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著陸
巨船抵達風霄河道時,已經是兩日以后了,河道地處荒涼,也不易居住,所以當眾人看見河面上漂浮的尸體時不禁寒顫,零零散散漂浮的尸體已經腫脹的不成人形,他們是從風霄里游出來的一抹血腥,無聲宣示著被河道荒林包裹在內的殺戮。
看著近在眼前的陸地,趙又堂擔憂道:“越靠近風霄,尸體就游出的越頻繁了,雖然也稱不上多,可我們這還未著陸呢,里面只怕已是煉獄了!
眾人不愿言語,凝望著眼前寂靜的土地。
巨船的船板撞上了河岸邊的水,著陸的時間到了,趙又堂立在船首高聲喊道:“整軍,著陸!”
一聲令下,劃破這萬籟俱靜,掀起一陣踏步聲,穿透長空,荼靡鷲仍然騰飛在上,等待著地面的人們。
趙又堂面容嚴峻,轉身走向甲板,讓越辰覺得或許這才是他吊魂手的模樣,威嚴肅穆,與平日全然不同,越辰見他走近說道:“各位,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抵御外敵,風霄求助信送到我都中已有四日,里面恐怕不容樂觀,所以我們必須盡快,傅舍子,你帶領荼靡鷲的人尋找生還者,把他們安置起來,越辰你跟著傅舍子,在反噬之內能救多少救多少,姚可兒、書秀,你們和我各自帶人,遇異樣者,殺!
“是!”
傅舍子走上前來,臉上不知何時已展露出面具,與他略顯稚嫩的臉龐緊密粘連,格外詭異,他在船頭一角望進風霄,片刻后,陸地傳來奔騰,萬獸朝宗,立在岸邊的全然是速度矯健的成年獸類:“它們可以帶你們盡快找到那些面具人,但恐怕不能滿足我們所有人,這里死去的動物實在太多了,用得上的都在這里了!
除越辰在外,所有人皆是面色如常,這讓他突然記起了溫如真在天樞樓說過的話。
“傅舍子是帝主手下年紀最小的面具人,他不同所有面具人的反噬耐受力,能夠最大發揮出面具的威力,使其一人便可馴化無數生靈,而這還是在沒有領悟重塑的情況下,如若他的能力更具有攻擊性,只怕會遠超所有人!
原來佛母說的絲毫沒有夸張。
趙又堂抬起大手揉了揉傅舍子的腦袋:“這樣也夠了,保護好自己和越辰。”
“嗯。”
不再停留,趙又堂回頭說道:“走吧,下船。”
隨即眾人一同向船邊,全然沒有注意到跟在后頭的祝梓桀,神色驟然警惕:“不好!快下船!”
還未來得及反應,眾人便被祝梓桀一把推下了船,著急忙慌的站穩在雜草叢生的地面。
傅舍子驚魂未定的抬起頭喊道:“書秀叔叔你……”
話語被強行震懾住,呈現在眾人眼中的是他們剛剛還踩踏著的船,竟然在他們眼前被一個洞吃掉了!
而更加可怕的是,這樣的洞竟然不知一個,它張著黑不見底的大口,逐漸擴展,壓在越辰他們的眼前,慢慢包裹住所有停在河道上的巨船,隨即變得透明,與河水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幾息之間,巨船連同大軍已經看不下任何聲影,只余下驚慌失措的荼靡鷲還盤旋在幾人頭頂。
能夠實現消失或者瞬移的能力圣都不是沒有,但絕沒有眼前這般夸張,它仿佛就是這片河道一樣,把漂浮在上的所有全部吃下。如若沒有那個黑洞,大概眾人真的會這么想。
黑洞悄然淡去,一陣幽幽的男聲響起:“原本想要好心送你們一程,還不樂意,既然這樣,你們就自己走到祭壇來吧。”
如方才一般,祝梓桀最先發現了聲音的來處,一個轉身,手間甩出一根白玉筆,牢牢的釘進了幾人身后的樹干里,卻沒有命中任何東西。
僅僅只是登上陸地,就已削弱至此,眾人心里更是狠狠的沉了下去,荼靡鷲上的人將著一切都盡收眼底,更是惶恐不安,一時之間軍心動蕩,難以安定。
傅舍子在趙又堂的眼色下,喚動荼靡鷲驟然狂舞,讓騎在身上的面具人們猛地停止議論,只顧抓著身下的荼靡鷲不讓自己落下。
幾瞬之后,它們又聽從傅舍子的手令停了下來,撲騰在空中,趙又堂嚴詞道:“面具之戰生死難料,各位都是我圣都能力出眾的面具強者,還想要你們的對手看多少笑話才夠!”
荼靡鷲上一大片微低著的頭,再也沒有不安碎語,取而代之的是被威懾后的服從。
趙又堂轉過身來望向祝梓桀,卻發現一向不會無端打量別人的祝梓桀,此刻竟然微瞇著眼,落在一身白衣的周小凡身上,這讓趙又堂也不禁多看了幾眼周小凡。
“書秀,你可有感覺到什么!
