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

        戰爭的嘶鳴在血色中徹響。

        ※

        第一親王阿爾曼，作為血族第二代僅存的珍血，他完美繼承了二代血族的強大力量和對君王無法動搖的忠心。

        在君王逐漸衰弱的灰暗時期，阿爾曼的聲望更是到達了令人仰望的高度，他有著貴族的矜持與冷淡，嚴守戒律與信條。

        他自律克制，大部分時間極為不近人情。

        正因如此，反而獲得了血族掌權階層的一致俯首，同時血族之主的精神日漸衰弱，每當那位主君陷入暴怒與極度嗜血的時候，也只有阿爾曼能夠有力量阻止事態惡化。

        久而久之，他幾乎已經成為了大部分貴族默認的下一位繼任者。

        就是這樣一位貴族親王。

        他的死訊，如此突兀，令人無法接受。

        而且還是死在人族伊阿古公國，這個打擊相當大，尊嚴與聲譽都被蛇族踩在了腳下，眾國恐怕都在因此發笑。

        甚至連夜前來收斂尸體的先遣隊都并未找尋到這位親王的殘肢與尸骸，不得不以陰謀之心做出猜想。

        如今的時局不可謂不混亂。

        可就是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力量卻在不斷的涌入林刁的意識與身體，耐人尋味。

        愛爾城。

        鋼鐵打造出的冰冷城市，無數高低錯落的巨樓矗立在可見度極低的灰蒙霧霾之中，若是沒有探測型護目鏡，以肉眼看去，只能看到模糊的巨物在濃霧中靜立，俯視著，令人產生無端的惶恐。

        林刁從未見過這么嚴重的霧霾，肉眼難以分辨的細小顆粒在空氣中密集的漂浮，吸一口，剌嗓子。

        “很吃驚吧。”貝爾菲摩斯看著前方的愛爾城，那個鋼鐵怪物的聚集地，“人類的創造力的確很強，當這創造力伴隨著毀滅的時候，任何種族都要甘拜下風。”

        林刁不久前才聽說血族的大軍抵達了蛇族領域的翎月湖畔，戰爭在所難免，而現在正是人族坐岸觀火下黑手的好時機，沒想到還未走出伊阿古公國，他就看到了如此驚人的一幕。

        霧霾的出現往往代表著工業生產和一系列廢氣排放等，是經濟發展與科技發展的遺留災害。

        但嚴重到這種程度的霧霾……

        林刁瞇著眼，只能看到前方一片巨大的迷霧，和在迷霧中隱隱綽綽的巨型幾何建筑，冰冷的鋼鐵怪物像是在一片神秘之地靜靜沉睡。

        “活物沒有相應的應對手段是進不去的。”匣子里的聲音似是有些看好戲的期許，“就算進入其中也無法長久的停留，你不是血族，呼吸就是最大的弱點。”

        “你知道的還挺多。”林刁單手抱著匣子，這點霧霾實際上無法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但不可否認，這種濃度的渾濁現象吸入后的確十分嗆人。

        貝爾菲摩斯見他速度沒有絲毫減緩，他不由疑問：“你想在這里找到殺死我的方法？”

        “這倒不是。”

        林刁經過這段時間的反復試驗，已經貝爾菲摩斯是個無法用物理摧毀的堅硬巖窟，他能夠從容的吞食所有傷害。

        “那你來這種地方是要做什么。”貝爾菲摩斯，問道，“你不去往蛇族，反而在人類的領土上梭巡，到底在尋找什么。”

        林刁并不意外他會發現，畢竟自己并未隱瞞。

        s-01剛被放出來，哆哆嗦嗦的蹲縮在角落，一副神經失常的脆弱模樣，胖嘟嘟的臉頰有些病態的凹陷，看著不像是個五歲的小孩，有些像個快入土的朽木。

        “找生機。”

