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得體
陸遠手一松,穆頌就走了,頭也不回。
而陸遠會松手,是因為穆頌一句“不得體”,再次提醒了他,過去十年間,他到底無心中做了多少混賬事。
不得體。
在陸遠的詞典里,已經算是語義很輕的詞了。
畢竟,從小跟著鐵軍出身的爺爺,對于語言打擊的耐挫力,異常強大。
“爺們兒,就要有個爺們兒樣!”
祖籍北方的爺爺,總是操著字正腔圓的京片子,拿出治軍的態度,毫不留情地敲打年少的陸遠。
而回到父母身邊,相處的時光,耳濡目染的,也都是他們怎么對待下屬。
語言雖比爺爺“文明”一些,但強勢尖銳的態度,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總體來說,陸遠成長的歷程中,缺乏說“愛語”的環境。
久而久之,陸少陸總裁,也形成了類似的語言風格。
加上他話又少,所以總是不說則以,一說就把人噎死,句句戳在心坎上。
家人、朋友之間,習慣了也就罷了,但對愛人,這一點“先天不良”,實在太致命。
尤其是,對于穆頌這樣,自己上趕來的“愛人”。
在一起十年,穆頌并非完全不知道,很多時候,陸遠的惡語相向,不過是“毒舌”的毛病。
同樣飽受原生家庭之苦的穆頌,對于陸遠這毛病的根由,甚至不無理解。
可耐不住,倒追陸遠的心結,始終深埋在心底。
就像隱秘的病灶一樣,但凡有絲風吹草動,那“不被愛”的痛,就再次被激活。
一個不會好好表達愛,一個不信自己值得被愛,湊在一起,把原該甜蜜幸福的十年,白白浪費了。
十年,最好的十年,愛夠也傷夠的穆頌,在唏噓中撒了手。
而回過味來的陸遠,卻不甘心,也舍不得。
他太想彌補十年遺憾,把人趕緊追回來,擱在心尖上,圈在手心里,再也不松手。
卻被一次次提醒,過去犯下的錯。
讓他清楚地看到,追“妻”之路,絕非他當下死拽著人不松手這么簡單。
所以,穆頌的一句“不得體”,陸遠雖松開手,卻追逐著穆頌的背影,一起來到了人滿為患的古戲臺。
白煦正在臺上安排指揮,遠遠的,看見了穆頌,和他身后跟著的尾巴。
“穆頌哥!”
白煦站在臺上,跳起腳,越過重重疊疊的人群,跟穆頌打著招呼。
感受到少年的熱情,穆頌也揚揚手,回以大大的笑意。
看起來,舞臺還沒搭好,但陣仗已經很大,四周已里三層外三層,都是圍觀的游客。
穆頌不喜歡跟人擠,但又擔心這會走開了,就占不到有利地形了,正在猶豫,忽然手機響了,竟然是白煦。
穆頌抬頭往臺上看了眼,正瞧到小奶狗手拿電話,示意他接聽。
“喂……”
“穆頌哥,我們還要一會才能開始呢,你別跟這候著了,先去旁邊歇歇,我給你留著位置呢。”
少年關心起人來,確實很妥帖,處處都顯示著用心,感動得穆頌,遠遠給白煦豎了個大拇哥。
“上道!成,哥先找個涼快地兒呆呆,好了叫我啊!”
轉身,便拐進了一旁的游客中心,逛了紀念品商店。
與一般的景點不同,作為中國傳統建筑文化的代表之一,巧工園還是很愛惜羽毛的。
所以,所售商品,并非義烏小商品市場的大檔貨,而是件件都有自己的文化印記。
當中,不乏各種以園內景觀為靈感的文創商品,以及,一些別具匠心的創意禮物。
六年前,穆頌就是從這里,買了送給陸遠的玉蘭。
而過了花時的當下,店里售賣的植物,成了六百年紫藤的種子。
“這個很好種的!拿回家,埋進土里,隔幾天澆點水,多在太陽下曬曬,很快就發芽啦。”
售貨的工作人員,非常熱情地介紹著種植方法。
穆頌想了想,一口氣買了三包。
一包自己種,一包送白煦,一包……備用吧,萬一一次種不活呢?
穆頌很滿意這樣的安排,正高高興興掏出錢,一抬眼,從收款臺的鏡面里,看見了跟在他身后的人影。
……
“我說的,還不清楚么?”
轉過身,瞪著陰魂不散的陸遠,穆頌耐心耗盡,不打算再給好臉色。
“你買了什么?”
陸遠卻像沒聽見,完全不接茬,反倒一臉好奇地問他。
穆頌:……
“要你管!”
被兇了,陸遠也不在意,反而擠到穆頌身邊,自顧自拿起桌上的花種,看了眼,對售貨員說,給他也拿五包。
“加上這三包,一起結了。”
陸總大方地掏出卡,遞給售貨員,才又轉過頭,對著一臉不可置信的穆頌,無辜地眨眨眼。
“你不是讓我回去么?總得買些紀念品。”
穆頌:……
“行,那我再送您一包,湊個吉利,祝您順順利利,一路平安。”
穆頌從一堆種子里,拿了兩包,把備用的那包,留給陸遠,算是歡送禮。
轉身就邁開步子,想趕緊把陸遠甩掉,卻還是被他追了上來。
“謝謝你送的種子,種在我們臥室的陽臺上,到了春天,肯定能爬滿藤蘿,陽光一曬,滿屋子都是你最喜歡的顏色。”
穆頌:……
“陸遠,你這樣有意思么?”
