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本來也沒有很生氣吧。

        只是很享受被人挽留，被人捧在手心里哄著的感覺。

        趙檸腳步停下，頓了頓，很想罵自己是個大作精。

        她氣鼓鼓地，任由遲煉把她拉回桌子旁。

        網上買的椅子還沒到，沒地方坐，他攬住她的腰側，輕飄飄地就把人抱到了桌沿，坐好。

        “手，伸過來。”

        她伸出手去。

        桌角剛好磕到小拇指的指甲，這會兒已經有肉眼可見的瘀血在甲蓋里了。

        遲煉目光沉了沉，起身去拿碘伏。

        小小的醫藥箱，碘伏還剩半瓶，冰涼的液體觸及皮膚的剎那，趙檸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鬧不鬧？”

        “不鬧了。”她這會兒倒是乖下來，軟綿綿靠著遲煉的肩膀不肯動，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故意哼哼唧唧：“遲煉”

        她大一修了影視劇配音課程，自我感覺，對說話語氣的把控能力上升了一個檔次。

        這會兒是把所有課上學的知識點全用上了。

        勢必要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像個在大雨天里被淋濕的狗狗，可憐巴巴地撒嬌，眸光也瀲滟：

        “遲煉，我知道你可能很艱難，我只是，想幫你，哪怕一點點。”

        她翹起受傷的手指，把銀行卡捏起來，放到桌旁：

        “你放心，我沒有占用學習時間去做兼職，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也不想自己成為你的負擔，我想和你一起努力。”

        這一年來，遲煉的確做到了一個好男友該做的所有。

        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每次出去約會的花費，他都全權負責，紀念日節日一個不落，都會用心地準備禮物。

        盡管脫離了葉家的生活，變得很拮據，他還是盡最大努力，給她最好的。

        可他越是這樣，越沒有可挑剔的地方，趙檸越是心里不安。

        他太好了。

        好得讓她惶恐。

        “遲煉，我沒有任何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想幫你一起度過這段最難的日子。你愿意請我吃一頓大餐，我可以力所能及地幫你買一件衣服。我們是最親近的兩個人，本來就應該如此啊。”

        “我不想成為你的壓力之一，你已經很不容易了”

        趙檸不敢再去看遲煉的眼睛，緩緩低下了頭，盯著腳尖，拖鞋上有一只小小的粉兔子。

        她到今天才發現，遲煉給她準備的拖鞋，上面有一只小小的兔子。

        “遲煉，我到底怎么樣才能真正靠近你呢”

        在她看來，愛是應該不分彼此，是應該互相成全，而不是單方面地努力。

        她不想成為遲煉肩膀上的擔子之一。

        再深厚的感情，也無法保證經得起生活的刻磨，更何況，擔子背久了，總會累。

        “遲煉，你已經為我放棄了凌大，更改了自己的人生計劃，我也想為你做些事”

        囁嚅的聲線。

        無比滾燙熾熱的一滴眼淚，直直砸在腿上。

        她死死低著頭，質疑不讓遲煉看見她通紅的眼圈。

        狹小而悶熱的房間，有密集的情緒暗自滋長，發酵。

        很漫長的沉默，她再次聽見了一聲嘆息，隨即也察覺到，有溫熱的懷抱，把她攏在了身前。

        不是往常的溫柔，也不是他對待其他人時的冷冽淡漠。

        整個人，醞釀著一種極輕極淡的低氣壓，夾雜著失落：

        “檸檸，對不起。”

        遲煉的頭，埋在她的鎖骨處，聲線也低沉。

        好像一根細細長長的針，挑破皮肉，痛癢難當。

        借著昏黃的小臺燈，她伸手摸了摸遲煉的頭發，像哄一個孩子：

        “很累是不是。”

        “嗯。有一點。”

        低聲的一聲回應。

        她險些眼淚再次掉下來。

        怎么會不累呢？

        要兼顧a大那么繁重的課程，還要門門考試都拿優，馬不停蹄地榨盡自己所有的休息時間，兼職，賺錢。

        還有一個她。

        一個幫不上任何忙，卻是壓力之一的“女朋友”。

        偏偏，她還常常恃寵而驕，要他哄，要他寵，任性得不像話。

        光是想到這一點，心臟就開始不時地抽痛。

        她太習慣仰望他，也太自然地依賴他。

        絲毫幫不上忙，無法給他任何助力。

        該怎么辦。

        又能怎么辦。

        她緊緊回抱住少年的腰線，得到的回應，是更加用力的相擁。

        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里。

        “遲煉，如果你覺得太累，或者，我給你添了麻煩，我們隨時可以分手。”

        她已經控制不住眼淚：

        “反正也是我死乞白賴追你，耗在你身邊的。你有拒絕的權力。”

        安靜的夏夜里，單薄的窗子，有蟬鳴鉆進來，成了沉甸甸的，慌亂的證據。

        她聚精會神感受著身上的力道。

        很怕他就此，真的放開手。

        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如同等待最后的審判。

        閘刀落下的時刻。

        她已經做好準備了。

        “趙檸。”

        擁抱住她的雙臂，沒有任何松懈，反倒更加用力，帶著絲絲狠戾的意味：

        “你敢退試試。”

        有急促滾燙的吻，毫無章法的落在她的唇，下頜甚至被鎖住，逼迫她抬頭，在唇舌交纏的時刻，也要直視他的目光。

        趙檸哭得不成樣子。

        淚水順著臉頰，滑向柔軟的唇齒，舔咬吮吸，咸澀的滋味，混著淡淡的血腥氣。

        兩個人都可以完全地體會。

        她第一次知道，遲煉那樣清冷的性子，也會迸發出這樣熾熱的溫度。

        快要燒得她骨頭都酥掉。

        是懲罰，也是訓誡。

        因她說錯了的話。

        房間里光線昏暗，氣氛壓抑又曖昧，這一次，遲煉沒有喊停。

        趙檸腳下一輕，這才發覺，自己被抱起，下一秒，已經昏頭昏腦地倒在了床上。

        嶄新的床單和被子，洗過一水，殘留著薰衣草的味道，來自她買的洗衣凝珠。

        趙檸平時膽子大，路子野，真的到了這一刻，卻慌了神，手和腳都不知往哪里擺，只能任由面前的人予取予奪，剝奪她呼吸的權利。

        雙手被扣著，拉上了頭頂，剛哭過的眼睛微紅，目光想是半融化的糖果，甜甜膩膩，卻找不到重點。

        遲煉也壓抑得厲害。

        兩人視線在半空中交匯，像“啪”的一聲經典，濺出了一點火光。

        單薄的t恤，藏著少年結實的腰線，她指腹顫抖著一掠而過，也頓時察覺，遲煉細微的顫抖。

        好像誰都知道，再這樣下去，今晚會發生什么。

        她認命般閉上了眼睛。

        只是片刻。

        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檸檸。”

        遲煉微汗的額頭抵著她的黑發，在她耳畔，聲音嘶啞：

        “停下來好不好。”

        “我不想用這種方式，把你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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