好，才開了門出去。

        呼吸平穩(wěn)了很多，腦子也清醒了不少，程梩快速運轉(zhuǎn)腦子，想趁這一點時間想個好點的理由解釋剛才的事，但直到唐恙回來了他也沒想到合理的借口。

        唐恙把水遞給他，他低著頭喝，不太敢看唐恙，他怕唐恙再問他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也怕唐恙問他剛才喘不過氣來是因為什么。

        這兩個問題他都沒有辦法如實回答。

        “唐sir，我……”程梩剛想說些什么緩解一下氣氛，唐恙卻突然把他拉進了懷里。

        “沒事的，別怕。”

        突如其來的安慰，程梩呆愣愣的由他抱著，沒聽懂唐恙讓他別怕什么。

        “明天我陪你去。”唐恙說。

        程梩有點懵：“去什么？”

        “機場。”

        這個答案一出來，程梩就反應(yīng)過來唐恙誤會了，昨天郁琴給他打電話說要離開lin城了，希望他能去機場送一送，也算是見最后一面，程梩答應(yīng)了。唐恙應(yīng)該是誤會他剛才的情緒是受了這件事的影響，以為他在害怕面對郁琴。

        唐sir啊……

        程梩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然后搖了搖頭：“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沒關(guān)系的，你不用陪我，只是告?zhèn)�別。”

        況且他真的不想再耽誤唐恙的工作了。

        “真不用？”唐恙還是不放心。

        “真不用。”程梩推了推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走哪都要人陪。”

        他這么說，唐恙也不想強行干預(yù)他的私事，思忖了一下說：“那明天我去接你。”

        “好。”

        ————

        其實決定要去送郁琴離開lin城，程梩并沒有覺得很難受，甚至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就好像一切終于要結(jié)束回歸平靜的那種感覺。

        這段時間唐恙一直在變著法的開導(dǎo)他，主播的嘴又最能說，程梩聽的多了，心里也好受很多，況且他不是那種樂于糾纏過去的人。

        人應(yīng)該向前看。

        他一直這么覺得。

        郁琴的航班是下午的，不怎么見晴的深秋破天荒掛了輪有點暖和的太陽，襯得心情也沒那么沉重。程梩戴著唐恙送的那條圍巾，站在電梯旁跟郁琴說話。

        大抵因為這算作一場離別，程梩沒有說什么過分的話，在郁琴說希望他能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的時候，他回答說會的。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程梩不說難聽的話，也說不出好聽的話。當(dāng)郁琴像一個普通的母親一樣開始夸贊他聰明，學(xué)舞蹈一定能有所成就時，他也只是聽著，卻沒有應(yīng)和。

        他需要這些話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

        最后郁琴走的時候，程梩看著她拖著行李箱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說了一句告別的話，為現(xiàn)在的自己，也為十年前的自己。

        再見了，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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