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市本省的高考，是先出成績，再根據成績填報志愿，一定程度上減少了浪費分數和報空志愿落榜的可能性。

        趙檸其實并不糾結。

        拿了幾個學校的藝考合格證，再加上成績過了本科線，位于京市的幾所頂尖藝術院校，她可以隨意挑一所。

        “隨便啦，反正也要和你異地了，哪里不一樣。”

        彼時，她正和遲煉一起，在南酬山腳下他幼時的家里。

        研究志愿的幾天，兩人每天早上來，晚上走，權當是個約會的秘密基地。

        趙檸屈膝窩在小沙發上，舔著雪糕，翻著遲煉小時候的影集。都是他幼兒園時的留影，看得出來，親生父母很留心他的成長過程，照片拍攝十分精心。

        “哇，遲同學，你小時候長得好像小姑娘哦，圓圓滾滾，唇紅齒白的。”

        她哧溜一口雪糕，指尖戳了戳陳舊照片上，小男孩鼓鼓的臉蛋。

        “趙檸，你認真點。”

        遲煉端坐在另一側的木桌旁，面前攤了本子和筆，還有一臺電腦，打開的網頁密密麻麻。

        “關乎你的未來，不能草率。”

        趙檸目光劃過他的側臉，下頜線緊繃著，很嚴肅認真地盯著屏幕，白t恤洗得有些發舊，露出一截白皙有力的手臂。

        居家的男人有點帥，認真做一件事的男人更帥。

        更何況，他手上忙碌的，是她的事。

        清清淡淡平平常常的舉動，道貌岸然卻精致的一張臉，像能勾了她魂兒的唐僧。

        她就是時刻惦記唐僧肉的小妖精。

        “還不過來。”

        白面唐僧發話了。

        趙檸嘿地一笑，快步走向遲煉，極其自然地坐在他腿上，努力拗出個舒適的角度，手里掐著剩下的一小口雪糕，塞進了他嘴里。

        “唉，遲同學真黏人。”

        也不知道到底誰黏人。

        雙臂攬著遲煉的脖頸，她蕩著腿看向電腦屏幕：“這都什么啊”

        “你可以填報的幾所學校的官網，歷年分數線，招生簡章，還有就業情況公示，這些都要納入考量范圍。”

        遲煉吃下她剩的最后一口雪糕，把木棍投進垃圾桶。

        薄唇輪廓清晰，沾了點雪糕化水的晶亮。

        趙檸眼睛一瞇，舔舔唇，直接吻了上去。

        真是，怪就怪小唐僧太迷人，時時刻刻都有一副勾魂奪舍的吸引力，她有點招架不住。

        耐心又細致，她努力吸吮著他的唇瓣，也把甜甜的香草味裹進舌尖，由軟涼化成絲絲溫熱。

        遲煉一副躺平的架勢，任由她掛在自己身上，青澀拙劣地探尋每一分滋味，只是在她呼吸急促的時候，輕輕撫了撫她的背：“喘氣。”

        趙檸停下來，險些眼冒金星。

        “還是學不會換氣？你有多笨。”

        趙檸也不反駁，實在沒了吵嘴的力氣，是能軟綿綿窩在他胸前，拎過桌上的筆記本翻看。

        遲煉長臂繞過她，繼續點著鼠標。

        “這都是什么啊”

        本子上一連好多頁，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字跡，由高校名稱開頭，下面跟著的是一行行數字。

        他接過本子，耐心解釋：“這個要這樣看。”

        “橫著是各個高校歷年分數線的對比，你的成績是夠了，不過保險些更好。這一行，從這，到這，是該校在本省的歷年招生人數，也有參考意義。還有除了主持專業以外，其他統招專業的就業率，你總要考慮得全面些，學會給自己留退路。”

        遲煉語氣極其認真，有一種淡淡的沉穩感，讓她聽了心里也跟著踏實心安。

        好像根本不用操心任何。

        他會為她安排好一切。

        “阿姨和劉老師那邊怎么說？”

        趙檸“啊”了一聲：“我從小就是放養的，我媽媽不會干涉我報考的事，至于我舅舅我考上本科，他任務就完成了，帶一屆學生很辛苦，這會兒估計休假去了，沒空管我。”

        遲煉點點頭。

        “哎這個是什么意思？1小時30分鐘，1小時，50分鐘”她發現，每個學校后面都跟了個時間。

        “從這所學校出發，乘公交或地鐵到a大的時長。”

        “a大？”趙檸眨眨眼：“為什么是a大？”

        a大是全國top3的院校之一，她之前也聽說了，遲煉作為全市狀元，理所應當，會有各個高校的招生組來詢問報考意向，試圖搶人。a大前些日子聯系過他。

        遲煉目光從電腦屏幕收回，落在她臉上，并不言語，似在等她反應。

        心里的小火苗開始迎風飄揚，趙檸一把握緊了他的手腕：“遲煉，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報凌大嗎？”

        留在凌市，留在凌大，一路順風升研博，最后繼承爸媽的事業，在凌大當老師，是他早早就擬好了的人生規劃。堅定不容質疑。

        她也做好了異地戀的打算。

        現在這是？

        遲煉眼睛里有光在閃，影影綽綽，把她心里的火苗越揚越高，快要飄到天上去。

        “遲煉，你改主意了？”

        明明還是遲疑的語氣，尾音卻開始發顫，夾著歡欣雀躍，濃烈而甜膩：“你快說，快說快說！”

        遲煉盯了她一陣，驀地，挽起了嘴角：

        “a大給我開出的條件里，有一定學費減免，我想自力更生讀大學，這一點很重要。”

        趙檸還是不敢相信：“那你想好了？你成績那么好，凌大對你應該也有優待吧？”

        “有，并且更多。”他沒看她。

        “那你這是”語氣又弱了下去。

        她抿著唇看他側臉，高挺的鼻梁，眉眼淡淡卻讓人舒服的弧度，眼尾似挑非挑的，這會兒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電腦屏幕。

        “以前我一個人，可以走的路很多，長長短短，遠近不論，沒什么所謂。但現在多了一個你，需要把你納入規劃里。”

        他語氣輕描淡寫，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句句都砸在她心尖上。

        他愿意為了她，更改自己既定的人生，也把她當成自己人生的一部分。

        從前她只覺得，遲煉這人冷血，清高，對自己心狠，對別人更狠，對所謂的未來有近乎變態的偏執。

        但現在，她成了那個影響大局的變數。

        好像林中探路，她被允許在路牌上抹畫，他也心甘情愿為了她，短暫地繞個遠，改個方向。

        這是特殊對待，是無一的偏愛。

        她輕壓著呼吸聲，小聲發問：“那以后呢？”

        “我會盡快從葉家獨立出來，我爸媽留給我了一部分積蓄，加上兼職收入，足以支撐我讀完大學，大三以后出國交換的項目我依然會考慮，那是畢業留校任教的捷徑。”

        他掌心輕觸她的側臉，又溫柔地捏了捏小巧的耳垂：

        “所以檸檸，我們應該注定有一段異國的經歷，可能就在幾年以后。”

        “不過在那之前，我想盡量離你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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