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添妝
三日后,從大理寺回來的澹臺瑾將西市行刺案的調查結果告知了澹臺瑜。
聽了澹臺瑾的話,澹臺瑜疑惑地挑眉,“哦?居然是被定安王削了官職的官員對他懷恨在心,三人謀劃了這出行刺案?說來幾個不過四品的文官,居然有這么大的能耐。”她伸手遞給澹臺瑾一盞茶,不再多言。
澹臺瑾接過她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后,接著道,“目前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韓冶盛三人,三司已將證據呈給陛下。按陛下意思,水落石出,就此結案!
區區四品文官,又被削了職,怎能在京都重地干出糾集弓——弩——好手行刺當朝皇子的事?況且當日鬧事者還有行伍之人,文官手伸得再長能伸到軍隊里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元豐帝是要保住真正的背后之人了。
“韓冶盛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聽過。”對元豐帝的處置澹臺瑜不置可否,轉而問起了其他。
“沒錯,他有個弟弟在西北軍當差,叫韓冶競,在烏部之亂時因動搖軍心被軍法處置了。我重傷初愈時,聽逐云匯報過!
聽到澹臺瑾說起西征之事,澹臺瑜恍如隔世,原來都過去三年了。不過有些事驟然提起,她還是有些印象,“那就是了,處置韓冶競是我頒布的命令。當時你身負重傷,定安王生死未卜,他卻幾次三番企圖與京都之人通訊,不過信件無一被逐云攔了下來。只是后來,很多命令我來不及收尾就去烏部啦,”說起弟弟重傷之事,澹臺瑜心里還是難受,語氣不知不覺沉重了起來。好歹弟弟還好端端地坐在她眼前,后來她似是釋懷般,轉變了語氣。
澹臺瑾更是聽出來她話里的語氣轉變,不愿讓她再度陷入傷心的回憶中,輕輕地拍打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你做得很好,是他罪有應得。再說最后定罪之事你未曾參與,不必自責!
澹臺瑜點點頭,她倒不是因為自責才語氣沉重,她也明白弟弟是為了讓她寬心,自是心領了這番好意。
“所以韓冶盛還吐露了三年前的這件事,說是行刺的動機還有為弟弟報仇!卞E_瑾補充道,“他認定是彼時擔任監軍的六皇子下的命令。”
“削官不至于痛下殺手,擔上血仇卻有幾分可信了。”澹臺瑜嗤笑一聲,“早不報晚不報,偏偏這個時候報,新仇舊恨加在一起?阿瑾,你信嗎?”
“我自是不信。治罪韓冶競時,又沒牽連韓家,其余韓家一脈人聽了這事恨不得夾起尾巴做人,哪里還能報仇,這謊言,拙劣了些!卞E_瑾深以為然。
“逐云攔截的信件雖然沒有署名,但從匯報的內容來看,很有可能是發給二皇子的。韓冶競是二皇子的人,韓冶盛也不見得不清楚這些勾當,他,同樣也是為二皇子賣命。如今行刺失敗,可不得跳出來為他的好主子背黑鍋。”
稍微一動腦就能想通其中關竅,我們的陛下是不懂還是不能懂呢。無論如何,元豐帝想的是壓下這件事,處置幾個人就可以。
“調查的結果,定安王府那邊知道了嗎?”澹臺瑜狀若不經意地問道。
“定安王是受害者,陛下一早將結果告知了他!卞E_瑾如實相告。
澹臺瑜心道,不知墨清涯知道這個處理結果后如何反應。他是否早已預料會是如此結果?
鬧得沸沸揚揚的西市行刺案以韓冶盛三人的伏法告終。街頭巷尾的百姓從不缺談資,眼下最熱鬧的話題便是鳳凰兒要出嫁,只聽人群中又有人議論起了此事。
“年初六王爺派人抬到將軍府的聘禮可是足足抬了三天,我單站在街邊看都看得目不暇接!
“那可不,咱這小鳳凰是何等身份,六王爺又是何等身份,聘禮豈能寒酸了。我要是能娶小鳳凰,別說砸鍋賣鐵了,叫我去將軍府入贅都行。”
“嘖嘖嘖,你還入贅,你去給將軍府看門的人提鞋人家都不一定看得上!币蝗艘娪腥嗽秸f越離譜,及時替他勒住了癡心妄想的天馬,“你這叫打雷當做天裂縫,異想天開!
