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薄曉順著他的指尖看向那支橙紅色的花。
花瓣像是半個鷹嘴,火焰狀的花序,花瓣中間還有一個粗粗的花蕊。這花有且只有一支,在花束中還挺打眼。
薄曉對花的了解僅限于鮮花店里最常見的幾種,這種花還是第一次見到。
手指輕撥了下花瓣,她抬頭問路余白,“這個是什么花啊?”
路余白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下一刻,他唇角抿成冷硬的一條線,抬手捂住了鼻子,含糊地揮了揮手,“總之,你快點把它拿開。”
頭頂的水晶吊燈發出耀眼的光亮,光影在他臉上浮動,薄曉這才留意到他的耳朵不知何時也開始泛紅了,看樣子可能真的是要過敏了。
擔不起害影帝過敏的罪責,薄曉忙轉身,把花束交給路過的服務員,請她幫忙暫存。
處理好花束,她想了想,轉身朝洗手間的方向走。
才剛邁出一步,又猝不及防地被人拽了下衣領。
她回眸,路余白快速松開手指,把手背向了身后,“又要去哪?”
“去洗手。”薄曉無奈地解釋:“你不是對那花過敏嗎?我剛剛碰了花瓣。”
安全起見,還是洗一下的好。
“……哦。”
路余白淡聲道:“洗完快點過來,程導等你半天了。”
“好。”
薄曉點點頭,轉身加快了腳步。
路余白背手站在原地,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唇角這才漫出一絲淺淺的笑意,瞬間即收。
他快步走回主桌,脫下西服外套,搭在了旁邊的椅背上。
原本打算坐他旁邊李光源見狀腳步一收,以為是他經紀人要來,便自覺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
李光源剛坐下沒兩分鐘,就見薄曉直直地朝著他們這桌走來。他下意識地環視了一下四周,除了路余白手邊那個空椅子,早就沒了空位。
李光源為人處世周到妥善,從不搞踩低拜高那一套,既然薄曉都過來了,總不能讓人家尷尬地走開,他一邊抬手熱情地招呼“薄曉,來坐這兒”,一邊起身要去隔壁桌拉椅子。
只是還沒等他把椅子拉過來,路余白已經默不作聲地拿走了搭在空椅背上的西服,同時順手把椅子向后拉開。
李光源見狀,小聲說:“我再添個椅子吧,這個位置還是給欒總留著。”
欒總就是欒碩,路余白的經紀人。
路余白聞言微怔,隨即反應過來,眉梢微微挑了下,順水推舟道:“沒關系,他在忙,說不準幾點能趕過來。”
一邊解釋,他一邊抬眼盯住了薄曉的身影。
直到薄曉毫無察覺地在他身邊落了座,他才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順手拿走她面前的紅酒杯,笑著和程導碰了個杯。
等到大家舉杯干杯時,薄曉才發現自己面前沒酒,只有一杯茶水,而路余白面前儼然有兩杯喝過了的紅酒。
“抱歉,不小心拿錯了。”
路余白云淡風輕地笑了聲,在全桌舉杯的注視下,略帶歉意地說:“不好讓大家再等,薄老師就以茶代酒吧。”
薄曉當然沒什么意見,甚至有點竊喜被他錯拿了酒杯,但她畢竟不是以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了,不能再耿直地點頭說好,只是笑著看向了程導。
都是人情世故里磨圓了的人,路余白都這么說了,程導當然不會再讓人給薄曉倒酒,順著他的話音哈哈笑了聲。
“咱們小路就是紳士!今天是慶功大會,不是比酒大會,不能喝的就少喝,喝茶喝酒都是一樣的,你們幾個女孩子要是不想喝茶等下換果汁!”
“謝謝導演!”薄曉笑著躬身和導演碰了杯。
撤身站直時,余光掃過路余白,她想了想,也跟他碰了一下杯。
刻意放低了杯口,她小聲說:“謝謝路老師。”
路余白骨節分明的手指被紅色酒液映著,顯得更白,他不著痕跡地把杯口放得更低,在她杯沿上輕輕撞了下。
“今晚貢獻了那么精彩的表演,”他嗓音低沉又慵懶:“我還要謝謝小老師。”
酒過三巡,場子已經呈自由狀態。
每個桌子旁坐的都不再是原來的人,大家舉著酒杯,四處敬酒聊天,歡聲笑語不斷。
薄曉不是很習慣這樣的場面,不知道該跟誰去攀談,更不想主動去攀談。
她現在沒資源沒名氣,連經紀公司都沒有,孤家寡人一個,生怕對誰熱情一點就被人打上抱大腿的標簽。
餓了好幾天,她趁著周圍人群散亂,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吃了個八分飽,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她才讓服務員另拿了個酒杯,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等到程導終于回到他們這桌,薄曉立刻捧著酒杯站起來,拿出十二分誠意給程導敬了杯酒。
“程導,謝謝您給我這次登臺表演的機會,如果不是您,我不知道自己什么要等多久才能再站在觀眾面前。”她抿了抿唇,眼睛亮晶晶的,鄭重道:“總之,感謝您。”
程導笑呵呵地和她碰了杯,看她仰著頭大有一口悶的架勢,抬手攔了下。
“意思到了就行,不用喝完。”
他感覺得到薄曉身上的赤誠,對待她也就多了一分寬容和溫柔。
“小女孩一個人在外面還是少喝酒。”
薄曉喉頭一熱,微閉著的眼眶也熱了下,仰頭堅持把那杯酒喝完了。
放下酒杯,她才拿紙巾擦了下唇角,眼里露出一絲坦蕩的狡黠:“告訴您一個秘密,我在外面一般都對別人說不會喝酒的。”
程導被她這句話取悅,哈哈大笑道:“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薄曉好奇地眨了眨眼:“什么秘密?”
