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沒記那么具體。
距離上次見江入年大概過去一周。
林聽按部就班的生活幾乎被工作填滿,中午十二點去食堂吃個飯,休息不了多久又得去錄音棚。
窗戶旁邊的卷簾放下來。
林聽將脫下的外套整整齊齊的搭在椅背上,趴在工位上打盹,沒想到這一趴,真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到點被季祝搖醒。
“林老師、林老師……”
被強制叫醒,林聽不太有活力:“你先去,我準備一下就來。”
聽到林聽略重的鼻音,季祝關心的問:“你臉色不太好,感冒了嗎?”
林聽坐著,捏了捏眉心:“可能剛睡醒吧。”
季祝不放心。
“我給你倒杯水。”
林聽輕聲:“你忙你的,我自己來。”
說完,她伸手抓后面的外套。
季祝手里拿著稿子,猶豫了下:“那你抓緊。”
林聽嗯了一聲。
季祝先走了。
穿好衣服,林聽抬頭盯著燈光,眼神有點空。
只記得做了一個夢。
卻不太記得夢的內容。
努力回想的畫面里似乎有一雙……眼睛。
誰的?
林聽閉上眼,手背貼著額頭。
回憶被一陣鈴聲打斷。
林聽的思緒回籠,視線垂下,把自己設的鬧鐘關掉,起身活動身子。
睡太久。
她走起來左腿有點瘸。
“林老師。”
樓梯間,林聽回頭看見馮逞,稍作點頭。
馮逞快速從樓梯上方跑下來,和她并肩同行。
林聽走得比較慢。
馮逞看了她好幾眼,手插進褲兜里:“最近幾次部門聚餐你都沒來。趙臺說你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是不是新欄目壓力太大了?”
林聽攙著扶手,回道:“新欄目總要經歷這么一個階段。”
馮逞立刻轉頭,毛遂自薦:“需要幫忙嗎?我可以――”
“沒辛苦到那種程度。”因他是好心,林聽雖然嗓子不舒服,但還是客客氣氣的:“就是沒時間休息,我一個人倒也忙得過來。”
聽到這話,馮逞似乎有些失落。
不過哪怕接近林聽的希望渺茫,他也想去抓一抓:“那你以后要是需要助手,我第一個愿意。”
林聽笑了笑。
路上碰到同事,紛紛跟林聽打招呼。
林聽長得好看,說話溫溫柔柔,再加上她工作能力強,用時僅短短一年就成為這鎮上最大電臺的臺柱子,人緣極好。
追求者更是前仆后繼,猶如過江之鯽,沒斷過。
馮逞算其中最持久的一只。
走到錄音棚,兩人同框的畫面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季祝慢慢踱到林聽身邊,歪了歪頭小聲道:“你怎么和他一起來了?”
林聽回應:“碰巧。”
季祝瞥了眼馮逞,神色莫名。
碰巧?
她怎么就不信呢?
馮逞沒注意季祝的眼神,滿腦子都是林聽,笑著和她告別:“那您先忙。”
林聽點了點頭。
進入錄音棚,之后林聽快速調整狀態,進入工作模式。
跟人們尋常認知的直播不一樣,電臺直播其實只有聲音出演。
而聲音本人是不出鏡的。
近幾年來,各種短視頻平臺大熱流行,電臺也隨之沒落了很多,頹勢明顯,其市場份額正迅速的被新興的新媒體席卷、吞并。
甚至,許多電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歷史的洪流淹沒了。
至于創新,干這行的人也不是沒嘗試過,花樣百出,只可惜都沒什么起色。一退再退,退居到社交媒體不那么發達小鎮,才擁有微末的一席之地,堪堪立足。
只是這樣的情況又能維持幾年呢?
