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事
青梔本已快醉得不醒人事,聽到這話只覺耳熟,一雙秋水明眸不由一動,怔怔地望向來人。
是……徐承卿?他來云韶坊了?
這怎么可能,他是什么人,從前京城最高潔風雅的王爺,自小飽讀圣人詩書,最是知書識禮。
他這樣的人又怎么會來云韶坊這種污泥之地。
上回來不過是為了羞辱自己,看看她如今過得有多么凄慘?催^了便也夠了,實在沒必要來了一趟又一趟。
平白辱沒了他尊貴的身份。
青梔想到這里不由自嘲出聲,一抬手就做了方才就想做的事情。一面用纖白的手指輕撫對方的面頰,一面喃喃自語:“徐、徐……”
到底沒把他的名字叫出口。
一旁的顧景淵看得秀眉微挑,一張溫文爾雅的臉上現上莫測高深的笑來。
這便是從前的京城第一名門閨秀陸青梔吧,果然是個不世出的大美人。如今成了金陵名妓竟還有膽子借酒摸徐承卿的虎須,當真是個奇女子。
顧景淵一把甩開扇子裝模作樣扇了兩下,一副當眾看戲的模樣。
堂堂肅親王的戲,可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本以為徐承卿多少會翻臉,沒成想等了半天也沒見他發(fā)脾氣,反倒聽他輕笑一聲,懶懶道:“是我,有何貴干?”
那聲音任隱含著怒意,聽得馮德興和秦三公子皆是心頭一驚。尤其是馮德興,前兩天被他五花大綁勒出的淤青還未散去,此刻又見他跟顧景淵交好,深知此人來頭必定不小。
關鍵是這家伙的手下人下手實在太狠,他下意識縮了縮肥厚的脖子。秦三公子則看了眼還架在自己肩上的長劍,想發(fā)作又不敢。
這人明顯是個奴才,連個奴才的眼神都兇得讓人心慌,可知他的主子會是什么樣的人。
偏青梔毫無知覺,拍完徐承卿的臉后非但沒收手,指尖還輕輕在他臉上拍了兩下,隨即湊近到他耳邊,用帶著酒意的氣息輕笑道:“你還來做什么?”
這下不光馮德興,連香姨都嚇得兩眼一番幾欲昏倒。
原本她還覺得青梔做得不錯,這男人啊向來不管地位高低,最逃不過的便是女子的溫柔小意。像這種一看就是富貴錦繡堆里長大的男人更是如此,碰到個敢同他使性子說不定更來勁。
可她也沒想到青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是明晃晃地替她趕客。這要是惹惱了這尊大金佛,別說小小一個青梔,搞不好整個云韶坊都會灰飛煙滅。
這可是顧景淵帶來的人啊。
一時間云韶坊上上下下一片靜默,樂師停止了演奏,姑娘們也沒人再唱曲兒,連那些個正行“好事”的男女都停了下來,衣衫不整又驚慌失措地探聽著外頭的動靜。
徐承卿的一舉一動,仿佛成了所有人的催命符,除了陸青梔。
她問完那句話后便頭一歪,靠到了對方的肩膀上。這肩膀還是記憶里的感覺,堅實寬厚,能為她遮風擋雨。
這半年她整日惶惶不可終日,到此刻心里才安定幾分;秀遍g她又回到了京城回到了陸家大宅,家人仆婦皆在,生活無憂無慮。
那種感覺太好,好得青梔都不想動了。
可惜徐承卿沒有如她的意,一出手就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大廳內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連馮德興這種常久混在煙花之地的人都不忍直視,默默撫額扭頭。
那天他問自己要解藥時,他還覺得這人不解風情是塊木頭呢。現在看來倒是他走眼了,看這公主抱抱得多順手。
香姨的一臉褶子也瞬間舒展開來,正要趁興說兩句好聽話,青梔卻像是突然醒了,竟是掙扎了起來。
她口中不住說著“不不”之類的醉話,一抬手就往對方的臉上招呼過去。
“啪”地一聲輕響,軟綿綿的巴掌就打在了徐承卿臉上。力道不大像是在給人撓癢,可即便這樣還是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呦呵!”
顧景淵愈發(fā)興奮,手中的扇子也扇得更勤了些。一雙鳳眸微微瞇起,就等著徐承卿當眾翻臉。誰成想后者卻是嘴角微勾,滿眼風流不羈,非但沒有著惱還像是興味頗濃的樣子。
果然男人都一樣,全都是賤骨頭。
這個肅親王啊,平日里裝得八風不動的,沒想到……
顧景淵正這么想著,卻見徐承卿已然換了個手勢,直接把青梔如麻袋一般扛到了肩上。
一頭青絲瞬間垂落,再次激起滿室的抽氣聲,方才還羨慕青梔的一些姑娘這會兒便露出了看好戲的架勢,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青梔卻無知無覺,只泛紅的臉色突然轉白,如鴉羽般細密的睫毛微微顫動。
徐承卿剛才那一下直接用肩膀頂住了她的胃,她一時沒忍住朱唇微張,才喝下去的酒水便這么順著嘴角流了下來,淌了徐承卿大半的后背。
香姨……
完了,這下真的要一并賠葬了。
徐承卿卻全然不顧旁人的眼神,點了一旁圓臉的一個小丫鬟,吩咐她:“帶路。”
那人正是水綠,看到這一幕的她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跌跌撞撞就往二樓跑。
徐承卿扛著青梔跟在后頭,身后是顧景淵故作委屈地調侃聲:“果真是見色忘義啊……”
徐承卿不理他,徑直上樓進了青梔的閨房就將人扔在了床上。
“唔……”青梔輕哼一聲,緊接著人便蜷/縮成了一團。
水綠見狀便想上前來伺候,結果被徐承卿一記凌厲的眼神嚇得屁滾尿流,不待對方開口便跑出門去,識趣地替他倆關上了房門。
徐承卿這才撩開袍擺在床邊坐下,漂亮的鳳眸里盛滿不屑的笑意,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捏住青梔的下巴,湊近了咬牙道:“陸青梔,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方才她的舉動不過是為了脫身,還知道借酒扇自己耳光。這是在報上兩回的仇?
