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比這更加頹然的時刻嗎？

        攥著他指尖的手，默默垂了下去。

        她明白了。

        早就該明白了。

        他或許是喜歡自己的，但就是，沒那么喜歡罷了。

        沒有喜歡到，可以讓她堂而皇之地攪亂他的人生計劃，更沒有喜歡到，可以讓她加入到他的人生。

        一切都清晰明了。

        就只剩最后一個疑問了。

        索性臉都丟了，自尊都被人踩在腳下了，就一起問個明白吧。

        趙檸低著頭，盯著黑暗里，自己的鞋尖：

        “最后一個問題，我不糾纏你，問完我就走。”

        她深呼吸了一下：“你養父母的女兒，你的妹妹，叫葉夢圓，對不對？我猜的。”

        似乎察覺到了，遲煉陡然停滯的呼吸。

        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

        在枺市時，偶遇的那個奇怪的女生。

        女生之間奇怪的氣場作祟，她早就有所猜測。

        “她找過你了？”很奇怪，遲煉有些緊張。

        趙檸淺淺應了一聲，拿出了手機，簡單劃了兩下，把屏幕朝向遲煉的臉。

        微弱的燈光，卻足以將他驚愕和緊皺的眉頭逐一展示。

        “也不完全是猜的。在枺市的時候，她加了我的微信。微信朋友圈的點贊，共同好友之間都可以看到。”

        她也是偶然發現的。

        加了葉夢圓好友之后，她一直沒去理，直到有一天隨手亂翻，好奇點了進去。

        好久之前，葉夢圓轉發一條求點贊領福利的朋友圈，點贊那里，赫然出現了遲煉的頭像，那副水墨畫的翠竹。

        遲煉從來不發朋友圈，按他的性子，應該也懶得給別人點贊。

        除非，是特別熟悉的關系。

        “她喜歡你，對不對？”

        啪的一聲。

        墻壁上的開關被打開。

        客廳登時燈光大亮。

        趙檸不耐受地扭過了頭，迅速闔上了眼睛，片刻過后，睜開眼睛，強烈的白光讓視線變得模糊。

        遲煉嚴肅的臉，就在一片朦朧中拉扯扭曲。

        “趙檸，你在想什么？”

        能想什么呢？

        每天朝夕相處的關系，沒有血緣關系的學妹，也可以算作青梅竹馬吧？

        如果是因為她，而拒絕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可遲煉卻像看透她的想法一般，語氣更加冷冽幾分：

        “她是我妹妹，是我爸媽用命換回來的，除此之外，我對她沒有任何感情。”

        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有怎樣，沒有又怎么樣。

        橫豎左右，自己是被拒絕了。

        “原來，告白被拒絕是這種感覺啊長見識了，謝謝嗷。”

        趙檸使勁抹了一把臉，擠出個笑來。

        好像一瞬間的事，自己又成了那個沒心沒肺的混蛋。

        “得了，不說了，我改簽個票，還要去考試呢。”

        本想轉身留個瀟灑背影，可誰知，老式門鎖有些生銹，拉了幾下，硬是沒拉開。

        心里的憤慨一下子全都丟在了門鎖上，她用盡力氣猛勁往回拽，鐵門縫隙咔咔作響。

        “連你也跟我作對！！！”她沖著鐵門怒吼，一邊吼一邊飚眼淚，不一會兒就又帶了哭腔：“遲煉，你幫幫我你幫幫我”

        身后有溫熱的呼吸聲貼了上來。

        一只胳膊從她身側伸了過來，卻沒有握住門鎖，而是攥住了她的行李箱把手，輕輕一攬。

        “今晚別走了，這個時間沒有回市里的車了。”

        “那我打網約車。”

        “不安全。”

        “那我出去找酒店。”

        “不行。”

        趙檸沒辦法了，紅著眼眶，認命般地把行李箱往前一推：“遲煉，你都拒絕我了，你到底還想怎么樣啊！！！”

        遲煉視線在她臉上逡巡半晌。

        濃而密的睫毛沾了水汽，濡濕的眼眸微微發紅，只是無聲的眼神，就足以讓他心下迅速地塌陷。

        心軟得不成型的聲音，他也變得悵然：“太晚了，在這里睡吧，明早我送你去車站。”

        覺得不妥，又補了一句：“你睡我的臥室，我睡沙發。”

        趙檸呆呆站在客廳里，看著遲煉熟練地拿出了洗好的床單換上，又幫她把行李安置好。

        只是默默看著，心里酸澀得要命。

        他那么好。

        可偏偏，沒辦法屬于她。

        “你一天沒吃東西了，你要吃什么，我去做。吃了再睡。”

        遲煉說著便去翻冰箱，拿出了一些蔬菜還有雞蛋，迅速閃身進了廚房。

        原來他還是經常會回來的。

        冰箱里還有常備的食物。

        趙檸往前上了一步，站在廚房門前，看他熟練地洗菜，切菜，衣袖挽在小臂之上的位置，露出好看的手腕線條。

        她忽然發現，自己以前對他的印象是多么片面。

        他真的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

        相反，他什么都會，什么都熟，注意到了她詫異的眼神，遲煉淡淡開口：

        “小時候常常自己做飯吃，雖然在養父母家里，但畢竟也是寄人籬下，不能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

        簡單的兩個家常菜很快擺上了餐桌。

        趙檸接過他遞來的米飯，盯著黃澄澄的炒雞蛋，突然就釋然了。

        他長大的過程太不容易。

        為自己考慮，有切實可行的人生計劃，是很理智的。

        哪怕在他的計劃中，把她排除在外，也不是不可原諒的。

        他就是他。

        是她的出現，打擾了他的人生軌跡，用她輕描淡寫的一句“喜歡”，就讓一個經歷了那么多困苦的少年，放棄自己對未來的規劃，是她太自私了吧？

        喜歡一個人，應該盼他好。

        即使他不屬于自己。

        想通了這一點，趙檸狠狠挖了一勺米飯，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

        “遲煉，我不怪你了。”

        面前的少年聽言一頓，手上動作只是微微停了一瞬。

        在抬頭看時，卻瞧見她死死埋著頭，發狠一般戳著碗里的飯菜。

        偏偏，臉上裝得云淡風輕，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趙檸借用了一下衛生間，然后迅速躲進了臥室。

        這間臥室倒是不常住人的樣子，書架上的書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了。窗戶的朝向是面向山腳的，有些陰涼，也沒什么燈光，只有一盞來自山頂的探燈，偶爾掃過，留下詭譎的光影。

        “那個遲煉我可以不關臥室門嗎？”

        她猶豫再三，還是鼓起勇氣開口，臉上熏紅一片：

        “我有點害怕。”

        就算被拒絕，也沒什么關系。

        大不了就開著燈坐一晚，也不是難以忍受。

        她認命般正要轉身，遲煉卻淡淡把手上碗碟放回櫥柜，擦了擦手：

        “沒事，你睡吧，我守著你。”

        在她驚愕的目光下，他拉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床邊：

        “我看著你睡，睡著了我再出去。”

        “我在，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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