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先雪沒有回答，回過頭看向河對面，臉上的晚風溫柔涼爽，淹沒掉盛夏的酷熱。毫無疑問，這是他最有意義的一個周六，沒有那一個周六能和今天比，至少目前是。

        不過陸庭月所求所圖他給不了，更沒有辦法假裝自己是txl，陪他玩玩。感情的游戲，他沒興趣。

        或許，此時跟陸庭月講清楚，對他們任意一方都最合適。

        “我沒有和任何人約過會，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樣做才能讓你開心。”沒有聽到回答，陸庭月捉摸不透盛先雪的心思，靠近一點，緊張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沒有。”盛先雪沉了一口氣，偏頭凝視陸庭月，注意到他眼里的不安后，微微吃驚，他的不安是因為結果沒有達到預期還是因為他沒有給出答案？這一瞬，他開始遲疑是否要坦白他想說的問題。

        “沒有嗎？”陸庭月低落的凝眉，“我感覺，你好像并不開心。”

        盛先雪微微挑眉，認真道：“這個約會你安排的很好，我很享受。自從高中畢業，除了過節，每一個周六我都在忙工作，或者獨自在家休息，年年如此，一層不變。只有這個周六，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愜意與快樂。這都是你帶給我的。”他不由抬手放在陸庭月頭頂，輕輕撫摸了三秒，“你做的很好。我想，我應該感謝你讓我有一個真正的周六。”

        陸庭月超有耐心聽盛先雪說完，對他的撫摸也不排斥，欣然的接受了。大概是晚風太溫柔，籠罩在盛先雪身上的燈光太溫馨，他沒有復雜的心思，靜靜看著，內心一片寧靜。

        “但是，庭月，你才不過23歲的年齡，榮光正盛，一定有很多男孩子女孩子傾慕于你，你也有很長的時間等待你命中注定的那人出現。而我不一樣，近而立之年，不敢妄許承諾，恐誤你青春。”盛先雪將手臂垂在身側，眸光極其冷靜。

        陸庭月的心情迅速從云端墜落，身體不由挺直，側過身面對他，復雜道：“你在拒絕我。”

        盛先雪側身與之面對面，坦白道：“是。本來這些話我會在約會結束的時候講，我不想浪費你的感情，無論它是真是假，既然現在談到了，可能有些煞風景，我還是決定講清楚。”

        聽到這，陸庭月有些氣惱，忍著沒有全部展露，“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

        “沒有。”

        “是在電影院時，我睡著了？肯定是因為這個。我可以解釋的，昨晚睡太晚，我又有睡午覺的習慣，在電影院時真沒忍住。”陸庭月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緊張的抓住盛先雪的手臂，急切道：“下次我忍著好不好？一定不會再睡著，你別生氣行不行。”

        盛先雪道：“我沒有因為那件事生氣，庭月，你不用有一絲一毫自責。只是，你有問過你自己，你對我是出于喜歡還是出于新鮮嗎？”

        陸庭月難受的蹙眉，“是喜歡啊。”

        盛先雪無奈輕輕搖頭否定了陸庭月的話，“你沒說實話。庭月，我們可以做朋友。”

        “朋友？！”陸庭月不敢相信他折騰大半天換來一個“朋友”的身份，他又不缺朋友，稀罕他這一個嗎？心里的不爽他半點不敢表現出來，一把抱住盛先雪的身體，可憐兮兮哭道：“不要，我不要和你做朋友，我心思不純，沒有辦法和你做朋友。”

        盛先雪半闔著眼，眼里神色復雜。

        陸庭月表現的像個癡情人，卻又不是癡情人，花花公子，演戲本領堪稱影帝。

        但他沒有勇氣抬起雙手推開此時“受傷”的人，默默允許，默默用這樣的方式給予慰藉。

        “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不能用年齡搪塞我，對我太不公平了。”陸庭月淺淺嗚咽起來，“明明你對我也有好感的，既然有好感，為什么要拒絕？兩個毫無關系的人相遇，一定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我們好好珍惜好嗎？不要這么快拒絕我。”

        “你……想聽真話嗎？”盛先雪掙扎的問出口，他從來不知道，拒絕陸庭月需要很大的勇氣。

        “在游泳館，當你抱住我的時候，我便篤定你和我是一樣的，你也喜歡我，不是嗎？”

        盛先雪陷入沉思，當時是想將陸庭月從岸上抱到水里，只是想阻止他玩鬧，沒有一絲別的意思。為什么抱住后沒有直接丟到水中，他也有些困惑，就算陸庭月四肢攀在他身上，他可以直接讓人從身上下去。但他沒有那么樣做，反而一直抱著沒松手。

        為什么會那樣呢？

        無論是那樣，也不可能是陸庭月說的喜歡。

        突然河對面響起一聲巨響，緊接著“嘭”的一聲，夜空亮了。

        盛先雪的思緒頓時被打斷，下意識看向對面。

        六箱煙花接連被點燃，離箱，上天，炸裂，將夜變得十分絢爛。

        陸庭月也放開盛先雪抬頭看向五彩斑斕的夜空。

        “你安排的？”盛先雪問。

        “是我安排的，能讓你開心嗎？”陸庭月淚眼朦朧看向盛先雪，“玫瑰浪漫，煙花浪漫，我呢？有讓你覺得浪漫嗎？”

