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烏本想脫口而出這不可能，但想到在祈陽城時那個莫名其妙便對姜音一見鐘情的常啟寧，又忽然覺得也不是沒有任何一絲可能。

        好在他馬上想起了另一件事，“姜姑娘與上頭有聯系，估計是上頭吩咐的吧。”

        “真的？”

        狄舟擱心底犯嘀咕，云陽宗跟上頭也有聯系，有時候上頭讓下面配合一下的時候，他可沒見老頭這么上心。

        他還是覺得老頭可能是想談個夕陽戀了。

        但是腦海中一浮現老頭胡子頭發花白在躺椅上鼾聲如雷的樣子，再看姜音年輕貌美氣質清麗的模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這還是別了。

        雖然修仙界年齡不是距離，但這相貌差的也太遠了吧。

        哪有讓人年輕小姑娘配糟老頭子的。

        夜色降臨，姜音坐在書桌前，用靈力操控著桌上的毛筆寫字，自己則靠在椅背上，懷中是正趴在她腿上專心看著自己爪子的雪絨，屋中燈影晃動，給她面龐添上幾分柔和。

        云陽宗的燈臺是用某種特殊物質打造的，只需要輸入靈力便可發出光亮，大大降低了失火的風險。

        她寫的依舊是后生經，這會兒已經快要完工了，聽到外面有敲門聲，也懶得起身，便道：“門沒鎖，自己進來吧。”

        木門發出嘎吱一聲，公良懷進來以后還順手幫她門關上了。

        見她坐在那愜意的模樣，公良懷笑意愈深，主動道明來意，“之前你給寧遵那幾株靈藥已經煉制出來了，按規矩對半分，我來送你那一份。”

        他說的按規矩指的是修仙界一般來說請丹修出手煉丹的規矩，總得來說便是，若求丹者開出了丹修同意的其他條件，這煉出的丹藥盡數歸求丹者，若沒有特別約定條件，那丹藥便需分丹修一半。

        一邊說著，他手在桌面上一拂，幾個白色的小瓷瓶便出現在桌面上。

        姜音伸手去拿，眉一挑，還留下一個瓷瓶沒有拿走。

        “這個養元丹你拿去吃吧，你的傷在下界不好恢復，吃了應該就好的差不多了。”

        公良懷驚訝道：“你為何……”

        他想問姜音為何知道他身上有傷。

        姜音笑道：“壓制修為下界之人，就算是害怕走漏了氣息被天道發現，也不會只有大乘期的實力。”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朝公良懷眨了眨眼。

        懷中，雪絨終于不再執著于自己的爪子，也發現屋中又多了一道氣息，軟綿綿地叫了一聲，一躍上了桌面。

        姜音趕緊把硯臺什么的收起來。

        公良懷則是失笑著收下了那個瓷瓶，隨后很正式道：“多謝小姜姑娘。”

        “不用謝，”姜音看著雪絨在她手下撒嬌，頓了一下，笑道：“不用總叫我小姜姑娘，叫我姜音就好，咱們都這么熟了，叫這么生疏做什么。”

        而且每次公良懷叫她小姜姑娘她都有種一把年紀在裝嫩的罪惡感。

        燈影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顯得愈發溫柔，她臉上那兩個小梨渦又悄悄露了出來。

        “姜，姜音。”

        這兩個字在嘴里似乎格外的柔軟，公良懷都卡了一下才喚出來。

        姜音頗為奇怪地看他一眼，“也不用這么拘束吧，我的名字也沒這么難聽吧，之前在祈陽城你不是還叫過我音音嗎？”

        她說的是為了氣常啟寧那次。

        公良懷：“……那次不一樣。”

        不過他也暫時不想解釋到底是哪里不一樣，目光一轉落在雪絨身上，道：“雪絨最近是不是長胖了？看著有點圓。”

        雪絨是能夠聽懂人話的，聞言軟綿綿的叫聲都停了一瞬，黑潤的大眼睛震驚地看著公良懷。

        隨機又叫了一聲，身音里滿滿都是控訴。

        姜音都沒太注意，之前公良懷送了她一個靈獸袋，于是這幾天雪絨便一直被她收在靈獸袋中也沒怎么放出來。

        不過聽他這么一說，她還真上手掂量了一下，隨即肯定道：“是胖了一些，百里沙又背著我給她喂魚干了。”

        她拍拍雪絨，道：“以后少吃點魚干，太胖了可是要被拉去吃掉的。”

        雪絨生氣地跑了。

        公良懷看著她逗弄雪絨，眸中滿是笑意。

        姜音注意力又放到公良懷身上，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跟云跡打的那一架激發了她的戰意，她看著公良懷躍躍欲試道：“你現在沒什么事對吧？不如咱們兩個出去切磋一下？”

        她也想試試鮫人皇的厲害。

        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公良懷也就略微思索了一下，隨即道：“在這里似乎不太好。”

        修士打起架來對外界的破壞力是巨大的，兩人一個是壓制了實力的鮫人皇，一個是砍號重修的修仙大佬，手上一個沒控制住，只怕谷烏這間小院就不保了。

        “也是，”姜音有些遺憾道：“那等下次吧。”