此話一出,引得周圍人哄堂大笑。那人紅了臉,癟著嘴不再言語。
“聘禮都抬了三天,到時候出嫁時加上將軍府陪的嫁妝,那得擺幾天的龍門陣啊。”一人摸著下巴似乎陷入了深思。
“用你想啊,人家王爺的婚禮自有禮部官員操心,不勞你費心了!
“說起嫁妝,將軍與夫人對長樂郡主寵愛有加,不知道會搜集多少稀罕玩意給她做嫁妝呢。”
“你要是想看,人家過兩天就是添妝的日子了,你能混得進去看上一眼不就好了?不過你啊,是駱駝鉆雞窩,沒門了!
在新娘在出嫁前一日,按照習俗,女方的親友要來到新娘家中看備好的嫁妝,順便為其贈送財物以作添妝。澹臺瑜大婚前一日也是如此。
大婚前夕,將軍府來了不少與澹臺家交好的女眷,個個眉開眼笑,滿臉喜氣地說著吉祥話。
澹臺翎和秦雨婳招呼著婦人,澹臺瑾因其姐婚事告了假也在府中,此時正招呼著來往的年輕女郎。知道他一人忙不過來,蕭羽一大早就來到了將軍府,與他一同招呼來賓。
闔府上下忙忙碌碌的,倒只有澹臺瑜一個閑人了。她只用穿著大紅色的吉服,坐在居室里等著試妝,順便再時不時回應一下別人的夸贊,頗為無聊。
在她盯著遠處水晶簾的晃動無所事事發呆時,又一撥動靜傳入耳中。
“叫我瞧瞧美麗的準新娘在哪呢?”
伴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叫喊,澹臺瑜側過頭望向了簾子外頭,人未至,聲先到,不知來的又是誰。
只見幾個雍容華貴的夫人在秦雨婳的陪伴下說笑著走了進來,幾位夫人見到澹臺瑜身上吉服是由云錦所制,晃動間波光粼粼,浮光躍金,上面的繡花更是栩栩如生,不由得交口稱贊,“只有這般精美的吉服才襯得上郡主的美貌!
“吉服自是精美,趙夫人有所不知,這件吉服花了盡三十位頂尖繡娘半年的工夫才制成的。上面繡花的絲線都用的是雨過天青鮫綃,在室內還看不出花樣,一到陽光下,繡花就跟綻放似的全開了,美不勝收!币晃缓颓赜陭O交好的夫人開口道,眉眼滿是與有榮焉的自豪。
又是引得眾人一陣夸贊。
“衣服美則美矣,到底是外物,郡主的容貌才是美得不可方物!庇忠晃环蛉苏Z氣艷羨地說,繼而望向秦雨婳,拍拍她的手背,“眼瞧著還是咿呀學語的孩童,轉眼間就到了摽梅之年。到底是彈指一揮間,我們都老了!
這位夫人的話觸動了秦雨婳,澹臺瑜眼見著娘親眼眶里盈滿了淚水。
幾個月兵荒馬亂的備嫁時光并沒有讓她感覺到即將嫁做人婦離開父母的惜別之情,此刻她卻從娘親的淚水盈眶中真實感受到了這種情緒。
明日過后,她將成為名副其實的定安王妃,與一個不甚熟悉的人,居住在一個陌生的府邸,遠離親人……
“好好的說這些惹人傷心的話,你該罰!币晃环蛉思皶r止住了悲傷蔓延,“還不拿出添妝的禮給新岳母和新娘子賠罪!
“好好好,我該罰該罰!闭f著便從侍女手中的漆盒拿出來一對水頭很足的翡翠手鐲,笑著交給了澹臺瑜,說拉著她的手說了幾句吉祥話。
秦雨婳也沒有將淚水落下來,避過人用帕子抵了抵眼角復而招呼起了眾人,嘴角銜笑道,“哪里就這么說不得了。”
“念念,你試完妝無事就去院子里轉轉,省得一個人待得無聊!
澹臺瑜點點頭,等這群夫人離開后前后腳出了門。
一路和不少來賓打了招呼,就在她走到花廳前時,碰到了蕭羽。
蕭羽今早來到將軍府時看到的是未曾換上吉服、化上新娘妝的澹臺瑜,眼下倒是第一次見她這個模樣,由衷地贊美她,“你方才若是不出聲,我都不敢認,以為是九天仙子迷了路來了咱們家!笨滟澲械篃o絲毫的男女之情,完全是出于兄長對小妹喜愛。
澹臺瑜眨巴眨巴眼,“羽哥哥真會說話,不知將來要哄哪位漂亮女子回家呢!