誰也不知道。
誰都不看好。
下午的直播結束剛好四點。
把座位收拾好,林聽剛出棚就看見季祝端著一杯熱水守在門邊。
季祝將手機和杯子同時塞給她:“辛苦啦。”
“你也是。”
兩人一塊往辦公室走。
樓梯上,季祝對她說:“剛才你的手機一直響,我就看了眼,好像是你家里人。”
林聽稍頓。
她把手機摁亮,視線往下,屏幕上還有兩個未接來電。微信消息和手機號的備注是同一個人――爸。
林慶豐,她的父親。
第一條微信:【蓓蓓去清遠鎮了,你身為姐姐,要多照看她】
時隔五分鐘。
第二條微信:【在忙?】
第三條微信:【你還在那個破電臺工作!】
回到辦公室,林聽把椅子拉出來,坐下后刷了會兒朋友圈,頂部又有消息彈出來:【我來清遠鎮旅游,爸爸讓我去你那兒住。】
這個微信沒有備注。
但光從字面意義上判斷,林聽也猜到是誰。
季祝走過來。
“下班嗎林老師?”
林聽把這個微信號拉黑,表情不變:“我還有點事,晚點再走。”
“別太晚啊。”
囑咐完,季祝又拍了拍她的肩:“等下和我男朋友約會,我們想吃燒烤,你有推薦的嗎?”
認真思考了會兒,林聽抬起眼,一本正經反問:“你不是本地人嗎?”
“……”季祝臉上的表情僵住,仿佛在說“算了,問你也是白問”,她嘆了口氣:“哦,那我走啦。”
林聽起身,似是想送她。
有被她這反應可愛到。
季祝心情頓時明朗起來:“你可歇著吧。我們單位的吉祥物,桌上給你放了感冒藥,記得喝啊。”
林聽垂眸,這才看到。
心里流淌過久違的溫暖。
辦公室只剩林聽一個人。
卷簾拉上去。
林聽沖了一劑感冒藥,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等它變涼。
腦子又重又亂,她盯著杯口冒出的白煙走神。
思緒逐漸飄移。
可能是感冒的緣故,總是控制不住去回想一些事,先是想到林慶豐那兩通電話,繼而想起當初被迫添加繼妹的微信,以及季祝的話。
她話里提到燒烤。
――你有推薦的嗎?
還真有一家。
只不過,季祝肯定不會去第二次。
不太確定自己走神了多久,林聽喝藥的時候,藥已經涼了。
小鎮也有霓虹。
林聽寫完第二天的稿子下班。
她沒回家,獨自沿著街道漫步散心,從石拱橋穿過河對岸。
她冷得身子發僵,鼻子通紅,將春季外套的拉鏈拉到頂,半張臉縮進衣服里。
此刻,只想隨便找家店進去暖和一下。
醉生夢死燒烤店。
走著走著,怎么走到這兒來了?
林聽下意識往里頭掃了眼,正準備離開。
就聽見――
“林老師!”
林聽半張臉露在外面,視線一抬,看見馮逞。
旁邊還有兩位男士。
馮逞難掩激動的心情,直接走到林聽身邊:“我們也吃燒烤,要不一起?”
“……”
朋友對視,開始起哄:
“我還沒跟大美女一起吃過燒烤呢。”
“一起吧。”
林聽被他們連拉帶勸拐進去。
因這不小的動靜,江入年幾乎第一時間注意到她,視線筆直地和她對上,像是不輕不重的雨滴砸在心上。
輕到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林聽沖他點了下頭。
江入年收回視線,神色漫不經心。
“四位嗎?”
“對,就我們四個。”
服務員領他們去稍寬敞點的圓桌。
這會兒還沒上菜,馮逞對林聽表現得十分殷勤,鞍前馬后、處處體諒,又是拉椅子又是問她忌口的,連體感溫度都照顧到了。
另外兩人自動閉麥。
但他這種行為,讓林聽覺得很不自在。
馮逞正要拿水要給她燙餐具,林聽提前把餐具收起來。
“我沒有燙杯子的習慣,不麻煩了。”
馮逞默默將開水壺放下。
氣氛變得尷尬。
為了緩解氣氛,林聽便主動開啟聊天模式:“你怎么會來這兒吃燒烤?”