程導:“其實你這杯酒不該敬我,這個機會是欒總給你的。”
“路老師的經紀人?”
“他可是你的忠實影迷,不僅推薦我看你的電影,還扛著壓力推薦你來參加節目。”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不錯。”程導輕輕拍了下薄曉的肩:“未來可期,薄曉啊,我等著你再拿獎的那天。”
直到程導離開,重新被一群人圍住,薄曉還久久地沒回過神來。
她并不認識欒碩,實際上連他的名字也是這幾天因為路余白的原因才聽說,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無視瞿墨儒對她的封/殺/令,寧愿承擔一切后果也要來推薦她上節目。
這份知遇之恩對當下的薄曉來說太重了,重得她心頭百感交集,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才好。
薄曉獨自坐在椅子上消化著程導透露給她的這個“小秘密”,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身影在她身邊坐下。
她沒轉頭,直覺地認為那是路余白,等倒了杯紅酒偏眸看過去時,果然對上路余白的眼睛。
他不知喝了多少酒,沉黑的眼睛像是浸在水波里,暈著光,看向她的目光安靜又專注。
薄曉朝他舉起酒杯,清了清嗓子,語氣認真地跟他道謝:“這幾天辛苦了,這杯酒我敬你。”
這次她沒叫他路老師,但路余白看上去依然不是很滿意。
一只手臂搭在身后椅背上,他看著她手里那杯酒,微擰眉梢,閑閑地問:“謝我什么?”
薄曉沒跟他假惺惺地客套,“謝謝你這幾天的關照。”
和登臺前的鼓勵。
路余白淡淡“哦”了聲,卻沒有要拿起酒杯的意思,漫不經心地把下巴擱在手背上,他微抬著眉梢看著她,像是有些迷茫。
“沒必要吧?”
薄曉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歪頭“嗯”了聲,尾音輕揚。
她的表情是如此坦蕩,又是如此真誠,讓路余白挫敗,卻又沒有立場和出口表達。
“我們桉城一中的校花走到哪里不都是獨當一面,什么時候需要別人關照了?”
枕著手背輕嘆口氣,他重新靠回到椅背上,笑了聲:“是你自己表現得好,不是別人關照你,不用跟我道謝。同學一場,沒必要這么見外。”
薄曉舉著酒杯舉得手腕都要酸了,索性放下了。
沉吟兩秒,她還是決定辯解一句:“我沒對你見外。”
就是對待普通同學,普通同事的正常態度。
她解釋得認真,路余白的眸光隨之黯了一瞬。
低頭揉了下太陽穴,他唇邊泛起一絲淡淡的自嘲。
薄曉沒留意,重新端起了面前那杯酒,話題卻變了,“你經紀人今晚會來嗎?”
路余白抬眸。
薄曉:“程導說,是欒總向節目組推薦了我來參加節目錄制,我想當面跟他道聲謝。”
“他今晚不來。”路余白說。
薄曉遺憾地點點頭,“那這杯酒敬你,麻煩你替我向欒總轉達謝意,我真的很感謝他。”
她的眸子黑白分明,干凈得讓人不忍拒絕。
“酒就免了。”路余白無奈地按下她的酒杯,從喉嚨里溢出一聲哄人似的輕笑。
“如果非要感謝,不如幫我個忙?”
薄曉沒想到,路余白所說的幫忙,竟然只是讓她幫著推薦一下合適的狗糧。
“于楊買的那款狗糧菜花不喜歡吃,你給我推薦一下你家葫蘆小時候愛吃的?”
薄曉問:“菜花過三個月了嗎?”
路余白一手按著太陽穴,眼睛看向天花板,沉吟了一秒:“……過了。”
“好。”薄曉低頭去翻手機。
路余白隨即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微信二維碼,“我喝多了酒可能記不住,你直接把鏈接推給我吧。”
“哦,行。”
薄曉打開微信,掃了他的二維碼。
而后,她手指一頓,猛地抬起頭來,“我記得你家小狗不是叫……花菜嗎?”
