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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Chapter45


新來的轉校生是個奇怪的人。

        虎杖悠仁想偷瞄一眼邊上的少女,沒想到和她的眼神撞個正著。

        “……呦!”偷窺被抓包,虎杖心虛地露出燦爛笑容,打招呼企圖掩蓋過去。

        “……”面無表情的少女沉默兩秒,頷首,低下頭就是一頓奮筆疾書。

        虎杖悠仁僵硬地把視線移回屏幕上,內心一陣抓狂。

        「是在觀察我吧?絕對是在觀察我吧!」

        「所以她到底寫了什么?在意,超級在意,在意得要死了!」

        虎杖悠仁的同理心很強,能輕易察覺到別人的想法。

        但轉校生身上有種不可思議的氛圍,完全搞不懂她的邏輯,很多前輩對她的態度也很奇怪。

        他滿臉嚴肅地盯著屏幕認真思考。

        「特別是七海海,總感覺他們超親密……?」

        虎杖第一次在她面前叫了一次“七海海”這個稱呼后,轉校生沉默了一下,忽然伸手抓住七海的袖子。

        當七海不明所以低頭看向她時,她毫不猶豫地開口喊:

        “建人君。”

        毫不夸張地說,除了轉校生本人,當時在場的人都裂開了。

        七海和所有人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從沒有人達到能叫名字的親密程度。

        就連虎杖最初喊這個昵稱的時候,他也干脆利落地表態:

        「揍你哦。」

        這次在大庭廣眾下被叫了還要親密百倍的稱呼,七海態度卻沒有之前那樣冷淡消極。

        成年咒術師僵了一下,才低聲對她斥了一句“不要胡鬧”。

        聲音很小,除了他們兩人之間其他人很難聽見。

        七海建人身上很有一種大家長式的威嚴,那一刻卻被一種戀人般的親昵所取代。

        虎杖很確定他是害羞了,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繃緊了。那種僵硬感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失。

        「還有五條老師。」

        五條悟見轉學生后態度簡直是狂喜,虎杖都覺得他熱情得有點不正常,帶著迷之微笑到轉校生前面問:“我是誰?”

        轉校生:“五條老師。”

        五條悟很臭屁地點點頭:“嗯嗯,再來一遍!”

        轉校生:“五條老師。”

        “再來一遍!”

        直到被聞訊趕來的七海建人阻止。

        七海建人:“請不要做些欺負她的事情。”

        五條悟心滿意足地道歉。

        虎杖不懂。

        被叫老師的樂趣在哪?他們班上的人不都稱呼“五條老師”嗎?為什么只有被轉校生尊稱的時候那么滿足?

        那之后轉校生就和七海一樣,改為稱呼“五條先生”了。五條悟對此只表示了遺憾。

        虎杖悠仁至今不懂這件事的邏輯。

        虎杖想再偷看一眼旁邊,結果發現五島還在看著他,又驚了一下。

        他哆嗦著指向屏幕:“這、這部片子很好看哦…?”

        「拜托別再盯著我了……」

        事與愿違,轉校生敷衍地看了一眼屏幕,回來繼續盯著虎杖。

        迂回戰術完全沒用,虎杖悠仁覺得必須直說:“……為、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

        轉校生歪了歪頭,給出一個震撼人心的回答:

        “我想知道七海為什么那么喜歡你。”

        一直從沒響過的雷達開始報警,虎杖悠仁一下變成豆豆眼,委屈對手指:“如、如果是因為我叫了「七海海」的話,我可以道歉……”

        他總覺得空氣里莫名其妙一股酸味。

        而且應該不是五條老師弄撒的那兩罐碳酸汽水發出來的。

        轉校生臉上有點困惑:“為什么要道歉?這個稱呼很可愛。”

        虎杖摸不清頭腦:“那……”

        “我每次這樣叫,七海都會臉紅。”人偶似的少女露出極淺的微笑:“很可愛。”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與外表不符意外的惡趣味啊……

        沒幾天高專就要開交流會,準備工作很多。里櫻高校事件的結束只是一個開始,要對逃走的特級咒靈盡快搜索祓除,向上層報告情況等待相應處理。

        不光學生忙于訓練,咒術界的大人也焦頭爛額。

        五島真弓見過一次夜蛾摘下墨鏡,后面是深重的黑眼圈。

        五島真弓極力試圖融入進氛圍里。

        白天和咒高的學生磨合練習,晚上抱著本子去觀察虎杖悠仁的言行舉止。等七海建人開車離開咒高的時候,再跟他一起回去。

        咒高也好咒術師也好,都是很有個性的人。

        換句話說,情緒很外露。

        大大便利了五島真弓的觀察活動。

        離交流會召開還剩一天的時候,五島真弓的筆記本已經記得滿滿的了。

        她赤著腳在副駕駛上窩成一團,板著小臉一頁一頁地翻看。順滑長發在皮革坐套上蹭得滿是靜電,頭頂顯得毛絨絨像只小貓。

        晚上十點多算是深夜,兩邊路燈的光根本照不進車里。

        等交通信號燈時,七海一看五島又開始專心研究起她的「秘籍」,微微蹙了一下眉,伸手把閱讀燈打開了。

        五島真弓抬頭看了他一會兒,歪頭把腦袋抵到他的肩膀上,胡亂蹭了一會兒,銀色發絲炸得更厲害了。

        七海無奈地嘆了口氣,任由她把西裝蹭得皺巴巴的。他的西裝很久沒平整過了,家里成對的袖扣也只剩下一兩對。

        直到紅色信號燈閃爍起來,七海才把她扶正,大手幫忙順了一下亂飛的頭發:“這是今天的攻略技能嗎?”

