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清晨，越辰便覺得臉上黏膩得很，而且愈發明顯，實在是饒得他無心睡眠，便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半邊臉皆是軟在被褥里。

        剛一睜眼，視線里就落進了一個高挺的鼻梁，緩緩抵在了自己的鼻側，唇上也是一陣熟練的溫軟。

        越辰實在無心配合壓在自己身上的那人了，又因不忍拒絕，才會讓這人從昨日下午到眼下只鐘情親吻這一件事，這也讓越辰心里不禁一陣微寒，現下他還只是教了周小凡親吻，這人就如此著迷，那要是以后……

        越辰瞟見了窗外的透亮，便知著實不能再耽誤了，軟綿地拍著眼前人的肩膀，示意他起身：“嗯……”

        周小凡被身下人的觸碰和聲音打斷了動作，撐起身子看著那人，只一眼就落在了那微紅濕潤的唇上，眼神里的漣漪怎么也無法沉寂了：“阿辰，你醒了。”

        越辰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時見人，定會被人猜疑是和哪位佳人共度了良宵：“你已經學得很好了，溫故知新雖好，倒也不用如此頻繁，眼下我們真的得趕緊起身了，乖啊。”

        佳人失落難免，卻依然是那個乖巧懂事的佳人，緩緩直起身，兩人便窸窸窣窣的下了床。

        要不是昨日晚間，兩人還記得要收拾行囊，只怕今日會更加手忙腳亂。

        即使已經是最利索的出了門，可這兩人還是遲來太多，差點錯過了大軍出發的時間。

        越辰兩人在不遠處便看到了這烏泱泱的一大片，再次感受到面具能力匯聚時有多么壯觀。

        圣都海岸上，無數面具人正快速登船，大步踏上蟄伏在岸邊龐然巨船，巨船身形寬長，卻未見有帆，可它卻在人滿之時，在海面上靈活轉身，蓄勢待發，等待著其余巨船一同前往。在這些巨船上，騰飛著無數黑羽金爪大鳥，那是荼靡鷲，人世間最大的飛禽，其身形之大，確實可以供人乘坐，只是從未有人成功過而已，原先越辰就知曉，傅舍子的能力是可以收服除人之外的所有活物，一旦成功就是終身的陪伴，只是沒想到可以一次性操縱這么多，密密麻麻遮在天上，已然有了幾分黑夜的氣息。

        站在船首的趙又堂一眼便看到了杵在海岸不遠處的那倆人，趕緊差人喚他們登船。

        越辰才剛上船，立馬就遭到了趙又堂的唾沫攻擊：“這都什么時候了，你當是游玩吃飯呢，怎么不干脆明早再來登船啊。”

        越辰也覺理虧，自己從不是不守時的人，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偏生就是睡晚了，周小凡這個學生也不知道叫他起來。

        越辰低首行禮：“越辰知錯，任憑大人懲罰。”

        這話可引得身邊的周小凡一陣警惕，衣袍之下的雙眸驀然泛起肅殺。

        趙又堂知道，越辰這分明就是有恃無恐，他現在依然只是天樞樓的學生，本可以不必參戰，要不是自己需要他的能力，借了帝主的口讓越辰登船，只怕以自己四圣的身份也無法讓越辰相助。

        “哼！裝模作樣，趕緊過來。”

        如越辰所料，趙又堂的確拿自己無法，只能悶著氣帶他們來到船首，不一會越辰便看見了僵硬站在幾人之間的姚可兒，瘦小又安靜。

        “可兒。”

        聽到越辰熟悉的聲音，姚可兒震驚的回過頭來，他沒想到越辰也會出現在這里：“越辰哥哥，你怎么上來了？這里不能隨便上來的。”

        越辰趕忙拉住姚可兒安撫道：“你上來干嘛，我就上來干嘛的，放心吧，沒事的。”

        沒想到姚可兒聽言反而更加擔心了：“你要去風霄？不行，你不能去，那里很危險的，死了好多人，你們倆趕緊下船。”

        說著說著就要將二人趕下去。

        還沒等趙又堂插話，越辰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姚可兒的手：“我的能力可以讓更多人活著，這就是我要去干的事，而且，是帝主命我此次參戰的，你現在趕我下去，我是會被殺掉的。”

