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績公布當天，家里網卡了。

        趙檸揪著一顆心，對著空白網頁，差點把鼠標點壞。

        手機丟在一邊，沒去看，但一直響個不停。不用猜就知道，是已經查到成績的同學在群里報喜。

        越是吵鬧，就越是著急，趙檸險些爆出粗口來，終于，網站有了反應。

        輸入身份證號。

        準考證號。

        短暫的等待，屏幕上有了顯示，她緊張地捂住眼睛，然后偷著手指縫往外瞧

        接著而來的，是一聲巨大的尖叫聲，甚至蓋過了樓下晨練喊嗓子的大爺，還有樓上練琴的弟弟。

        這一年，省內本科線468，趙檸不僅過了線，還高出了足足幾十分，一躍達到了520分。

        還是個挺吉利的數字。

        這邊心情還沒平復下來，手機便擠進了電話，按下接聽，劉勇焦急的聲音快要爆出來了：

        “檸檸，怎么樣了？全班就剩你沒報告分數了，你是又？”

        又又又又落榜了？

        他擔心，卻不敢瞎猜。

        趙檸吸溜著眼淚和鼻涕，對著話筒又哭又笑：“舅，520分，我終于不用再復讀了，太tm難受了啊啊啊啊啊！！！”

        電話那邊，劉勇沒說話，短暫的沉默，然后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透過嘆息能感受到，他心里一塊大石頭也終于落了地：

        “哭什么，看你這點出息。”

        什么出息不出息的，現在誰還顧得上這些。

        復讀這一年，對于家里人也是考驗，劉勇雖然平時嚴厲，但畢竟只有這么一個外甥女，說不疼愛是假的，這下子終于踏實了。

        至于趙檸。

        腳上的泡是自己走的，走錯了路，返程重來，自然也是要自己承受的。

        沒有人能對她這一年的煎熬和痛苦感同身受。

        從來沒把學習當回事，落下的功課，欠下的債，都在這一年集中還給她了。

        個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給劉虹報了喜，然后打開了微信。

        不出所料，一片熱熱鬧鬧。

        凌市四中作為省重點，這一年依然保持了神一般的97％本科升學率，大部分人的高考成績，都比模擬考要好。

        田清源發來的表情包刷屏了：

        ［田某］檸姐！！！我可太強了！！！我竟然是全班倒第二！不是倒第一！

        ［檸檸她很行］嗯，牛逼。

        ［田某］還有一個好消息學神他

        趙檸手指一頓，本想裝作不感興趣，卻還是控制不住好奇。

        可她越是緊張，田清源竟然不回消息了。

        ［檸檸她很行］？

        ［檸檸她很行］？？？你逗我呢？話說一半遭雷劈。

        無奈之下，只能自己打開班群看，迎面第一條消息，就是劉勇＠所有人的：

        “我們班的遲煉，在高考中取得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績，不僅如此，也是全市第一，全省第三。祝賀遲煉同學！”

        此起彼伏，都是祝賀恭喜的表情包，趙檸抿著唇一條條往上翻，終于看到了他的各科成績。

        可怕如斯，數學和物理竟然都是滿分，其他理科也都是接近完美的成績。

        她撇撇嘴，心里替他高興，可又有點酸。

        他是遲煉，永遠都是她必須要仰望的少年。

        考試前，她花了不少功夫，才調整好心態，把感情對學習的打擾降到最低。

        而他，好像輕而易舉地就能分清主次，好像是薄情人的天賦，沒有什么能影響到他。

        路上叢生的雜草或碎石，他會毫不留情地通通掃凈，不給自己留麻煩。

        唯一一次失控，便是那天晚上，在家樓下。

        泛紅的眼尾，漆黑似有引力的眸子，唯有那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自甘沉淪，拉著她一起無限下墜。

        也就，只有那一晚，而已。

        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恭喜。”

        趙檸點開和遲煉的對話框，敲下兩個字，糾結了一會兒，又刪掉了。

        迅速甩甩頭，試圖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袋。

        從那一晚以后，遲煉再也沒聯系過她，好像發生在黑夜暗處里的事情，不該被暴露在陽光下。

        他不提，她便努力去忘。

        那一刻的感情宣泄是真的，短暫失控也是真的。

        但他已經叫停了。

        趙檸這幾個字刪了打，打了刪，最后還是放棄。嗷嗚一聲，把手機扔的老遠，埋頭進被子消化情緒去了。

        葉家。

        遲煉查到成績之后，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好像在意料之中。

        李嫣和葉勝廣打來電話時，他正在吃飯。

        “小遲，真是太厲害了！被圓圓說中了，我們家真的出狀元了！”

        他只是淺笑。

        掛斷電話，手機放在一旁，目光卻一直盯著屏幕。

        和某人的空白對話框上，“正在輸入中”幾個字已經持續了十幾分鐘，但一直沒有消息發過來。

        對方究竟想和自己說些什么，他并不知道，心里卻像蟲子爬過，細細癢癢的，讓人莫名心慌。

        面前的粥已經涼了，握著湯匙柄的手指微微泛白，他抿著唇，不由自主想象著那張嬌艷可愛的臉。

        班級群里，他看到了她的成績，穩穩過線，超常發揮。

        她應該是很高興的。

        她一直是愛笑的模樣，像個小太陽，也像是盛夏最艷麗的花枝，渾身都披著與生俱來的光和香。

        獨獨，因為他，屢次低頭，屢次掉眼淚。

        光是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的不冷靜，她蹲在地上哭到岔氣的模樣，就恨不能捅自己幾刀。

        花就開在那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摘下的野心，卻遲遲疑疑，如今被花刺了手，也怨不得別人。

        出神的片刻，手機傳出一聲響動。

        遲煉一把抓起手機，卻發現，是班長發來的微信：

        “遲煉同學，祝賀你考了好成績，班級同學聚會&謝師宴擬定在明晚，時間地點稍后發過來，一定要來哦。”

        他瞇了瞇眼。自己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

        至于她，和班里同學關系一般，應該也不會去。

        就這樣打定了主意，可婉言拒絕的話還沒發出去，第二條微信就來了：

        “一定要來哦，全班同學都通知了，大家都會到，就差你了。”

        遲煉眉毛一挑，最終還是把拒絕的話都刪掉了，輕輕回了句：“好。”

        高考后一定會有謝師宴，似乎已經成了傳統。

        借著由頭，把全班人聚在一起，大家吃吃喝喝，把該吵的架吵了，該說的話說了，再然后，一大部分人可能此生不會再碰面了。

        趙檸本來不想去的。

        和八班同學只相處了一年時間，中間還有幾個月，自己在外藝考，不熟是一方面，另一個原因，自己除了和男生玩得好，女生之間幾乎說不上什么話。

        可架不住班長軟磨硬泡：

        “這次聚餐，可能是我們八班最后一次全員到齊，以后大家四散天南海北，機會就這一次，一定都要到。”

        趙檸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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