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陽應該是一直關注著貝斯特，向晨霜去法院撤訴后，兩個小時不到，小蔣就被派出所放出去了。

        回到省大的小蔣一雙眼睛腫成水泡，臉色蒼白、精神緊繃，換了身衣服就擼起袖子，要去租房的地方搬東西。

        向晨霜見他情緒不對，擔心他要去找劉錦途打架，趕緊攔住他，“小蔣，你剛回來，先休息會兒再去搬吧。”

        小蔣搖頭，語氣平淡地解釋，“趁這會兒姓劉的還在上班，我先去搬了，后面還得處理廠里的事。”

        想到廠里的爛攤子，向晨霜嘆了口氣，“我跟你一起去吧，幫你搭把手。”

        小蔣租房的地方離劉錦途上班的公司很近，房子是一居室，玄關處的換鞋凳上畫了個顯眼的紅色愛心，小蔣一腳踏到愛心上，用力踩了幾下，“小霜，別換鞋了，直接進去吧。”

        房間很有小蔣的風格，桌椅板凳都收拾得很整潔，只有沙發上堆了幾本雜志，一件黑色外套隨意地搭在沙發背上。

        一向溫柔的小蔣一把掀開外套，和著雜志全扔到地上，“你先坐會兒，我先去臥室收拾東西。”

        小向同學被小蔣難得的暴躁震住，老實地點點頭在沙發坐下，不一會兒臥室里就傳來噼里啪啦摔東西的聲音。

        沙發面前的茶幾上擺著三四個相框，每一張相片上的小蔣都搭著劉錦圖笑得眉眼彎彎，向晨霜不忍多看，偏頭打量地上的雜志。

        最上邊是一本《商界風云》月刊，是華國商業雜志的領頭羊，主要刊登國內外的商界大事，小向同學也夢想過未來有一天能登上這本雜志。

        雜志封面是羊市繁華的街景，左邊一排內頁報道的標題，最下面一條赫然是“有創新才有發展，玉陽皮鞋盈利翻倍的秘訣”!

        向晨霜皺眉撿起這本《商界風云》，翻開目錄，找到報道玉陽的文章看起來。

        文章開篇先介紹玉陽皮鞋幾十年的發展史，如何從x省發展到分廠遍布全國，然后描述玉陽上個月抄襲貝斯特的幾款皮鞋，還在中間插上幾張新款皮鞋的照片，撰稿者言辭浮夸，全篇溢美之詞，著重夸獎了老板多么有眼光把外孫送進名校學習，最后上主旋律，總結創新的作用，告誡創業者要不斷學習。

        現在的雜志不像后世那么講究排版，文章段落被幾張插圖隔得亂七八糟，字間距太小，字體也不大，看得人眼花，向晨霜越看氣壓越高，玉陽老板的外孫是誰不言而喻，好一個厚顏無恥的“創新”學習!

        《商界風云》居然能寫出這么有傾向性的文章，他太失望了!小向同學決定以后上對家雜志時，一定要內涵幾句!

        憋著氣看到文章末尾，他終于找到撰稿者的名字——錦繡前途，好家伙，原來是劉錦途自己投稿的!怎么還夾帶私貨硬夸自己呢

        嫌棄地合上雜志，向晨霜甩手又把它扔回地上，于此同時，臥室里的動靜也停下了，小蔣拖著兩個行李箱走出臥室。

        小向同學立馬站起身，跟他分享自己剛剛發現的消息，“小蔣，劉錦途這個偽君子就是玉陽老板的外孫!”

        小蔣往門口走的腳步頓住，“我說他怎么急著回x省呢，原來是急著把樣稿拿回玉陽。”

        向晨霜拍了拍他的肩，接過一個行李箱，“我會讓這孫子付出代價的!”

        話音剛落，門口的鎖眼里突然傳來開鎖的聲音，姓劉的孫子回來了。

        向晨霜和小蔣剛走到玄關，還沒來得及開燈，狹窄的玄關有些昏暗，打開門的劉錦途顯然被門后的兩個人嚇了一跳，看清兩人的臉后很快調整好表情，抬手抽了下眼鏡，扯出一貫的微笑，“阿鳴，你要出遠門么？怎么把行李箱拿出來了？”

        小蔣直直地盯著他，“你不是一直關注著貝斯特么？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么？”

        劉錦途的眉頭微挑，“寶貝你生氣啦，我關注貝斯特不是為了幫你算賬單么？而且我剛從x省回來還累著呢。”

        見他還在裝，小蔣抄起旁邊的換鞋凳朝他砸過去，“原來回x省給你的玉陽老板外公送抄襲樣稿很累啊。”

        小蔣動作狠厲，向晨霜被他突然的大動作驚住，想著讓他發泄發泄也好，瞄了一眼劉錦途也躲過去了，就站在后面沒吭聲。

        劉錦途終于收起他的半永久微笑，擦了擦剛剛被鞋凳擦過的側臉，“嘖，蔣自鳴，你踏馬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玉陽真怕你們打官司要不是我讓老爺子放過你，袁忠國手里的證據能讓你在牢里蹲十年!”