“……”
“口誤。”路余白表情嚴肅:“申請添加好友。”
“好吧。”薄曉輕輕聳肩,低頭點了申請。
路余白當著她的面通過驗證,系統很快跳出一條消息: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薄曉直接關掉了對話框,切換回購物軟件里查看過往訂單。
路余白就坐在她身邊,漫不經心地靠著椅背,等著她。
不遠處,節目組導師之一林以平導演端著酒杯叫了聲“余白”。
薄曉聽到,抬頭說:“你先過去吧,我找到了就發給你。”
路余白這才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
等他走遠,薄曉也搜到了購買狗糧的鏈接,三下五除二地粘貼到了微信對話框里。
等按下發送鍵后她才分心看了一眼路余白的個人信息。
他的微信名稱就叫路余白,頭像好像是一幅風景畫。
小圖看上去不太直觀,她打開了大圖才看清,是一條鮮花盛開的路,路的盡頭是染著緋色朝霞的天光。
薄曉凝眸,恍然間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幅畫,但她一時間沒想起來。
想不起來,她也沒糾結,毫不在意地關掉了對話框。
這種常規的風景畫,從沒見過才不正常。
程導今天高興,喝了個伶仃大醉,被兩個助理架著先送回了家。
隨著幾位導師相繼離開,眾人也紛紛散了。
薄曉離開之前,找到幫她存花的那位服務員,拿上辛澤送她的那束花離開。
走到一樓大廳時,恰巧碰上從另一部電梯出來的路余白。
路余白看到他,低聲跟旁邊的人交代了句什么,而后大步朝她走來。
走近后看到她抱在手里的花,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薄曉把花從左手換到右手,同時往旁邊跳了一步和他遠遠拉開距離,這才說:“鏈接已經發到你手機上了。”
“好,我回去看。”
路余白還要再說什么,忽然歪了下腦袋,笑了:“躲那么遠聽得到我說話嗎?”
薄曉晃了晃手里的花,“你不是過敏?”
過敏是假的,礙眼倒是真的。
路余白張口就來,“我喝多了,鼻子堵上了,現在不過敏了。”
“……”
還能這樣?
薄曉狐疑地看著他朝自己走近,“還有什么事嗎?”
路余白和她保持著兩拳的距離,停步:“你怎么回去?”
薄曉剛想說“我叫代駕”,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輕快的聲音,“小小!”
她還沒轉頭,眼睛里先露出笑意。
一轉頭,果然看到站在幾步臺階之下的姜凝,手里還捧著一大束鮮花。
“我朋友來接我了,我先走了。”匆匆對路余白撂下這句話,她轉身朝臺階下小跑出去,留路余白獨自站在后面,愣是把那句沒說出口的“順路送她”卡在了喉嚨里。
“恭喜你,今晚的表演太精彩啦!”姜凝笑著把花遞給薄曉。
“謝謝凝凝。”薄曉捧了滿懷的花,喜笑顏開地問:“你怎么來啦?”
“來給你慶功啊。”姜凝說:“知道你要喝酒,不放心,收工順便帶司機過來接你。”
薄曉抬頭一眼,路邊果然停著姜凝的保姆車。
“我叫代駕回去就行的,還讓你繞路跑了一趟。”薄曉騰出一只手抱了抱她,說:“花真好看。”
“再好看的花都沒你好看。”
姜凝吹完姐妹,悄悄戳了戳薄曉的手肘,問:“我沒看清,剛剛你是在和路余白說話?”
薄曉點頭,“嗯。”
姜凝清了清嗓子,眼睛偷偷朝她身后看,“他好像,還在看你。”
“怎么會?你看錯了吧?”薄曉漫不經心地朝身后看了眼,路余白適時撇開了視線。
薄曉沒心沒肺地轉過頭來,“你看錯了,他在等車呢。”
拉了下姜凝的胳膊,她抱著滿懷的鮮花,快樂地說:“走吧,回家!”
邁巴赫穩穩停在車庫,于楊打開車門先下了車。
路余白隨即起身,長腿一步邁到地上。
于楊拿著大包小包跟著他上樓。
入戶電梯直接到28層,路余白解鎖指紋走進玄關,沒換鞋,先把外套撐在了衣架上,抬手打算往柜子里掛。
于楊跟在身后提醒:“老大,不用掛了,這衣服換下來我還要還給品牌方。”
指腹輕蹭過西服領口,還帶著余溫,路余白眼前浮現的卻是薄曉睡眼迷蒙,抓著衣領的模樣。
眼皮輕輕垂下,他說:“不用還了,對接一下品牌,把這套買下來。”
于楊:“?”
路余白出席活動從來不穿重樣的高定,私下里又不愛穿西服,屬實沒有買下來的必要。
于楊不解地看向他,試探道:“……是弄壞了嗎?”
“不是。”
路余白喉結輕輕滑動:“是我喜歡。”
說話間,他已經把外套掛在了衣柜里,防賊似的關緊了柜子門。
而后,他轉過頭,問道:“我要的小狗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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