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到底是誰在搞鬼，向晨霜安不下心，就算繳完罰款、重新辦好執照，他也會如芒在背，他決定找老熟人陳主任打聽打聽，都是工商局的，說不定能有點消息。

        時間還早，兩人取好錢，趕到工商局時還沒開門，等到快九點鐘，好幾個工作人員提著早餐到了門口。

        昨天來玩具廠檢查的雷鋒帽也咬著包子踱到工商局，見向晨霜杵在門口，得意地瞥了他一眼，“喲，遵紀守法的霜帆玩具廠廠長來我們工商局有何貴干吶？”

        向晨霜懶得理他，表哥卻忍不住皺眉掃了他一眼，“管你屁事！”

        雷鋒帽嗤了一聲，“不就是來交罰款的么？用著有害棉賺黑心錢還說自己遵紀守法，臉真大！”

        周圍等著上班的人聞言都打量起向晨霜和表哥，心照不宣地互相使眼色。

        表哥不服氣地反駁，“我們是被人陷害的！”

        雷鋒帽翻了個白眼，“呵，我管你們是不是被陷害的，反正我就是在你們廠里查出來的違規原料了，你們要是不想交罰款就回去唄！”

        雷鋒帽的表情囂張又無賴，表哥拳頭都捏緊了，向晨霜趕緊伸手拉了一把，低聲勸他，“表哥！忍忍，我們還得辦事呢！”

        雷鋒帽見兩人都沒說話，得寸進尺地還想再陰陽怪氣兩句，還沒開口工商局里面就有人來開門了，門剛打開，向晨霜拉著表哥第一個躥進去。

        兩人先去一樓辦事窗□□好罰金，然后直奔二樓，熟門熟路地敲開企業注冊辦公室。

        向晨霜進門就握著陳主任的手，笑著往他手心塞了三百塊紅包，“陳叔叔，我是上次玩具廠來辦執照的，您還記得我吧？”

        陳主任也笑著招呼他，“哎呦!小吳是吧？記得記得！霜帆玩具嘛，我們s省誰不知道？”說話間他卻把紅包推回向晨霜手心。

        向晨霜眼皮一跳，把紅包放在會客桌上，笑容不變地繼續寒暄，“不敢當不敢當！陳叔叔您太客氣了，我們玩具車出了點小事，還得仰仗您呢！”

        陳主任沒看紅包，回到辦公桌后坐下，語氣熱絡卻不接話茬，“我就一個辦公室副主任，你們這么大牌子，哪用得著我呀！”

        表哥還以為他真的只是謙虛，上次加這次一共要送近一千塊，陳主任態度和藹，錢送到位了他也不客氣，大喇喇地在會客沙發上坐下，“您也太謙虛了，我們這不就來找您重新辦營業執照了么？”

        小向同學見陳主任的笑臉僵住，起身又掏出兩百塊，拿上會客桌上的紅包走到辦工桌前，一并推給他，“陳叔，這次還真得麻煩您了!”

        陳主任有些糾結的站起身，皺著臉上的肥肉猶豫，向晨霜見狀又掏出一百塊，“辛苦您了!”

        這次陳主任終于接過紅包，“不辛苦，為人民服務嘛，你們證件帶了吧？”

        表哥連忙拿出裝證件袋子，“帶了的！”

        陳主任從辦公桌后走出來，一起坐到會客沙發上，“那就先放下吧，等工商局的刻章回來了我就去給你們蓋章。”

        他語氣隨意，向晨霜以為他是在找借口要錢，直接掏出一百塊放在會客桌上，“不能今天辦么？”

        陳主任這一次卻沒再收錢，反而板起臉，“小吳你把我當什么人了今天還真辦不了，局里的刻章去送修了。你們過兩天再來嘛。”

        見他一臉正經，向晨霜也不再糾纏，換了個話題繼續聊，“陳叔，不瞞你說，我們玩具廠這次被人舉報給害慘了，您在工商局有聽到什么風聲么？”

        陳主任咳嗽一聲，腆著肚子接話，“這事兒我們全局都知道了，小吳啊，叔得說你一句，玩具廠的消費者這么多，你們怎么能貪便宜用黑心棉呢？”

        表哥嘆了口氣，“陳主任，我們沒用故意黑心棉，我們是被人陷害的!”

