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們下去逮住他們。”徐杳說。

        兩人從房梁上一躍而下，一人一個，擒住了沈停云和秦白。

        “干什么干什么！”秦白慌張道。

        沈停云一臉生無可戀，抬頭看天，“被抓到了。”

        兩人被扭送至勤政殿，此時的皇帝已經好整以暇地喝上茶了。

        “你們還真是不安分。”他說，“你們兩個，誰是‘露從今夜’？”

        秦白低頭，“臣妾是。”

        “哦。”他不咸不淡地繼續說，“你在宮外可是搞了不少事情。”

        “臣妾是有一點搞事天賦在身上的。”她繼續低頭。

        “朕在夸你嗎？”

        “多謝陛下夸獎。”秦白意識到不對，“不是，臣妾有罪。”

        皇帝冷哼一聲，把矛頭指向了另一邊：“沈婕妤？朕記得昨日才禁了你的足吧。”

        “回陛下，臣妾的確沒有踏出宮門半步。”翻墻的事，怎么能算出宮門呢。

        宋景殊氣笑了，道：“那你倒是說說，朕在宮外看到的是什么東西，你出走的魂魄嗎？”

        沈停云繼續狡辯：“臣妾沒有出宮，只是出墻。”

        兩人跪在地上，如果不說話，就會顯得十分誠懇，一旦開口，就像是故意在氣人一樣。

        “出墻？這話你還真說得出口。”

        “不不不，不是出墻，是翻墻。”沈停云趕緊改口。

        他把一個冊子遞給徐慶，徐慶又把冊子送到她們手里。

        “看看吧，這是昨天修訂的新宮規，剛好修到了妃嬪私自出宮的懲罰。”

        冊子樣式簡潔，對條例的解釋也不怎么復雜，只見在“私自出宮”下赫然寫著八個大字“杖責一百，打入冷宮”。

        “陛下您看，現在您知道我們出宮了，您知情，我們就不能算私自出宮了。”

        “臣妾附議。”秦白道。

        杖責一百，能把人打死，就算不死，扔去冷宮自生自滅也活不了多久。

        “你是怎么好意思這么說的？”宋景殊震驚于她的厚臉皮。

        “陛下逛青樓我們也沒說什么……”沈停云嘀咕。

        “你說什么？”

        “沒什么！”沈停云開始討價還價，“陛下，我們這一百板子能不能分期？”

        “這是什么鬼主意？”秦白低聲問。

        沈停云也壓低了聲音：“廢話，你想被打死嗎？”

        “可以，”宋景殊冷聲道，“一次打十板子，分十個月打完，收拾收拾，滾去冷宮吧。”

        “多謝陛下。”兩人齊聲說，這就準備撤了。

        “別想得太美，朕會派人看著你們的。”宋景殊威脅道。

        冷宮一片荒涼，只有野草長得十分茂盛，房頂的瓦片掉得一片一片的。

        徐慶笑道：“陛下開恩，把行刑的日子定在了每月初一，二位可以先適應適應冷宮再做打算。”

        崔昭儀也聽說了這事，本來她是很堅定的，但是真的有人被關進了冷宮之后，她卻開始思考是不是有些重了。

        盡管在她的修改下，很多條宮規已經從死罪變成了活罪，一些日常小事也不再需要受皮肉之苦。

        把兩個姑娘送進那種陰森的地方，太殘忍了。

        “聽說陛下把沈婕妤和秦美人打入冷宮了？”

        宋景殊一見她就頭疼，“按照你改的宮規辦的。”

        “她們私自出宮所為何事？”

        “玩樂。”

        崔子瑛正色道：“禁止嬪妃私自出宮的本質不在禁止玩樂，而是禁止宮內宮外互通消息，以及保障皇室血脈的純正。是以，臣妾以為她們二人不當罰。”

        “那你說怎么辦？”

        如果不罰，崔昭儀肯定要念叨宮規，如今罰了，她又念叨起別的了。

        如果說法理不外乎人情，那她昨日就不應該強烈要求打沈婕妤板子。

        “臣妾以為，宮規尚未修訂完全，且沒有與貴妃娘娘商量過，不應該馬上按照新版宮規執行，沈婕妤和秦美人罪不知至此，修改完成后再罰不遲。”

        她的想法也很簡單，有規矩就要遵守，但是如今規矩尚且不完善，如果沒有更改的機會，她自然按規矩來。可是有了修改的余地，又發現了漏洞，那就應該修補漏洞，不能一錯再錯下去。

        巧的是，舊版宮規里是沒有關于妃子私自出宮這一條的，可能老祖宗也沒想到宮里能招進來這么一群野人。

        “徐慶，去把她們放出來。”

        “奴才遵旨。”

        在徐公公到達之前的這段時間，沈停云和秦白抓住了蹲在冷宮草里的徐杳和徐杲。

        “呦！”沈停云驚呼，“這有兩個人。”