        “嗯。”

        坐了一會兒聊個一會兒天，公良懷便回去了，第二天，谷烏跟狄舟兩人一同出現在了院子里。

        百里沙打著哈欠問：“谷大哥，你今日不用去競峰選人嗎？”

        谷烏道：“今日競峰我師父過去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看了姜音一眼，說起來，云跡能夠主動去競峰，還有她一份功勞呢。

        姜音其實也有些納悶，難不成她昨日冤枉云跡了？他真的有在干活？

        昨日狄舟帶他們去了觀星臺，倒讓幾人對下面的云陽城有了些興趣，便提出想要去云陽城看看。

        師兄弟兩人才被交代過云陽宗任何一處都可以帶著過去，這會兒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便帶著幾人走傳送陣往云陽城去。

        這幾日本來也是云陽宗招收新弟子的日子，故而云陽城現下可謂是熱鬧得緊，也能看見不少瞧著面容年輕稚嫩的穿梭在各個攤子面前。

        這種一看就是新招收進來的外宗弟子。

        云陽宗對新弟子的招收十分簡單粗暴，就是看資質，然后過問心鏡篩選掉一些心術不正之輩。

        百里沙走起路來蹦蹦跳跳的，一邊還要跟幾人閑聊，猝不及防感覺腰間受到一股重擊，跌倒在地。

        “哎喲。”

        兩聲痛呼同時響起，姜音去扶百里沙起來，正想批她兩句讓她注意一下走路要看人，又聽到另一道柔媚女聲想起。

        “谷師兄？”

        再一看，撞到百里沙的是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能夠出現在云陽城，顯然已經通過了試煉算作是外門弟子，不過因著還未正式開課，并沒有穿云陽宗弟子的制服，而是一身的華服，看著就很金貴的樣子。

        他這會兒也從地上起來了，被一個著紺紫衣裳的女子牽著，方才那句谷師兄便是出自這女子之口。

        這個時候能夠叫谷烏師兄，很明顯這女子也是云陽宗內宗的。

        谷烏感覺幾人的目光這會兒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有些無奈，道：“原是霍師妹，好久不見。”

        霍這個姓讓幾人一下子想起他們曾經八卦過的利州霍家。

        百里沙捂著嘴，這難不成就是？

        她目光在谷烏跟霍杏歲兩人之間來回打轉，試圖尋找一些不同尋常的情緒。

        然而并沒有，這兩人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同門一般，都是彬彬有禮，且絲毫不見尷尬，尤其是百里沙原本以為霍杏歲應當是不要臉糾纏谷烏才是，可實際上她看上去極懂分寸。

        霍杏歲代那男孩向百里沙道歉，“這位師妹不好意思，這是我族中幼弟，因著年紀小不慎沖撞到你了，實在抱歉。”

        百里沙趕緊擺手說沒事，也怪她沒有仔細看路。

        男孩似乎還有些不服氣，但見霍杏歲道歉，也乖巧說了聲對不起。

        又客套寒暄了幾句，幾人這才知道霍杏歲是收到家中傳信知曉族弟要來求學，這才過來接他并帶他在云陽城逛逛。

        聽到這里，谷烏和氣表示不如就此算了，霍杏歲繼續帶著族弟逛街便是。

        眼見著百里沙沒事，霍杏歲也沒有推脫，牽著她那族弟便急匆匆走了。

        這邊百里沙頗為奇怪，她道：“這樣看來，這霍杏歲性格還不錯啊，似乎跟她家里人不太一樣？”

        谷烏嘆道：“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而另一邊，被霍杏歲牽著遠離了眾人視線以后，她那“族弟”忽然開口，不再是方才在幾人面前那童稚的聲音，而是成年男子的低沉。

        他頗有興致，“這就是你父母看中的那小子？”

        霍杏歲趕緊去捂他的嘴，神色慌張道：“你干什么，這還是在外面呢。”

        “被發現了又說我是你弟弟不就行了。”男孩絲毫不見慌張，眸中是與年齡不符合的成熟與冰冷。

        “你……”

        霍杏歲咬著后槽牙，急得直跺腳，又一次恨自己為何要將他帶進來。

        “行了，”男孩道：“什么時候帶我上去？”

        “云陽宗不比其他地方，若是帶人上去要先報備的，我已經去長老那遞了文書了，等文書下來，你就能上去了。”

        “真麻煩，”那男孩嘖嘖有聲，道：“怎么人家帶個人上去就這么方便？”

        霍杏歲聲音里染上火氣，“人家是親傳弟子，又基本接手了長生門事務，自己給自己蓋一下就行，我不過是個普通弟子，自然要走程序。”

        “怎么還生氣了，”男孩那雙小手撫上她的臉，眸中是一派冰冷之色，道：“我再等幾日便是，別生氣了。”

        他聲音放低，仿佛是在對情人低語，但配上他如今這副小孩的身軀，怎么看怎么怪異。

        霍杏歲閉了眼睛，只覺著自己上輩子怕是造了什么孽。

        半晌過后，她道：“你自己答應過我只是上去逛逛的，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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