        陳主任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教育兩人，“是不是故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已經用了！知錯就改才是好企業嘛！”

        小向同學懶得再聽他打官腔，“啊對對對，我們知道錯了，您在局里有聽說是誰舉報的么？”

        陳主任警惕地看向兩人，“你們想干嘛？還想去報復舉報人”

        向晨霜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您別誤會，我們可是良心企業，只是想感謝他讓我們知道廠里買到黑心棉了罷了！”

        陳主任放下茶杯，開口就是推脫，“那倒是好事，不過局里的保密工作向來不錯，我也沒聽到舉報人的消息，要不你們再去別的辦公室打聽打聽吧？”

        向晨霜又試探了幾句，陳主任咬死說他不知道，表哥再掏錢也不管用，最后兩人只好無奈地先回玩具廠。

        沒有營業執照公安局就不給撕封條，玩具廠被迫停工，庫房里的存貨已經不夠下個月的訂單了，向晨霜和表哥心焦地等了兩天，星期四掐著上班的點又趕去工商局，陳主任卻說今天要去省局開會，急匆匆地出了辦公室就沒再回來。

        第二天再去，陳主任又說要去鄰市學習，等到下周一，女兒結婚他得請假，周二爺爺死了他要摔碗，后面找的借口越來越敷衍，向晨霜和表哥次次都無功而返，連紅包都送不出去了。

        到了周五，接到鐘主任的電話，向晨霜才想起拍新品廣告的事，玩具廠已經停工快半個月，兩位老板又給不出具體的復工時間，大半急著掙錢的女工都辭職了，向晨霜無可奈何地推遲了拍廣告的時間。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還沒給下訂單的老板們退完款，省大就要開學了，小向同學上學期的成績單慘不忍睹，專業課高高掛起，不出所料地一科沒過。

        玩具廠的損失越來越大，時間不等人，向晨霜用鈔能力跟工商局的人打聽到陳主任家的地址，直接跟表哥上門堵人。

        對于陳主任這種腐敗蛀蟲，如果送錢沒用，那一定是錢沒送夠，向晨霜包了個三千的大紅包，把紅包封皮都撐得鼓起，被堵在樓道的陳主任摩挲著紅包的厚度，終于同意跟兩人一起吃頓午飯，還指定要去夏熙路的海鮮火鍋。

        向晨霜知道他的尿性，上桌就先點了兩瓶毛臺，陳主任一口一個大侄子叫得親熱，嘴里卻沒一句實在話，半瓶酒下肚，表哥又掏出一千塊，他才摸著肚子一臉隱秘地靠近兩人，用筷子在桌子上寫了個云來超市。

        云來超市的王老板為人仗義、熱心大方，這幾個月的相處歷歷在目，表哥有些難以置信。

        向晨霜卻突然想起年前王老板確實來了一次玩具廠，說是要給他接風洗塵，可他當時還對他觀感不好，去找鐘主任吃飯了，讓表哥接待的。

        表哥被他提醒，回憶那天的場景，卻只記得王老板帶了兩瓶紅酒，兩人哥倆好地全喝光了，之后的記憶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進過玩具廠的，除了工人和陸栩小胖，就只有王老板一個外人，見表哥回憶得一臉艱難，小向同學確定了，背后搞鬼的一定就是王老板!