        秦白一本正經地分析：“冷宮枉死的人多，他們不會是鬼吧？”

        徐杳：“我是人。”

        徐杲：“我也是。”

        “我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不信鬼神之說。”沈停云道，她上手掐了一把徐杲的臉蛋。

        “你你你你……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她收回手，“我暫且承認你是個人。”

        “我可是皇上身邊的暗衛！”

        “能被我們發現的暗衛？”

        這也不能怪他們，冷宮年久失修，能藏的地方不多，瓦片不結實，沒法上房，房梁同理，水缸破了個大洞，樹還枯了，沒有樹葉遮蔽。

        “一點小失誤而已。”徐杲嘴硬。

        沈停云心生一計，狗腿道：“兩位小英雄能不能幫個忙？”

        “救你們出去是不可能的！”

        “不用，”她指指宮墻，“去隔壁幫我取點東西就行。”

        和冷宮一樣偏僻的奇寶宮就在隔壁，她要在這住下，找點工具來修繕宮室不過分吧？

        沒多久，兩個小暗衛抱著背著一大堆工具回來了。

        徐慶一進來，就看到兩位小主一個挖土，一個和泥，還有皇上身邊的兩個暗衛往破了的宮墻上抹泥。

        四人專心致志，沒人理他。

        他咳了一聲，兩個小暗衛馬上躲了起來，理論上講，他們是不能見人的。雖然徐慶跟在皇上身邊，早就不知道見過多少次。

        “二位小主，皇上說了，你們暫時無罪，可以走了。”他頂著一臉假笑出來的褶子說。

        “什么叫暫時，能不能給個痛快，難道之后要再定罪嗎？我不干。”秦白頂了回去。

        “俺也一樣。”

        “小主們別為難奴才，這話奴才可不敢回。”他繼續笑。

        “話是我們說的，皇上跟你一個傳話的計較什么？回去吧。”沈停云試圖打發他，“咱們皇上脾氣這么好，沒事的。”

        “小主就別拿奴才取樂了。”

        “行行行，我們走還不行嗎？”秦白拉著沈停云往冷宮門口走。

        沈停云頓住了，“你怎么想的？”

        她壓低了聲音：“我就是想試試有沒有徹底免罪的可能，你不會真想住這吧？”

        “我的手藝你放心，最多三天，這一定會變得舒服起來。”

        “走走走，你可別忙活了。”

        人走干凈，徐杳和徐杲冒出腦袋，徐杳說：“咱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沒干？”

        徐杲：“皇上讓咱們倆查兇手，還沒查出來。”

        “你怎么不早說？”

        “剛想起來。”

        勤政殿內，宋景殊道：“要朕說，把她們關兩天冷宮也是活該，這么沒有規矩。”

        崔子瑛：“你在放什么狗屁？那是兩個嬌滴滴的大姑娘，沒犯什么大錯，冷宮那種地方你怎么不去試試？臣妾冒犯陛下，晚些自會去領罰，先告退了。”

        舊版宮規并沒有關于辱罵皇帝的懲罰。

        她不禁想起了前世和師姐一起偷偷下山的時光，回宗門后總會受些責罰，可人都是向往自由的呀。

        后來她就變成了刑堂長老……

        “給二位妹妹道歉。”她躬身道。

        她們被嚇了一跳，這是做什么？

        “新宮規是我定的，有些疏漏還沒來得及補上。”

        “不妨事不妨事。”沈停云擺手，“姐姐坐。”

        按陳見瓊的說法，崔昭儀是奔著女圣人的路子去的，如今一見，又感覺不完全是土著。

        “襯衫的價格是？”她念起了暗號。

        “你說什么？”

        沈停云訕訕地摸著鼻尖，“沒什么。”

        “姐姐怎么想起修改宮規了？”秦白問。

        崔昭儀家里沒有刑部的官員，她又對不上暗號，不應該懂這些，也沒有對這方面產生興趣的理由。

        “不瞞二位妹妹，我似乎是前世的記憶沒有消除干凈。”她瞇起眼，眼神飄向遠方。

        “姐姐的意思是……只消除了一部分？”沈停云問道，把能對上暗號的記憶消除了，這才對不上來？

        “非也，我全都記得。”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只是世界變得大不一樣了。

        “我曾經想過，是不是因為我轉生到了凡人身上，才失去了靈根，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后來我四處打聽，才知道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靈力。

        “有文字記載的時間不過一千多年，可在我原來的世界，一個人能活上萬年，甚至能夠得道飛升，超脫生死。

        “我以前是掌管刑堂的，所以很容易就理解了宮規，并且想修一修它們。”

        二人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

        沈停云：“姐姐這話沒對別人說過吧？”

        “沒有，”她說，“我本來還不相信，直到進宮我才接受世界徹底變了這個事實。”

        “那你是怎么接受這個事實的呢？”

        “連地位最高的皇帝都不會修煉，那還有誰能修煉？”她一臉遺憾，“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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