馮逞看過去,答得很快:“我們上次團建不是來過這兒嘛。味道還不錯,價格也合適,正好我兄弟今天生日,就帶上他們一起來了。”
聽到“價格”二字,林聽的表情變得有點難言。
怕是不敢茍同。
馮逞指著對面左邊那位:“就他,過完生日二十五歲了。”
林聽抬起頭,祝賀道:“生日快樂。”
馮逞和另一位也向他祝賀:
“生日快樂。”
……
林聽聊天的興致不高,可能身體不舒服,心口像堵了塊石頭,很悶。
這時,服務員端來一碗長壽面。
“我們老板送的。”
除了林聽,另外三人連連道謝。
服務員看了眼林聽,拿著托盤離開。
林聽轉頭。
搖椅空了。
江入年人呢?看了一會兒,林聽收回眼,拿起杯子喝水,沒人瞧見她耳朵有點紅。須臾,江入年朝這邊走過來,親自端著一盅梨湯。
林聽抬起頭。
感覺江入年怪怪的。
許是心情不好。
他此刻的神色絕不能算明朗。明明光線明亮,溫暖而舒適,落在他眼里卻昏昏暗暗,眉眼均壓在細碎的頭發下,有種說不出的冷酷。
怪嚇人的。
“聽說你們有人過生日。”
“誰?”
他絕對是明知故問。
對面生日的那位朋友正在吃面,默默出聲:“我。”
順著聲音望過去,江入年忽然收了手上的力道,托盤忽地往下掉,砸出聲音,伴隨著他格外不走心的“生日快樂”,后面接了一句:
“用餐愉快。”
“……”
江入年這態度稱不上和善。
隱隱的敵意。
也不知道在針對誰?
江入年離開后,林聽感到胸口更悶了些。
喝了半盅梨水,喉嚨還是癢癢的,中途,她離開座位去上廁所。出來正好撞見江入年,正想打招呼,誰知江入年直接無視了她。
把水龍頭關掉,自顧自走到旁邊擦手,再把手放到烘干機下面。
他的動作慢條斯理。
落在林聽眼里,成了極為惡劣的故意。
“……”
林聽把唇線拉直。
揣摩著他這舉動的含義。
嚴格算起來,他們也才見過三面。
確實不算熟人。
只是陌生人的關系。
確實沒有打招呼的必要。
林聽不知道江入年是不是這樣定義的?
“來都來了,怎么在門口不進來?”
林聽啊了一聲。
江入年總算結束了,位置讓出來,倚在墻壁上看她。
林聽上前一步,占了他剛剛的位置,重復他的動作。
似是提醒她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江入年慢騰騰的道:“你不是特地來照顧我生意的?”
他強調了“特地”兩個字。
林聽目光垂下,耳朵有點燙,隨口扯了個理由:“不是,我來找朋友。”
江入年神色不變:“外面那個?”
“不是。”
“那你朋友呢?”
林聽不明白他這話里窮追不舍的情緒師出何名?
“她不在這兒。”
江入年盯著她,眼神淡而輕。
手還沒完全烘干。
可林聽實在沒法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從容淡定,便轉過身回視:“我就隨便走走。”
“倒是新鮮,隨便走走就走到我這兒來了。”江入年挑了下眉,睨著她:“哦,還是說,你這么千方百計地想見我呢。”
“……”
頭頂的燈光忽然閃了閃。
林聽嚇一跳。
條件反射般往江入年所在方向走了一步,很快,林聽察覺到這情況,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眼睛和燈光重疊的瞬間,忽然回想起夢里的那雙眼睛。
恍然。
林聽心底撞進一道格外清晰聲音:怎么會夢到他?
夢到,江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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