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斯年知道炸藥的事，是在江雅被找到之前，他手底下的人曾在死去的孟星然家里找到了周儒躲過的痕跡，還發現了炸藥一類東西的殘余物。

        孟星然今年20歲，化學天分極高，只是無父無母又不學無術，上高中后不久就輟學了，由此才認識了同樣不務正業的周儒。

        上次的迷藥就是孟星然自己做的，這些炸藥也是，雖然警察已經在綁架事發時搜查過這里，但周儒應該又僥幸找到了一些。

        遠斯年讓人檢驗過炸藥的效果，專家給出的結果是中等偏下威力，足以讓一只小型動物致命，但如果量多的話成人也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得快一點把事情結束。

        最好把他引出來。

        這件事遠斯年誰都沒告訴，他對宋獨，許同甚至柯喬說的計劃就是訂婚那天宋獨負責監控，許同安排人，柯喬和他在一起，只要周儒到酒店，就直接把人抓起來。

        所以當聽到，甚至看到周儒在身上捆了一圈的炸藥時，遠斯年也沒有太大驚訝。

        他已經做好了一些準備。

        ……

        “哎我說你一個大老爺們，還喜歡看煙花啊？”周儒噼里啪啦說完一大段，才發現遠斯年正盯著天上看，繼而又是一通嘲諷，“哦也對，今天可是您訂婚的日子，只不過以后沒機會看……啊——”

        話沒說完，周儒手腕一陣撕裂般的疼，手指不由自主松開，遠斯年眼疾手快接住遙控器，一腳踢在這人腿彎，又把他的胳膊向后撇，周儒瞬間以一副失敗者的姿勢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哀嚎。

        實際上他還有些懵，自己辛辛苦苦準備的能掌握別人生命的東西就這么易主了？？？

        他不甘心！

        一只手被束縛住，就用另一只手去搶遙控器，遠斯年松了手向后虛晃一下，趁周儒轉身的工夫對著他胸口又是一腳，幾天沒吃飯加上沒睡好覺，周儒只覺得自己現在要暈死過去，爬都爬不起來。

        遠斯年居高臨下看著地上的人狼狽的樣子，昏暗的世界里，天上的煙火把他整個人照得若明若暗，他玩弄著手機的遙控器，冷聲吐出一個字，“蠢。”

        “我操……你媽……”周儒斷斷續續出聲。

        遠斯年不作聲走近，在周儒腿邊停下，然后面無表情抬腳，猛踩。

        “啊——”哀叫聲充斥在天臺，埋沒在煙花的綻放里。

        遠斯年充耳不聞，隱約覺得有什么東西斷裂時才淡定松開，接著，周儒另一條腿也是同樣的待遇。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最痛苦。

        走到周儒身邊蹲下時，周儒已經痛到失聲，遠斯年掂起他的另一只胳膊扭了一下，地上的人五官瞬間扭曲，額頭冷汗直流。

        他的胳膊和腿，全斷了。

        痛意還沒緩過勁，周儒又像一團棉花一樣被拖到天臺最邊緣，半個身子都在外面，

        “你說……”遠斯年臉上露著不屑和玩味的笑，“把你從這扔下去會怎么樣？”

        這是35樓。

        他這隨意的模樣讓人心慌，周儒被迫看著樓下若有若無的馬路和人影，不自覺咽口唾沫，費了老大勁才發出聲音，“你……你不敢，你這是……故意殺人，對，故意殺人，你會付出代價的。”

        “哦～還要付出代價啊！”遠斯年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樣，下一秒，周儒就被甩到地上。

        遠斯年渾身的火氣再也忍不住，在他臉上落下一拳又一拳。

        “你他媽還知道要付出代價！”

        “那你又要為誰付出代價？為了我爸，為了柯喬，還是為了那些被你傷害過的人！”

        “你不起要同歸于盡嗎？來啊！”

        遠斯年眼里充著血，每一拳都是下的死手，他真的厭惡極了這人。

        如果不是周儒，遠良怎么會走！自己和柯喬又怎么會變成這樣！他的喬喬怎么會不要他，怎么會！

        僅僅幾拳下來，周儒已經鼻青臉腫，一只眼睛沒法睜開，口中溢出源源不斷的紅沫。

        周儒氣若游絲時，遠斯年喘著氣停下。

        這是他有史以來發過最重的一次病。

        “看來……你都知道了……”周儒全身疼到麻木，此時極其痛恨自己為什么還清醒，他現在只想讓這個瘋子給自己一個痛快。

        “當年的事……都是我做的，你爸……是我找……找人氣死的，跟你那個女朋友沒一點關系，誰知道……你竟然相信一個小護士都不相信女朋友，遠斯年……你他媽可真是個笑話，不過說來也是，那護士比柯喬那種妖精……容易信任多了，長得也好看，作為他表哥……我都沒忍住哈哈哈……”

        聞言遠斯年緊皺的眉頭怒氣更深，掐住周儒脖子不斷用力，手背血管凸起，“畜生！”

        “對……”周儒聲音已經變形，臉上還是笑著的，似乎已經瘋魔，“你……殺了……我啊！”