        姚可兒果然為難起來，片刻后又皺著眉頭說：“那我保護你，絕對不會讓越辰哥哥有事的。”

        明明就比越辰還要瘦小，卻還揚言著要保護他，這大概就是姚可兒對別人好的方式了吧，笨拙又認真。

        越辰心里暖意四起，柔聲道：“好，那就交給你了。”

        趙又堂實在不懂溫情，沒耐心的打斷道：“行了行了，他的能力可是帝主這十幾年的心頭肉，我會命人保護他的，別拉手了，都過來認識一下，這是傅舍子，聽說你們之前見過，那就好說話了，他年紀雖然小，但能力很出眾，你們日后會見到的。”

        越辰配合著點了點頭，接著又被趙又堂介紹道：“這位是祝梓桀，和我一樣是四圣之一，別看他這一臉俊秀，能力卻格外棘手。”

        只見被趙又堂搭著肩的俊美男子一臉無奈的笑道：“兩位不用聽他胡言，這人一貫如此浮夸，此次風霄之戰兇險非常，有勞兩位了。”

        他對未露容顏的周小凡也是平常相待，并無任何眼神話語上的試探，甚至將周小凡也算作此戰的一員。

        這一番話著實是讓越辰沒有想到的，傳言書秀夫子祝梓桀不僅外貌俊美無雙，為人也是大家儒雅之范，即使已然成親生子，也依舊是不少女子的夢中情人。原來傳言不假，確是如此。

        越辰照舊抬手行禮：“越辰見過書秀大人，大人言重了，能參與此戰，是越辰的榮幸。”

        祝梓桀輕搖著頭未再回應，趙又堂繼續說道：“這艘船除了我們之外，能夠登上的就只有分散在各船的面首，等會你也都會見到的，如今整個風霄都臨近淪陷，所以從我們踏上風霄起，性命就會懸在刀刃上，你不必同我們一樣，屆時我會告訴你應該做什么，懂了嗎？”

        “明白。”

        一刻后，無人登船，沉寂的宣示著該出發了，幾里之外，有人幾人立于天樞樓頂層，傅源坐于堂內閉眼說道：“眾人皆已登船，李大人，您可以開始了。”

        堂外李大人直起身來，帶著自己臃腫富態的身體走向樓臺，此人正是通寶獸李全，只見他寬大的臉龐裂開傷痕，展現大片面具附著在上，眼下微微一沉，堂內眼盲男子便在自己眼里看到，遠處海岸邊的巨船已緩緩踏上波浪，向著無邊大海而去。

        海上，越辰感受到了腳下船的挪動，抬頭望向窗外問著周小凡：“你說這船沒有帆，為什么還可以移動的這么快。”

        周小凡聞言抬手，用力敲了敲腳下的船板，仔細聽著傳回來的聲響：“是晶化杵，你還記得仇尋曾說過的通寶獸嗎？”

        “李全嗎，我記得啊。”

        “嗯，仇尋說天樞樓是因為遍布了李全可以操縱的晶化杵，所以才能懸浮在盤龍河上，這個船底的回聲和天樞樓墻里的聲音是一樣的，所以這個船應該也是被李全操縱著行駛的。”

        越辰感嘆道：“即使不在船上也能操縱，帝主的身邊強者還真多，可就算強到這個地步，風霄上依然還存在著可以一日一夜毀滅七座城池的面具人，那他們之前又在哪呢，為什么現在又一起跳出來了，我總覺得這事沒那么簡單。”

        這其中原由周小凡又怎會知曉，他搖了搖頭繼續摟著越辰，又被越辰突然的坐起嚇了一跳：“我們還是去甲板上看荼靡鷲吧，在這待著我老想東想西的。”

        明明前不久也是越辰想要在房間里待著的，現在屁股都沒坐熱他又想回甲板上，這大概就是趙又堂說的另做打算的猖狂吧。

        隨后沒多久，越辰就拉著周小凡出現在甲板上，一眼便看到了靠在船邊的姚可兒，可這人正仰頭一直盯著天上的荼靡鷲看，未曾移開視線。

        越辰好奇的向姚可兒走去：“荼靡鷲這么好看嗎，我看你都沒有低過頭。”