        盛先雪眨眨眼，偏頭看向夜空，沒有作出答復。

        見盛先雪再度沉默，陸庭月的耐心一點點消失，僅剩那么一點，他看向河對面，讓眼里的不爽和陰鷙慢慢消失。

        再讓老子不爽，老子立馬踹了你，真當老子脾氣好，時間多，陪你玩！誰他媽沒屁股，就你貼著金膜，裝給誰看？

        等煙花放完，陸庭月趴在石欄上盯著河面，興趣缺缺道：“煙花好看嗎？”

        “好看。”

        “那看完了，我送你回去。”陸庭月挺直身體，懶得看盛先雪一眼，雙手插兜，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

        不管盛先雪是什么態度，陸庭月仍然做好分內的事，開車把人送到樓下。

        坐在車內的兩人心思各異，氛圍奇怪。

        陸庭月沉吟片刻，微笑道：“那今天就這樣，已經十點了，回家后洗洗就睡。晚安。”

        盛先雪胸口發悶，不知緣由，思慮之后覺得這樣也罷，“路上慢點開車。”他解開安全帶，盯著車門說：“玫瑰很浪漫，你也很溫柔，我相信你一定會在不久后的將來，遇到那個陪你在月下一起看煙花的人。”打開車門，車外的熱意撲面而來，“我也很希望你余生幸福。晚安。”

        盛先雪離開車，關上車門。

        車內的陸庭月此時才一臉陰沉道：“艸你媽！”嘴上雖然罵著，心里也很不爽，仍是推開車門下去，立即換上一副溫和的表情，“盛哥。”

        沒走多遠的盛先雪回身看過來，“快回去吧。”

        陸庭月站在車邊給盛先雪比心，笑道：“晚上要夢到我哦。我會想你的。”

        盛先雪垂垂眼，轉身進了樓里，等他人進了電梯，陸庭月臉上笑意消失，一腳踹在車身上，“真他媽見鬼！”

        他這一肚子火，不敢跟盛先雪撒，盡沖著自己的車撒了，七八腳下去，車身直接凹了一處。

        “祝我余生幸福！你他媽怎么不祝老子壽比南山呢？靠！”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他的怒火，他掏出一看，是周如遇，煩悶的接了。

        “陸少，進展的怎么樣啊？有沒有親上嘴？”周如遇賤兮兮的問。

        “我折騰了一天，他祝老子余生幸福！”陸庭月簡直想揍人。

        周如遇一聽，笑的不成樣子，那笑聲，可把陸庭月氣的血液倒流。盛先雪拒絕他就算了，祝他余生幸福做什么？他氣急敗壞的看上樓上，也不知道那個陽臺是盛先雪家的。

        電話掛斷后，他憤懣的坐在車頭，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明明盛先雪對他是有好感的，他不可能感覺錯，為什么還會拒絕他呢？

        盛先雪回到家后，看了一眼陽臺的方向，猶猶豫豫走了過去，就站在陽臺邊上往下看。陸庭月的車子還在，他人坐在車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沒有走的意思。

        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半了，時間不早了。

        他轉身進了屋，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上，不停看時間，杯子里的水見底，時間走到了十一點十分。

        陸庭月應該走了吧。

        他想，起身將水杯拿進廚房洗了一遍，出來后聽到手機響，拿出看是陸庭月打來的。他不知道陸庭月這個電話打來做什么，是想徹底結束，還是想挽留？猶豫幾秒接了電話。

        “盛哥，我們還會再見嗎？”陸庭月軟綿綿的問。

        還會再見嗎？盛先雪默然不語，暗暗問自己，還會再見嗎？再見這個23歲的年輕男人。陸庭月在問他，如若自己回答“不會”，或者“不必”，這一次，陸庭月是不是又會消失？

        “盛哥，為什么不敢回答？這個問題讓你很難遵從內心嗎？”陸庭月仿佛透過手機窺探到盛先雪內心世界的遲疑與猶豫，硬生生在逼他作出答復，或者說是選擇見或者不見。

        盛先雪無力靠在沙發上，仰著頭凝視水晶燈，抬起手臂擋在眼部，眼前瞬間失去光明。這28年他像一位孤獨的旅行者，獨行四方，沒有同行者，沿途風景不愿多看一眼，以至于如今除了事業一事無成，甚至連像樣的生活也沒有。

        但陸庭月真像一個不守規則與規矩的小屁孩，任你伸手阻攔，只要他不放棄，他便要往你的生活中擠，完全打破你原有的狀態。同時，他霸道，霸道的在你生活中留下屬于他的點滴與痕跡，讓你總想著他。可這個人壞到骨子里，看似沉淪其中，實則無比清醒，只待他覺了無生趣時，轉身就走，如風過境。

        “如果你繼續沉默，我將視作你默認我們再也不見，雖然我這不是我希望的結果，我也不能總追著你跑，會叫人看笑話的。盛先生，你希望我留下，還是希望我離開呢？無論是那一種答案，我欣然接受。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旦你選擇我離開，我……真的會離開。”

        盛先雪拿開手臂，疲倦的閉上雙眼，啟唇說道：“為什么不能再見呢？”

        “這可是你親口說的。”陸庭月的語調變得很激動，“那我想見你的時候，就去找你。我還沒去過盛氏集團呢，也沒見過總裁的辦公室，你會讓我去看看嗎？”

        “隨時歡迎。”

        “那我記住了。晚安，盛哥。”

        接下來的日子陸庭月變得非常活躍，每天變著法纏著盛先雪，甚至在他上班時給他發信息，會毫無忌憚表達他的愛意。

        一切都在與盛先雪最初規劃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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