        小蔣冷笑，“呵，那我是不是還得感激涕零你只是把我送派出所關了一天一夜抄襲貝斯特也是你們看得起我們”

        劉錦途眼神輕蔑，“你們的設計確實不錯，不過光有社計可不行，貝斯特就是個毫無根基的小廠，剛來就搶了三分之一的市場，不是玉陽也會有其他牌子搞你們的!我還算是下手輕的，別不知好歹。”

        他的姿態有恃無恐，向晨霜站在后面都氣得不行，小蔣更是拳頭都捏緊了，“你放心，我會讓你在牢你知道我有多知好歹，你以前給我寫的情書還有你喜歡拍的親密照我都收好了，雖然同性戀只判三年，但我會讓省大所有人都知道前任學生會長是同性戀的！”

        劉錦途終于收起無所謂的表情，懷疑地看向小蔣，“情書上可都有你的名字，你也會被判刑的!”

        向晨霜皺眉，拉了拉小蔣的袖子，小蔣沒搭理他，“只要能讓你身敗名裂，我坐牢也值!”

        小蔣語氣堅定，劉錦途磨著后牙槽打量他，目光掃到他身后向晨霜的衣角，突然向前一步，“你不怕是吧？那向晨霜呢？他那個所謂的發小兄弟也是同性戀吧？你要是告我，那我就舉報他!”

        小蔣氣得發抖，似乎還真被他威脅住了。

        一直沒吭聲的向晨霜突然被針對，還是被人用這種腐眼看人基的理由針對，直呼離譜，松開小蔣的袖子，氣憤地從他身后站出來，“姓劉的，你人品有問題，腦子也壞了我栩哥喜歡一小姑娘一年多了，怎么會是同性戀”

        劉錦途哂笑，“那是你蠢!喜歡小姑娘呵呵，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把你吞了，也就你還無知無覺吧？別跟我說你們是兄弟，你會為了兄弟練廚藝你會特意給兄弟做飯送飯你會一有空就去找兄弟黏在一起”

        小向同學被他一串問句問得發懵，但正在吵架，氣勢不能輸!來不及多想，直接回吼，“你又不是異性戀，你怎么知道真兄弟該怎么相處你自己心里有問題看誰都有問題!”

        劉錦途還想反駁，小蔣直接一巴掌扇到他臉上，“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看上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小蔣說完就推開他，提起行李箱跨過門檻，“小霜，我們走吧，我現在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

        ————————————

        九月十號就是貝斯特皮鞋廠發工資的日子，廠里所有資金都買了原料，原本計劃著第一周就能有廠商下訂單，資金回流，以前合作的老板們見貝斯特這批貨和玉陽皮鞋的新款一模一樣，連以前訂好的老款訂單都撤了，十幾個撤貨訂金將近四萬塊只能先欠著。

        不僅廠里沒錢，向晨霜的存款也一干二凈，連庫房里的原料都耗完了，廠里兩百號工人的工資讓兩位合伙人愁得飯都吃不下。

        小向同學想了好幾天，連個能借錢的人都找不到，陸栩開學第二天就帶著他的新程序去霉國參加一個國際大賽了，小胖每個月的生活費都不夠他燙頭的，總不能去找鐘主任吧？他還想著靠鐘姐報道“名校省大學生會會長抄襲成性，人面獸心”呢！

        拿不出錢，只能先給工人們放假推幾天，最后還是小蔣找他做二手市場的二姐幫忙，找了七八個一起搞二手市場的老板，把廠里兩次新品囤的兩千多雙皮鞋低價收了。

        貝斯特囤了一個月的貨，最終只到手五萬塊，先給快要坐不住的工人們發完工資，剩下的錢將將夠給退訂單的老板們平賬，資金鏈斷裂，皮鞋廠被逼無奈只能關廠。

        回到學校后，向晨霜和小蔣兩個人的總資產只剩四塊二毛八，九月還剩一半，他們只能靠室友接濟艱難求生。

        這是小向同學兩輩子最凄慘的時候，有仇不報不是他的性格，跟小蔣一起啃著食堂打包的饅頭，兩人冥思苦想怎么搞垮玉陽。

        玉陽皮鞋是享譽全國的老牌子，大本營在x省，要搞垮他還是得從消費者入手，打破玉陽的口碑，抄襲的名頭不夠致命，給大眾留下玉陽質量低劣的映象才行。

        可向晨霜根本不知道玉陽廠房在哪現在去超市買玉陽皮鞋也不行，因為他根本沒錢。

        鐘主任的節目報道又需要實際證據，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小向同學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饅頭，看來只有先寫篇“中年男子因穿玉陽皮鞋導致爛腳”的軟文，投稿給各大小雜志了！反正也是玉陽搞得他沒錢，只能走造謠路線的！

        小蔣怎么說也是實打實考上省大的學霸，編幾個煽情小故事再塞點“玉陽爛腳”的私貨，加上向晨霜來著2022年的逼乎經典軟文寫作指導，幾篇文采斐然又吸人眼球的文章就順利誕生了。

        向晨霜照著這幾篇文章，改了主角姓名和故事背景，大同小異地又創作了二十幾份，拿著范增同學支援的五塊錢，大氣地給全國各地所有能在書報亭買到的故事雜志通通投稿了一遍。

        一看就有流量的文章行情還是很好的，畢竟向晨霜寄的都是小刊物，只有七八個比較嚴謹的雜志社退稿，一周后，十幾家周刊雜志都不約而同地登了小向同學的軟文，“玉陽爛腳”的故事悄無聲息地火遍全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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