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叔被三四個男子圍住，一個穿著灰棉襖的矮個男子正要上手推人，向晨霜顧不上頭疼，趕緊上去扯開他的手，“干什么呢？我們申叔身體可不好，傷著了你們賠得起么？還不趕緊放手！”

        戴著雷鋒帽的領頭大個子瞟了向晨霜一眼，指著自己的紅袖標厲聲呵斥，“沒長眼睛么？工商局辦事，閑雜人等請回避!”

        幾人的紅袖標就是一截捆在胳膊上的紅布，紅布上沒有任何標識，一看就是隨便找的臨時套上，向晨霜皺眉，“你們辦什么事兒�。课揖褪峭婢邚S的廠長，你們別圍著申叔了�！�

        領頭的雷鋒帽背著手，偏頭打量他，“呵，就你毛長齊了么？小伙子你還是先去把你們廠負責人叫來吧!”

        申叔從他側身擠出人堆，走到向晨霜身邊連身解釋，“領導，領導!這真是我們廠長，如假包換!小向廠長，這是工商局的……”

        向晨霜皺眉朝申叔搖了下頭，止住他接下來的話，這些人是不是工商局的還不好說。

        九十年代中期，掃黑工作還沒結束，華國社會上多的是各種強取豪奪的黑勢力，肆無忌憚的黑勢力基本都有高層保護傘，更有甚者直接打著z府機關的名義上門收錢的也不少。

        這群人來勢洶洶，向晨霜懷疑他們是借機找事來要錢的。

        雷鋒帽見門衛都認定向晨霜的身份了，雖然還有些狐疑，但也跟他說起事由，“有人舉報你們玩具廠使用有害的違規原料生產玩具，現在我們要進去檢查，讓路吧！”

        使用違規原料小向同學差點氣笑了，如果他們找別的借口他也許還得再確認一下他們的身份，可唯獨生產原料，這是他最自信的地方，玩具廠的所有原料都是他和表哥兩個老板親自找的廠商，當初為了找絨布還跑遍了全市。

        這幾個男人矮的矮，瘦的瘦，滿臉戾氣卻不敢帶什么管制刀具，捆著紅布當袖標虛張聲勢，連借口都找不好，小向同學估摸著他們也算不上什么黑勢力，就是幾個底層嘍啰，過完年沒錢來要錢了，他可不慣著這些地痞流氓。

        “你說你們是工商局的，你們就是了？工商局里可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同志，能像你們這樣上門就動手欺負老大爺？”

        見剛剛要推申叔的灰衣男瞪大眼睛要反駁，向晨霜翻了個白眼，“可別說你們沒動手，我兩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們硬要說你們是工商局的，我明天就能讓工商局暴力執法上省電視臺新聞節目!”

        雷鋒帽的大個子沒被他的氣勢震住，皺著眉把灰衣男拉到身后，從兜里掏出一張工作證翻開遞給向晨霜，“看清楚了么？剛剛是我們著急了點，可到底也沒動手！我們為人民服務那是為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服務，像你們這種違法犯罪用違規原料的配我們服務么？”

        工作證上的照片沒戴帽子，跟領頭的雷鋒帽有八層相似，照片右下角還帶著工商局的紅色鋼印，工作證紙質泛黃，應該是真的。

        機關人員就算是當保護傘也不會直接去一線收錢，向晨霜有點無語，這群拽得二五百萬、一身混混樣的人竟然還真是工商局的？

        雷鋒帽大個子見他沒說話，撇嘴諷刺，“你這么能，那現在就去找電視臺唄，看他們是報道你們霜帆用有害原料還是報道我們工商局為民除害”

        說完他就撞開向晨霜，趾高氣昂地帶著幾個手下走進院子。

        向晨霜被撞了一個趔趄，申叔連忙扶住他，“小向廠長，你沒事吧？”

        向晨霜擺擺手回了句沒事，低聲罵了句國粹，揉著發脹的腦袋回想玩具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領頭的雷鋒帽目標明確，帶著人直奔庫房，今天是星期天，女工們沒上班庫房就上了鎖，幾人朝著庫房大門拍了幾下，催促還站在大門口的向晨霜過來開門。

        他們拍門拍得震天響，向晨霜頭疼得更厲害了，不耐煩的嘖了一聲，灰衣男以為他不服氣，暴躁踹了一腳鐵門，轉身就揮起拳頭沖向向晨霜。

        向晨霜一大早被他們找事，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剛剛看在雷鋒帽工作證的份上強行忍住，這會兒灰衣男上來撩架，火氣直沖腦門，一個又矮又挫的傻逼他還真不怕，抄起門衛室旁邊的掃帚就上。