“你啊,一張利嘴不饒人!
兩人說笑間又有幾位女郎從垂花門走了進來,其中一人遠遠的就朝澹臺瑜喊,“阿瑜,我來遲了!
如此親昵,不是阮文君又是誰。
只見阮文君與幾位年輕女郎一道走了過來,令澹臺瑜出乎意料的是,同行的人有建榮郡主鄭盼。
她與鄭盼不甚熟絡,今日鄭盼能來給自己添妝,倒讓她十分意外,更為意外的是,阮文君竟與鄭盼一道來的。
顯然阮文君也看出來了她的疑惑,解釋道,“我在進門時遇上了建榮郡主,便一塊進來了!
來者是客,澹臺瑜總要主動些,她微笑著望向鄭盼,“不知郡主到訪,有失遠迎。”
“你我同為郡主,不必如此客氣。今日我來也是為了給你添妝,祝你百年好合!编嵟螏拙湓捳f得十分得體,并無以往的陰陽怪氣。
在她們幾人說話間,蕭羽還站在一側,他本就是幫著招呼來客的,此時有澹臺瑜在招呼,又是她的閨中好友,他沒有說話,只是垂手而立,微笑注視著說話的幾人,不過他沒注意到的是,偶爾有一縷目光朝他打量。
澹臺瑜寒暄過后便領著她們幾人往院子里的八角亭走,“此處視野開闊,時不時有涼風習習,最好不過!
阮文君點點頭,“阿瑜,方才站在你身邊的人是?”說著她回眸瞥了那人一眼,正好視線與之撞了個滿懷,不由得心跳加速。
“他啊,是北雁侯世子蕭羽,是來幫我們招呼來賓的!
阮文君聞言正思量他的名字,卻聽鄭盼出了聲,“怎么自入府來就不見令弟的身影?北鎮撫司這般事多的么?”
盡管鄭盼極不承認澹臺瑾和澹臺瑜的姐弟關系,但人在屋檐下,她還是用了“令弟”一詞。
“你說阿瑾啊,方才還在這里的,蕭世子說他方才還在這里的,這會被人叫到別處去了!
澹臺瑜一邊回答一邊注意著鄭盼的表情,敢情鄭盼方才心不在焉的,是在想她弟?好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添妝為假,會情郎為真。
這位奇女子居然看上了她弟,不過她什么時候開始的,自己竟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也對,她與鄭盼才見過幾次面。
看自家弟弟那對男女之事毫不在意的樣子,只怕這郡主的情路有的坎坷了。
說著她們一行人來到了八角亭。這座亭子建在枝繁葉茂處,此時正是百花盛開的季節,不遠處的石榴花開得火紅火紅的,正是五月榴花妖艷烘。
幾位年輕女郎正落座要將眼前美景好好欣賞一番,澹臺瑾和蕭羽并肩走來了八角亭這邊。
他倆均是長身玉立,貌比潘安,看得亭中不少女郎小鹿亂撞,直到他倆向女郎們問好后,女郎們才平復下心情,復而在心中思量起和澹臺瑜打好關系的必要性。
“阿姐,我與蕭哥哥就在附近,若是眾小姐有需要了,盡管喚我。你累了一天,不要輕易走動!
澹臺瑾見澹臺瑜衣著繁復,身上還戴著珠寶頭面,自家姐姐那么一個疏懶性子的人……實在不忍心叫她多走幾步。
澹臺瑜只覺得她弟真是個貼心小棉襖,雖然自己無所事事,但還是怕她累到了,欣然點點頭,“你忙去吧,有事我叫人喚你來!
于是澹臺瑾與蕭羽又向她們告了別,正欲離開時,一位女郎開了口,“世子且慢,閑坐無趣,不如你拿上來一些玩意叫姐妹們打發打發時間!
說話的正是鄭盼,她見澹臺瑾只說了幾句話就要離開,忍不住開口打斷他。
澹臺瑜端著一杯茶,旁觀著鄭盼與其他女郎的小心思,忽然覺得眼下場景比話本有趣得多。
女追男隔層紗?她且冷眼旁觀著是不是這個理兒。說實話鄭盼容貌不俗,個性也對她的性子,她還挺樂意有這么一個弟媳。
只不過,阮文君又是怎么回事,好像她的眼神,時不時會落在蕭羽身上?
澹臺瑜低頭望著茶水里漂漂沉沉的雨前龍井暗嘆,春天不愧是春天,就連暮春也會叫人春心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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