        五島真弓眨眨眼:“今天看到野薔薇這樣靠著真希前輩。”

        她覺得看上去很親密,能拉近距離就拿來用了。

        七海建人看了一眼她,淡笑著搖了搖頭,把車子發動起來。

        夜晚路況很好,兩側的景物飛速后退,車窗縫隙里吹進來習習涼風。

        五島真弓很有些貓的習性,經常會被奇怪的東西嚇一跳,安靜的時候反而很乖覺。

        她認認真真翻自己的「攻略筆記」,時不時看一眼七海,像是確認他還在不在似的,也不說話打擾他開車。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七海建人有些哭笑不得。

        他還讀高專時,五島真弓就有些小孩子脾性。有時候童真不是因為年齡,而是因為性格。

        她會把便當里心形的玉子燒留下一枚,小心翼翼擺到正中間,下午放了學再鄭重交到七海手里,說“我要把我的心交給你”。

        那是熱播愛情劇的臺詞,因為寫得太拙劣已經淪為笑柄。

        可她不知道,當真地拿來告白。

        十年前的少年七海,圍著可笑的圍裙站在高專狹小的廚房里,接過便當盒竟然羞怯地不敢去看她,好像手里那只盒子里,真的裝了一顆少女怦然跳動的心臟。

        那時候他們是那樣真心實意地計劃著未來。

        后來七海畢業之后,再也不去接近咒高宿舍的那幾棟樓了。

        他沒辦法再去看那些東西。

        七海也想過,會不會是港口mafia故意隱瞞了她的行蹤。直到身份調查結果出來,在被森鷗外收養前,關于「五島真弓」的一切都是空白。

        七海不得不接受,或許五島真弓只是短暫地在這個世界停留了一會兒。

        雖說現在五島真弓說明了原因,那也只是一個曖昧的期限。

        告別的時刻不知何時就會來臨。

        他們蒙著眼睛在未知的道路上行走,無法停下腳步,也不知道腳下的路延伸到何處為止。或許下一秒就會踩空,墜入不見底的深淵中去。

        五島真弓的愿望單純而簡單,她愿意獻出一切來阻止既定的命運。

        七海建人比她成熟,也比她要貪婪。他渴望把幸福抓在手心里,與她共同走過剩下的一生,和她同悲同喜。

        可他越是理智,越是知道這不可能。

        如果十年前還有一絲希望的曙光,此刻連這一絲希望也消失了。

        前方是漆黑死寂,無奇跡應許之地。

        車輛稀少的晚間馬路上,七海聽見生與死在賽道上擁擠摩擦著前進的聲音。

        生與死誰先到來?又是他們兩人之間誰的生死?

        在他的心完全冷卻下來前,五島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指著路邊:“還開著門,去那里。”

        公寓冰箱里的食材消耗得七七八八,七海一直沒找到時間補充,今天正好。

        七海雖然給人以冷峻優雅上班族的印象,實際上對料理很有心得。

        五島真弓喜歡吃他做的菜,也很熱衷于輔助七海下廚。

        她第一次切菜的時候,七海建人發現她刀工了得。想了想她使用的武器,覺得又在情理之中。

        七海把車停好,拔出車鑰匙打算打開門下車,卻被人拽住了。

        他回頭看,副駕駛座上的少女手伸進他外套里,拉住的應該是他的背帶。

        五島真弓膝上放著拉開拉鏈的運動包,剩下一只手拍拍包。

        為了兼顧形象和實用。七海出任務的時候一般會在腰上加兩條背帶,將咒具吸附在上面。

        剛剛下車前,他又習慣性地把咒具背上了。

        七海的咒具重量客觀,背著的時候感覺很明顯。

        路遠無輕擔。在五島真弓的強烈要求下,七海被迫同意下班后把咒具交給她拿著。

        五島真弓執行得非常嚴格,七海從她眉眼間看出一絲譴責,意思是“你怎么又忘了”。

        她或許是在認真生氣,可在七海眼里卻有點像撒嬌。

        他無奈地微微笑起來,縱容地道歉回答:“好,好,我下次會記得的。”

        七海脫下西裝外套,把咒具和襯衫背帶夾都取下來交給五島。

        五島仔細收進包里,才一本正經道:“忘記也沒關系,我會幫七海取下來的。”

        七海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不能讓她養成在大庭廣眾下動手動腳的習慣,趕緊糾正。

        沒想到對方根本不停,把頭埋在他懷里一通亂蹭,悶聲答道:“就要。”

        幸虧停車的地方有點暗,沒人看見他被五島抱得手足無措的樣子。

        高專的時候五島真弓還沒這么大膽。

        最近七海總覺得自己被當成了貓爬架,五島有事沒事就要過來抱一抱蹭一蹭。

        七海建人本質上是傳統類型的男人,含蓄內斂,不習慣外露的表達方式。

        偏偏五島真弓坦率得不能再坦率。她本身就沒什么表情,開心不開心、喜歡與否都要用語言表達出來,七海總是被她弄得非常窘迫。

        五島蹭得臉蛋發紅,在他懷里仰起臉來,堅定地重復了一遍:“就要。”

        七海用一只手遮住鼻梁下半邊,轉頭看向旁邊,半晌含糊地妥協:“……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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