        周儒即將失去意識時，遠斯年又松了力道，出于生理反應，周儒咳了幾口血，心里滿是絕望，瞪著遠斯年，“你敢不敢……痛快一點。”

        后者哼笑一聲，“這就忍不了了？”

        他起身，“放心，馬上就結束了。”

        沒有什么比等待折磨和死亡更煎熬，周儒一臉痛苦看著這個高大的男人盯著自己身上的某一處看，眼中的意圖顯而易見。

        周儒瞬時慌了，出了一身冷汗，奈何手腳都動不了，拼命微抬著頭乞求道：“不行，我求求你遠董……您大人有大量，我錯了，我認罪，給我一個痛快吧……那個按鈕按一下就可以，我自己按……或者把我交給警察都行，我不找你們了，我剛才都是胡說八道……”

        遠斯年哪會聽，在周儒絕望的目光下重重踩了上去。

        哀嚎聲慘絕人寰，周儒徹底暈了。

        做完這些，遠斯年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氣，躺在地上，給柯喬發了條消息。

        遠斯年：喬喬，都結束了。

        發送成功后，他扔了手機，看向天空，那些煙花還在放。

        他幾乎買了全市的煙花來慶祝今天。

        他和柯喬訂婚的日子，雖然本來是想結婚的。

        終于保護一次柯喬的日子。

        終于能讓柯喬以后都平平安安的日子。

        終于把一切都結束的日子。

        看著夜空中接連不斷的光彩，遠斯年眼中淚光閃閃，朦朧中好像看到了柯喬，比那些煙火還漂亮，伸手去抓，卻只有空氣。

        他笑出聲，自己真的是個笑話。

        指尖緩緩摩擦遙控按鈕。

        喬喬，以這種方式結束，是因為你不要我，我就再沒了活下去的勇氣和意義。

        我很懦弱，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去找你，我怕聽到那晚你對我說的“不好”，怕看到你因為我流下的眼淚，怕我承受不住自己犯過的錯。

        我也很自私，這輩子，你只能是我的，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別想再找其他的男人，我根本無法想象未來有一天你會愛上別人的樣子。

        可用我的偏執纏住你有什么用呢？你早已經不需要我了，我知道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但只要我活著，我就做不到。

        我對不起你，又不想放過你，這些貪念在我心里反復疊加，如果不解決，會毀了我自己，更會毀了你。

        可我不愿讓你知道，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因為我希望從今以后，你的人生再無束縛與苦難，只有多加了糖的甜。

        良久，遠斯年閉上眼，按下按鈕。

        喬喬，送你一個最獨特的煙花。

        以我命送。

        ……

        “據本臺記者報道，昨晚十九點十八分，遠氏集團旗下元木大酒店發生爆炸，造成兩人死亡，無人受傷，通過警方取證以及相關人士調查，現已證實死者分別為遠某和周某，其中周某身份是在逃嫌疑人，已觸及賭博，綁架勒索，非法攜帶炸藥等攻擊性武、器及其他法律法規，遠某是其受害人。由于現場破壞面積較大，案件詳情還有待調查。”

        柯喬靠在床頭看著這段爆掉的新聞視頻，愣了足足一分鐘。

        要不是許同捧著文件一臉憔悴站在她面前，柯喬簡直要相信今天是愚人節。

        原來他就是用這種方式讓一切“都結束了”的。

        但事情好像并未就此打住，視頻下面成千上萬的評論里，又引發了對另一件事的討論。

        “雖沒明說，也知道遠某就是遠氏集團董事長遠斯年。”

        “一看就是那個姓周的把人害死了，這樣的人死了也得下地獄吧！”

        “太意難平了嗚嗚嗚，遠董超帥的，昨天還是人家和初戀訂婚的日子，未婚妻肯定傷心死了。”

        “樓上的，那可未必，小道消息，遠斯年初戀曾經害死過遠斯年他爸，遠斯年還能和她訂婚，不知道兩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樓上加一加一！終于遇到一個把這事說出來的人了！當年的事在b大傳得沸沸揚揚，好巧不巧，我就是和他們同屆的學生，但后來被壓下去了，我也不敢說出來，昨天在同學群里看到他們要訂婚，我都驚了！”

        “也許是人家已經冰釋前嫌了呢！”

        “既然能冰釋前嫌，那當初為什么不直接說明白，還等這么久？”

        “同意樓上！而且父親被女友害死都能不計較，遠斯年也太沒出息了吧！”

        “……”

        柯喬大致掃了一眼評論，關掉手機，只覺得心口一陣悶堵。

        “這件事您不用擔心，老板已經交代我該怎么做了，”許同把手里的文件攤開放在柯喬手邊，“這是老板給您的一封信和……遺囑，他名下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您。”

        “他說這些錢可保您一生無憂，無論是您自己用，還是捐了，贈了，甚至……扔了，他都支持。”

        柯喬沒看文件，默默打開信封，里面驀地掉出一顆糖，抻開紙張，滿眼都是剛毅有力的字跡。

        所以，他本就想有這么一天。

        看完信后柯喬不做聲把糖塞進嘴里，瞬間忍不住皺眉，這糖怎么……

        又酸，又苦，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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