穆頌瞪著陸遠,除了煩躁,更多的是不解。
特么他到底要干嘛啊?!
不明白世界上還有分手一說么?!
不明白分手之后,最好的前男友,就該跟死了一樣么?!
是不是非得說,“十年了,老子受夠你了,已經把你甩了”,他才能從眼前消失么?
穆頌想到就說。
說完就虛著眼,等著看,面子比天大的陸總,憤怒、發飆、走人。
然而,穆頌顯然錯誤估計了,陸遠的耐受力,以及,他對自己當下的執著。
“可是,我還沒受夠你呢。”
穆頌:……
“行,你厲害。”
撂下一句話,穆頌再也不理還步步緊跟的陸遠,轉身出了商店,正碰上來喊他的白煦的同學。
“穆頌哥快點走,演出就要開始了,小煦專門給您留了前排的位置。”
小伙子很熱情,跟穆頌說著話,瞟到了他身旁緊跟的陸遠。
“這位也是跟您一起的么?”
穆頌還沒來得及開口,陸遠搶先一步作了答。
“是……麻煩同學也幫我安排個位置。”
“好,沒問題!”
不等穆頌辯解,小伙子二話不說,就帶著他們倆一道,擠過圍觀的人群,來到了第一排正對舞臺的座位。
“兩位就坐這里吧,座位上的水和扇子,還有節目單,都是送給每位觀眾的,有需要的話,自用哈。”
小伙子說罷,道了別,轉身就跑向后臺,留下穆頌和陸遠兩人,并肩坐在人群當中,無比尷尬……
當然,這尷尬,主要是穆頌的。
為了能容納更多人,觀眾席的椅子,幾乎一個挨一個,一點縫隙都沒有。
穆頌和陸遠坐在隔壁,胳膊很難不觸碰到對方。
好巧不巧,常年長袖襯衫的陸精英,今天破天荒穿了一件寬大的短袖t恤。
鍛煉得宜的胳膊,大半露在外面,盡是x張力十足的肌肉線條。
此時近三點,經過一天的暴曬,空氣里的熱度,正積累到峰值,一個人呆著,尚且毛汗不止,更不要說這樣人擠人。
于是,兩人很快就都感受到,彼此身上又熱又濕的觸感。
一如曾經無數次,親密相擁時,血肉交融的觸感。
草!
……
這特么就……離譜!
身心的熱度,急速上升,穆頌當下如坐針氈,恨不得直接走人。
可想起白煦的苦心安排,加上之前放過他鴿子的歉疚,只能生生忍下。
但也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余光瞥到腳邊的觀眾禮包,穆頌如見救命稻草一般,立即翻出演出宣傳冊,“認認真真”地研讀起來。
原來,這場音樂會,是白煦擔任團長的s大西洋樂團,第一次,受邀面向社會演出。
同時,也是巧工園這個六百年古園,第一次在古戲臺上,舉辦西洋樂器的音樂會。
而這次合作的契機,是為了慶祝巧工園的六百年誕辰。
新任園長,為了吸引更多的大眾,關注園林,喜歡上古典園林之美,籌劃了一系列“古園煥發新生”的活動。
白煦他們的這次音樂會,正是其中之一。
穆頌掃過節目單,從選曲上,就能看出,這場節目背后的籌謀者,格局打得很開。
從上到下看一遍,都是耳熟能詳的大眾曲目。
而且,還古今中外結合,大有一副,要把男女老少、工農商學兵一網打盡的架勢。
品味出了這些用心,原本不甚在意的穆頌,一時也來了興致,很想看看,一會觀眾們的反應,是否能達到這巧心設計的目標。
正想著,白煦團長,帶著他的同學們,穿著印有團徽的白色t恤配牛仔褲,走上戲臺。
七八個少年人,分明朝氣蓬勃,卻又一本正經地,對著臺下觀眾深深鞠了躬。
而后,各就各位,演出就此拉開。
果然,一如所料,那些看似“下里巴人”的曲目,通過古典樂器的演繹,不僅充分調動了觀眾的情緒,也提高了曲目本身的品味。
于是,這場音樂會,在一首首樂曲中,將現場的氛圍,推向了高|潮。
觀眾掌聲雷動,穆頌也在其中,瘋狂給白煦比贊,少年卻始終抿著嘴,保持著演出的狀態。
直到最后一曲終了,觀眾站起身來,為樂團鼓掌叫好,白煦才走上前,拿起話筒。
“感謝大家的支持!接下來,請繼續聆聽,最后的彩蛋曲目。”
說完,原本拿著大、中、小提琴的少年們,一轉身,換上了吉他貝斯。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白煦食指一輪,把古典樂的氛圍,瞬間帶到了爆裂的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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