        林刁說，態度并不莊重，甚至有些輕佻，他擺著尾巴往鋼鐵之軀愛爾城進發。

        出乎意料，城內并不似他所預想的那樣荒蕪靜默，相反，能看到不少各種混血和蛇族，無一不是戴著灰黑色的護目鏡和氣體過濾面罩，在霧霾中像是一道道行色匆匆的幽靈。

        能察覺到，當他進入城內的時候有不少隱蔽的視線鎖定在身上，林刁舔了舔牙齦，渾濁的空氣吸入鼻腔，數不清的顆粒糊在了他敏|感的氣管上，抵達肺部。

        這鬼地方……

        林刁砸了一下嘴，在沉默尖銳的偷窺下有些躍躍欲試。

        “您好，第一次來愛爾城嗎？”

        這道帶著些嗡嗡的詢問從防備嚴謹的過濾面罩下傳出來，面罩兩側連接著金屬打造的腸道，直通大腿側的膠囊狀設備，顯然是某種過濾介質。

        看不到來人護目鏡后面的雙目，但是林刁掃了一眼他紅黑花紋的尾巴。

        “蛇族？”

        “是的，我是蛇族。”來人火紅的短發因為靠近而逐漸明亮，他聲音很清爽，“你是第一次來愛爾城吧，需要護目鏡和濾氣罩嗎？我轉門做這個的，可以給你優惠價哦，同族特權。”

        隱蔽在四周的視線立刻消失。

        林刁提著匣子，貝爾菲摩斯也陷入了寂靜，似乎準備看好戲，就連沉默中也顯得居高臨下的狡猾。

        “我沒錢。”林刁靜立，蛇尾盤在身體兩側。

        青年似乎沒預料到他這句話，站在那兒靜了兩秒。

        “這就難辦了，介意打工還債嗎？”

        紅發青年誠懇道：“沒有監測型護目鏡肉眼無法穿透霧霾，可視度不超過十米，如果你能夠在兩天內處理完事務后立馬離開，不要濾氣也無所謂，可如果你需要長期停留在愛爾城，沒有這個，會死哦。”

        林刁看不清他灰黑色護目鏡下的眼神，考慮兩秒后點頭：“走吧。”

        “你很明智。”青年笑了笑，“我是紅龍，你可以叫我阿龍。”

        看到他跟在紅龍身邊，四周不僅眼神，連身影都快速隱去。

        林刁聽到躁亂的腳步聲快速的遠離，看樣子這位青年有幾分威懾力。

        大道盡頭是一座半卵狀的鋼鐵建筑，兩人往右拐，霧霾中閃爍著各種絢爛的霓虹燈，沒有護目鏡的林刁無法看清，但能夠聽到熱鬧的聲音。

        “往這邊。”紅龍回頭招手，擠進了兩座建筑中間的狹窄樓梯，墻壁上貼著亂七八糟的圖文廣告和詭異的紅漆圖案。

        林刁瞥了一眼。

        「……待遇從優……」

        「一只鷹蟲，底價2000」

        「特殊團隊招人中，聯系……」

        紅發阿龍刷了抬手，手背在門口輕輕一碰。

        咔噠。

        阿龍推開門，語氣輕松道：“進來吧，這都是我們自己人，呼~”

        他呼了口氣，護目鏡取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

        林刁看著他數量熱在大腿兩側的膠囊狀氣缸上擰緊了閥門，這才又把面罩取下來。

        這里方便寬敞，仿佛是另類的酒吧，只不過吧臺與酒柜中放滿了各色裝置，有最基礎的生活器具，也有顯然比較昂貴的冷兵器和較為先進的制|式|器|械。

        “要喝點什么嗎？”阿龍很熱情，他有一張青春洋溢的臉，笑起來的時候格外親切，往吧臺后走去，彎腰掏了掏，“酒？”

        “我不喝酒。”林刁提著匣子，匣門緊閉，他四處打量，軍|火與油脂的味道混合，“我沒錢，不知道你的這些東西需要我做些什么才能償還。”

        “不要緊張，這些日常用品并不昂貴。”阿龍放下酒瓶，淘了一盒茶葉，“那就喝茶吧。”