        姚可兒聞聲垂首，拉著越辰向上指道：“越辰哥哥，你快看我頭頂的這只荼靡鷲，它好奇怪。”

        順著姚可兒的手指向上望去，越辰確實看見一只荼靡鷲，可看了半天都未曾察覺有什么不對，便低下頭來：“這不就是一只長得大一點的荼靡鷲嘛，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的，它一直飛在我頭頂，無論它的伙伴飛得多快，他都一直在跟隨的腳步飛行，你說它是不是喜歡我，像大白一樣。”

        越辰帶著周小凡走至船邊靠著，失笑地說道：“傻可兒，荼靡鷲身上可是坐著人的，就算喜歡，也應該是它背的人喜歡你吧。”

        姚可兒聽了越辰這話立馬收起了僅剩的開心，走到越辰身邊喪著臉說道：“那還是算了吧。”

        越辰無聲的在姚可兒頭頂揉了一把，隨即不再看他。

        三人一起看著海面上的巨船，等待著它們把自己送到真正需要他們的地方。

        天樞樓內，溫如真與傅源并肩走下樓，溫如真絲毫不擔心身邊人的眼盲，緩緩開口道：“風霄一事，傅源怎么看。”

        傅源聽言，腳步沒有半分局促的跟著：“傅源眼盲，看不見。”

        女人依舊淡然：“那就用你心里的眼看看，趙又堂能否凱旋。”

        “佛母覺得風霄突現眾多面具強者，與趙大人凱旋有關聯？”

        溫如真腳步微頓：“有他們在，風霄逆賊自然掀不起波瀾，這我相信，可傅源啊，如若還有第二個風霄，我們又當如何？”

        “傅源以為，他們不會有設下第二次陷阱的機會。”

        腳步驟停：“陷阱？”

        “佛母不問他們為何沒有第二次機會了嗎？”

        溫如真不再淡然，微笑道：“為何？”

        男人似乎看到了右手邊的窗，轉頭面向窗外的海：“帝主雄才偉略可與天齊，眾大人能力又如此卓越，宵小之徒自然無機可乘。”

        然而，此番美言似乎并未討得溫如真的歡心，在傅源看不見的雙眼前展現出從未有過的冰冷：“以往倒是從未發現，傅源也善阿諛奉承。”

        傅源又像是真的瞎了一般，對溫如真的嘲諷視而不見：“這大概也是傅源至今還不是四圣三邪的原由吧。”

        一陣微妙的無聲……

        半晌，溫如真淡然如往常，輕踏著腳步：“聽聞仇尋不遠千里趕回來，是為了傅源你兩日后的喜事，想來如今應是住在你的屋下了，你們的關系可還真是好啊，之前帝主那般重視仇尋，他也未曾有過絲毫反應，眼下你這一紙書信，他便趕了回來，著實讓人羨慕。”

        傅源聽聞反而像是聽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道：“佛母此言差矣，他能因為我的一紙書信重回圣都，自然也能再為別人不遠千里，眼下我也不知他還在不在我家屋里。”

        溫如真以為，他只是在說輕自己與仇尋的關系，故也沒有再回，便在其中一層樓道里停下腳步說道：“我還要去看看越辰的面具熟練到什么地步了，王勝剛那小子毛毛躁躁，我不太放心，就不陪傅源了，回去路上走慢點，別磕著了。”

        傅源隨即閉眼說道：“越辰的話，他現下已經隨著趙大人前往風霄了，不在天樞樓里，佛母就不用去了。”

        女人對此很是意外，眉心也是微微皺著：“風霄？那為何方才在祭天儀式上我不曾看見他？”

        傅源緩緩搖著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在看登船情況時，確實看見了他在船上，許是因為什么去遲了吧。”

        良久，溫如真才輕嘆了口氣：“少年郎就是這般心性，那就讓他去歷練歷練吧，他將來總歸也是要經歷的。”

        傅源并無回應，抬手行禮便就轉身離去了，心里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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