那手柔弱無骨,拂過臉頰時細嫩到級致的觸感,一下子令他想起了那晚。
耦園的內室里,她這只手撫過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直叫人心甘情愿墮入無邊地獄。
所以聽聞馮德興包場要買她一夜時,他才按捺不住過來了吧。那夜的感覺令他食髓知味,又怎會允許這手再去撫旁的男人。
謝綏知道嗎?陸青梔是這樣的女人。她的美像淬了毒的藥,連他這般自制力極強的人都會忍不住沉淪。
想起畫舫上顧景淵問他的話,徐承卿捏住青梔下巴的手不自覺用了幾分力。
真的只當她是個誘餌沒存旁的心思嗎?
徐承卿自己都不信。
青梔被他捏得眉頭一皺,委屈地哼了一聲:“疼……”
徐承卿眸色一暗,不自覺地便松開了手。只見對方細嫩的下巴上多了幾個紅指印,整個人愈發(fā)顯得冰肌玉骨楚楚可憐。
他不由把臉撇開,平直地嘴角往下一壓。
他自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絕色當前自然不會無動于衷。只是兩趟來都不趕巧,頭一回她中了藥這一回又是醉了酒。
即便是要她,也得在她清醒的時候。
強壓下心頭的情緒徐承卿起身要走,就在這時一只白嫩纖細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攥住了他的衣擺。
“好疼……”
那聲音弱得跟小奶貓似的,就像只貓爪一下子就揪住了徐承卿的心。
他扭頭看向床上的女人,卻見她嘴唇青白滿頭虛汗,臉上的緋紅已退去大半,纖弱地一折便斷似的。
剛才那一下摔得太狠了?
徐承卿俯身強行把她的臉扳了過來,只見玉白的一張小臉上滿是冷汗,唇色也蒼白得不帶一絲血色。她雙目緊閉渾身輕顫,看起來確實是醉了,并非故意裝出來惹自己憐惜。
那究竟是哪里疼?
徐承卿怔了片刻,只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似乎又是在夢里見過。
只是這夢境十分模糊,只有幾個人影在腦海不停閃過。他像是抱著個什么人,飛奔進了內室,一轉眼的功夫才發(fā)現自己竟是在永寧公主的府上。
他聽見自己問長姐:“會、會有性命之憂嗎?”
長姐難得笑話他道:“怎么會,月事罷了,喝碗紅糖水就好了。”
什么人喝紅糖水,來月事又是什么……
徐承卿還想繼續(xù)回憶,一陣劇痛突然襲來,腦中像有無數細針拼命刺進他的頭骨,疼得他輕呲一聲,模糊的人影也戛然而止。
他不由面色微沉,深吸兩口氣調整情緒后,這才起身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把正守著的水綠嚇了一跳。
“煮碗酒解湯來。”他伸手撫額淡聲吩咐了一聲,隨即抿唇又添一句,“再煮碗紅糖水來。”
水綠不敢多問,飛也似的跑去煮紅糖水,很快便端了個朱漆托盤來。
她小心翼翼將托盤放在床邊,拿起紅糖水湊近了想要喂青梔喝。無奈對方喝多了使起了小性子,無論水綠怎么討好哄騙,就是不肯張嘴。
明明已疼得虛汗直流,偏還倔得緊抿雙唇,急得水綠也出了一頭汗,求救般地看向身邊高冷的爺。
要是這位爺發(fā)話,姑娘是不是就會喝了?
正這么想著,徐承卿一把拿過她手里的瓷碗,舀了一勺紅糖水擱到了青梔嘴邊。
“喝!
他聲音冷硬不帶一絲溫度,換作旁人大概早嚇得乖乖聽命。可青梔就像沒聽到,只緊緊攥著手中的錦被渾身打顫。
她這個樣子又令徐承卿想起了那天她喝了藥的可憐模樣,氣息一下子便亂了幾分。他被自己這莫名的情緒擾得有些不悅,當下將勺子扔回碗里,一把將青梔扶起,端著碗就往她的嘴里灌。
青梔哪里是徐承卿的對手,被他單手圈在懷里掙脫不得,只能拼命掙扎抵抗。微燙的紅糖水順著嘴角流進嘴里,掙扎間喝下去一些又流出來一些,弄得兩人滿身都是。
徐承卿卻不為所動,依舊強硬地堅持把整碗糖水喂完,隨即將碗往地上一扔。
瓷碗的碎裂聲嚇了水綠一跳,剛想上前收拾,卻發(fā)現被灌了大半碗糖水的青梔像是清醒了過來。她睜著一雙盈盈美眸瞪著面前的男人,突然便揮手掙扎起來。
慌亂間不知哪只手不小心掃到了徐承卿的臉頰,手上的珊瑚手串擦過他的臉,竟在那如玉一般的臉龐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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