        陸栩被拍門聲吵醒，出來就看見兩人扭打在一起，庫房門口還有幾個男人虎視眈眈。

        眼見拳頭就要落在向晨霜背上，來不及觀察發什么了什么，陸栩趕緊上前拉架，左手把向晨霜攬進懷里，右手用力扯了一把灰衣男的胳膊，比他矮了一頭的灰衣男直接被扔到地上。

        分開兩人后，陸栩先確認了一遍向晨霜沒有受傷，然后才把他抱進懷里順氣，“小霜，好了好了，先別打了！”

        雷鋒帽大個子見他拉偏架，也帶著人走過來，扶起地上的灰衣男。

        陸栩見雷鋒帽滿臉陰沉，似乎也要動手，于是皺著眉先發制人，“你們是來玩具廠尋釁滋事的？不說清楚我馬上報警！”

        灰衣男不耐煩地擼起袖子，“靠!都說了幾遍了，你們廠涉嫌使用違規原料，工商局來檢查!趕快把門打開！別耽誤事兒！”

        向晨霜對自家玩具廠用料有自信，正規的檢查他不怕，就擔心有人收買了這群人故意找茬，“行，那你先說說我們霜帆到底用了什么違規原料？要是沒檢查到，你們必須得賠我們精神損失費，否則工商局明天就會上新聞!”

        雷鋒帽嗤笑一聲，冷冷地看著向晨霜，“用了什么你心里有數，工商局有權抽查所有商家，你今天不開門就是妨礙公職人員執法，晚上就得進局子里待著!”

        罵人的話在嘴里過了幾圈，不想再出禍端，向晨霜最后只能先忍一手，磨著后牙槽打開庫房，從沒受過這種委屈的他，準備中午就去電視臺找他鐘姐吃飯!

        工商局的人動作很快，似乎知道庫房里的格局一般，徑直走向棉花堆，拿出個布袋，塞滿一袋棉花就離開了。

        沒有任何要借機收錢的意思，小向同學基本確認是有人要搞玩具廠了，搞的突破口還是廠里的棉花。

        回房間把還醉得死沉的表哥拍起來，“表哥，玩具廠的棉花你是從哪進的貨”

        表哥被他拍醒，瞇著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什么棉花廠里沒棉花了我前天才拉了一車回來呀!”

        向晨霜皺著眉把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表哥抱著發脹的腦袋想了半響，也沒想出有什么問題，“廠里的棉花我一直都從城南郊區梁老板那拿的，雖然是回收棉但他一直都只出合格品，我親自去車間看過的，他們標準嚴著呢！”

        領頭的雷鋒帽裝棉花時太篤定了，小向同學不大放心，“表哥，你先起床洗漱，我們馬上去梁老板那兒看看!”

        小向同學等不及陸栩煮在鍋里的早飯，去城南的公交車一來就立馬拖著表哥上車。

        梁老板為了節約租金，把棉花廠開在城南郊區，廠區占地是霜帆玩具廠的三倍大，沒有直達的公交，隔著附近最近的居民自建房都有幾百米，向晨霜和表哥在公交站叫了個三蹦子。

        在爛泥路上顛了十幾分鐘，兩人才終于趕到棉花廠，剛到大門口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棉花廠大門口原本掛長牌的地方空空落落，只剩下灰色的混泥土墻壁，他們在門口拍了十幾分鐘的門都沒聽到任何回應，諾大一個廠區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表哥終于意識到玩具廠的棉花出大問題了。

        兩人憂心忡忡的回到玩具廠，早就過了飯點，陸栩一直在鍋里熱著的雞湯向晨霜也沒心思吃，回到廠里就當機立斷地給運輸隊的小李哥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把庫房里現存的棉花全部拉走。

        可惜從城北往返一趟城南實在太廢時間，向晨霜打電話時已經下午四點，小李哥還沒趕到，玩具廠就先等來了一輛警車。

        警車里下來的三位公安表情嚴肅，通知他們工商局的檢測結果屬實，霜帆玩具廠使用違規回收棉，嚴重危害消費者健康，勒令玩具廠即刻停工。

        幾句話交代完，就閉嘴沉默，任由向晨霜和表哥說破嘴皮，他們都板著臉不多說一句話，冷漠地拿封條封了玩具廠的工作間和庫房，連營業執照也一并吊銷，走之前還留下一張十萬塊的罰單，讓玩具廠負責人下個工作日去工商局繳了。

        事發突然，向晨霜食不知味的吃過晚飯，趴在桌子上越想越不對勁，到底是誰舉報的？舉報人又怎么知道霜帆用的回收棉不達標

        還有工商局，以他對工商局的了解，辦公人員基本都是陳主任那樣的蛀蟲，他們怎么可能在周末還上班？今天領頭的雷鋒帽為什么對庫房的格局了如指掌？除了廠里的工人和老板，還有誰進過庫房？

        十萬塊罰款也有問題，2022年的工廠罰款都沒這么多！十萬塊真的只是罰款？不是某些人借機斂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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