        阿龍擺著他那條看著毒性十足的紅黑花紋的尾巴，雙眼也是紅色，端著茶杯過來。

        “蛇族現在很亂吧，聽說那群吸血鬼氣瘋了。”

        阿龍將完全不像茶杯的杯子遞過來，里面的茶水熱氣騰騰，不知這鐵缸做了什么材料上的處理，摸著不怎么燙。

        阿龍示意坐下說話：“蛇族和翡冷翠打起來，人族這邊也不怎么安靜，吸溜~”

        林刁看著他捧著茶杯吸水，低頭看了眼沖泡出來的茶水。

        s-01滴滴兩聲：“有、里面有大量麻|醉|藥……”

        他的聲音弱小可憐，像是受盡了摧殘和折磨，有氣無力中十分沙啞乖順。

        林刁在阿龍期待的注視下，將茶杯湊到唇邊。

        阿龍微微伸脖子，等待。

        “這里是人類的城市，竟然有這么多的蛇族。”林刁想起這個問題，茶杯往下放，抬頭問他，“我還以為三族之間勢不兩立呢。”

        “這個嘛……”阿龍像是在演示般喝了好幾口茶水，“愛爾城是不同的。”

        阿龍吹茶杯上的白霧，茶香豐沛：“這里不僅有人類，還有血族和蛇族，更有千奇百怪的混血種，種族界限并沒有太深。”

        林刁怎么會信這么淺顯的假話，他垂著眼瞼蓋住思索的神態，然后在阿龍有些焦躁的期待神色下含著杯沿喝了一口。

        阿龍不著痕跡的大松氣，不再掩飾打量他身旁花匣的眼神。

        s-01不敢發出質疑，縮在角落像只落水狗，監控著后臺程序。

        “你可能不知道。”阿龍笑得張揚，紅色的短發像是一團火焰。

        “知道什么。”林刁靠在了沙發上，露出了些困倦姿態。

        阿龍一笑：“伊阿古大公十分中意你，已經將你的圖像下發到每個公國中。”

        藥效十分迅猛，暈眩感逐漸剝奪他對自己四肢的操控，黑暗迅速包裹他的雙眼，在昏倒之前，林刁看到了阿龍得逞的興奮笑容，和他哈哈大笑時說的最后一句話。

        “我真是要發了啊！”

        s-01牙齒發顫，哆哆嗦嗦。

        “刁、刁哥……你要做什么？睡前請給我指令呀……”

        ……

        “抓到了？確定身份了嗎？”

        塞西爾從分析儀旁抬起頭，這個意外的消息令他措手不及，天上掉餡餅，這餅也太大太香了，做夢一樣令人眩暈。

        實驗室內恒溫器一直在運作，發出細微蚊蠅般的輕響，屋內每個人都十分繁忙，動作干凈利落，表情專注漠然。

        聽到這個消息，不經事塞西爾感到眩暈，不少人發出了做夢般的驚呼。

        來傳達這個重要消息的是頗受伊阿古大公重用的刑訊總官——密特拉。

        這是一位渾身血腥的劇毒之花。

        此時密特拉就一身楚楚衣冠，溫柔微笑著站在實驗室中，高挑的身體外包裹著獨屬于刑訊總隊才有資格碰觸的黑色制服。

        “是的，塞西爾大人，已經確定過身份。”

        密特拉沒有在意塞西爾微訝的詢問，他眼角下有著對稱的小黑痣，笑著的時候顯得格外多情。

        他金黃的綬帶從衣領連接到左肩，璀璨的勛章尤為醒目。

        塞西爾不自覺看了眼他胸口處的各色勛章，每一個都代表著無數生命的消逝。

        “大公閣下有什么命令？”

        塞西爾快速的領悟了密特拉的來意，他將白膠手套拉扯脫下，發出橡膠的蹦扯聲。

        “我什么時候可以親自去看看？”

        密特拉笑容依舊，像是他永恒不變的面具。

        “我正是因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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