        下周就要開學，向晨霜沒時間再想其他的路子，不管王老板有什么目的，他最起碼要先讓玩具廠能把營業執照辦下來，吃過飯兩人就直接去云來超市找王老板對峙。

        正月十五之前，表哥為了給他送伴手禮，跑了七八次他都不在，今天兩人突然襲擊，總算是在辦公室見到王老板人了。

        見向晨霜和表哥上門，王老板還裝模作樣地稱兄道弟，急忙起身走到門口迎接兩人，“向廠長!小吳!你們今天怎么想起來看哥哥了”

        向晨霜懶得再裝，直接開門見山，“王老板，該知道的我們都知道了，你沒必要再裝，我也懶得再問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直說吧，怎么才能讓工商局給霜帆重新辦執照？玩具廠不開工，你們來超市也沒貨了吧？”

        王老板殷切的姿態頓了一下，然后神態自若地笑了一聲，“年輕人別這么大的火氣，我們云來超市又不是只賣你們的玩具，聽哥哥一句勸，玩具市場的水很深，你們倆太年輕把握不住的。”

        邊說他還似笑非笑地打量兩人，“還是讓我來幫幫你們吧，想開工也簡單，一萬把霜帆玩具廠賣給我，霜帆明天就能開工！”

        向晨霜懷疑自己的聽力出問題了，如此厚顏無恥的話是人能說出來的

        “一萬塊王老板長得一般，想的倒挺美哈！”

        王老板有恃無恐，說話不急不躁，“可以呀，你們可以選擇不賣，只是霜帆玩具廠這輩子都別想再開業了。”

        從進門就被氣得說不出話說表哥拍著桌子怒吼，“枉我叫你一聲王哥，你別太過分！”

        王老板笑了，“你們還是太年輕了呀，商場如戰場，這有什么好過分的，王哥也不白叫，就當我給你們上了一課吧!”

        “賣玩具廠的事，你們還是多考慮一下吧，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不管兩人有多氣憤，說完他就往辦公室門口走了。

        表哥深覺真心錯付，憋著火買了瓶二鍋頭帶回廠里，陸栩一周前就被老師叫回學校幫忙跑數據了，晚飯是申叔炒的卷心菜，向晨霜吃著半生不熟的菜突然就想他栩哥了。

        表哥干脆飯都不吃了，就抱著瓶子光喝酒，向晨霜怎么勸都不聽。

        小胖聽完來龍去脈，心疼地陪著表哥一起喝，晚飯吃得早，兩人不到七點就喝得半醉。

        表哥端著酒杯，滿臉淚痕地跟向晨霜懺悔，“嗚嗚嗚，小霜，都是我的錯，我識人不清，對不起你!”

        小向同學本來不想喝酒，但表哥難過得太凄涼，他自己心里也很憋屈，最后還是接過酒杯一口悶掉。

        他不怪表哥，是王老板太狡詐了，又是送禮又是幫忙的，每次打交道都滿臉真誠，連他都對他改觀了，更別說天天跟王老板稱兄道弟的表哥，“表哥不怪你，不是你的錯。”

        小胖跟著氣憤，“他就這么無法無天嗎？小霜你不是認識省電視臺的人么？要不讓媒體曝光他官商勾結？”

        向晨霜嘆了口氣，搖頭道，“這次不行，不管我們是不是無辜的，我們都用了黑心棉，霜帆的名頭在s省太響了，曝光出去，大眾的關注點只會聚焦在霜帆身上。”

        二鍋頭酒勁太大，飯還沒吃完，向晨霜就先睡趴下了，表哥和小胖越喝越氣，絕不能救這么束手待命！酒壯人膽，兩個半醉的人互相攙扶著登上最后一趟公交趕去云來超市鬧事了。

        晚上具體是怎么鬧的，表哥和小胖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第二天是向晨霜來派出所接他們回玩具廠的。

        小向同學第二天一早就被申叔叫醒，王老板派來的人通知他去派出所接人，懵逼地把兩人接回去后，還沒休息一會兒，公安局又突然來人了。

        這次來了兩輛警車外加一輛大卡，玩具廠庫房里所有原料和存貨都被拖走了，違禁原料太多，加罰的三十萬罰單如同晴天霹靂，讓懵逼的三人徹底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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