祝梓桀回過神搖頭道:“跑太快了,一下就消失在我風的感知范圍,估計和吞船是一個能力,但值得注意的是,那個男人似乎不怕我們找上門去,甚至還告訴我們去哪里找他們。”
“祭壇!壁w又堂想起。
傅舍子聽了實在頭大:“可風霄這么大,祭壇肯定不止一個,我們上哪找啊?”
船上性命數以萬計,如今全然被人掠奪,這無形中也壓迫著幾人的心口,難以喘息,而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把目的地縮小到祭壇,卻又不知道是哪一座,實在會耗費大量時間。
就在趙又堂準備再次下令時,一直跟在一邊的姚可兒突然低聲道:“能夠容納這么多人的祭壇,應該只有霽月城才有,而且風霄朝主的宮殿也在那里!
要不是姚可兒主動出聲,只怕大家都不會想起還有這么個男孩在,當然除了站在他身邊的越辰:“可兒,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我原本就是風霄人,村莊也在這里,自然知道的!
確認了祭壇的所在,趙又堂趕忙說道:“既然這樣傅舍子,你分一半的荼靡鷲給我,然后繼續帶著越辰搜救其他人,我們先趕往霽月城,等你們這邊安頓好了,再來霽月城同我們回合!
“好。”
經由趙又堂一聲令下,姚可兒跳到山狼背上在前方帶路:“霽月城離這里還有很長的路程,要快!”
隨即眾人紛紛跨上獸身,朝林子深處奔去,空中飛著數百只巨大的荼靡鷲,翅膀煽動出狂風,吹開風霄的血腥和迷霧,帶起無數沙塵。
被留在河道旁的越辰三人也乘上了荼靡鷲,四散開來低飛在空中,開始四處搜尋落難的人們。
風霄此時正逢雨季,越辰他們還沒有搜尋多久便開始下起了小雨,輕飄飄的落在地面,久而久之便朦朧了一片。
“阿辰,先停下!”周小凡在后方喊道。
越辰聽到了后方的呼喊,趕忙拍了拍身下的荼靡鷲停下,回過頭喊道:“小凡,怎么了嗎?”
飛行時的荼靡鷲帶起的風聲實在太過于嘈雜,周小凡根本聽不清四周的聲響,只能選擇在半空中停下,穿過雨聲去尋找他人。
傅舍子并不知道周小凡雙面具帶來的能力,看著那兩人停下心里逐漸暴躁:“你們磨磨唧唧干什么呢!還不快點!”
然而越辰并沒有回答傅舍子,他安靜等待著周小凡,知道他一定已經發現什么了,不過一會,周小凡抬起沒有遮擋的臉:“翻過北邊的那座山,背后有一個村莊大約有二三十個人!
隨即越辰沒有絲毫猶豫,帶著周小凡向北飛去,把一臉茫然的傅舍子甩在身后。
“哎!真的假的?等等我。
不出一會,三人便找到了周小凡所說的村莊,未有絲毫停歇,直接乘著荼靡鷲飛了進去。
這是他們踏上風霄進的第一個村莊,眼前劃過四散的尸體,他們或倒在莊稼地里,或沒入溪流里,或躺在家人的懷里,他們的生命被人倉促的結束,甚至來不及想活。
驀然之間,越辰仿佛看到了幼時的那個崖洞,哭笑不隨心,生死不由己,任人肆意踐踏,不禁心底一陣抽痛。
“阿辰,這里!
越辰被一陣熟悉的呼喚喊了回來,看見那人正站在一片玉米地前,抬頭仰望著自己,他驅使著荼靡鷲落了下來,下一瞬就被周小凡摟腰抱了下來:“在想什么?差點就撞山上了!
越辰搖搖頭:“沒,雨落眼里了,一時沒看清。”
周小凡輕柔的抬手,用修長的手指抹去了越辰臉上的雨珠,觸及溫軟:“這么淋著,著涼了怎么辦?”
越辰笑著抓住了撫摸自己的手:“著涼而已,難不倒我的!
“你在這等我吧,我很快回來!
“我和你一起找不更快嗎?”
周小凡緩緩松開手:“我替你跑腿,你來救人,分工合作,效率更高!
望著面前這片玉米地,越辰終是答應了:“注意安全。”
周小凡點了點頭,轉身進了玉米地,憑借那人越來越微弱的呼吸,他終于在一片干枯的玉米桿上找到了一個女人,那女人已經死去,周小凡所聽到的喘息來自于她懷里,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女童。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孩童一把抱起,只覺格外滾燙,剛站起身準備離去,卻又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向躺在地上的尸體,女人的面容被發絲遮擋,看不清模樣,只余下手里握著那件用來包裹孩童的衣裳,顏色淡雅寬大,是從女人身上褪下的。
隨即,他又彎下腰去,將孩童放置在那件衣裳里,重新包裹起來,又把自己的外衣脫下,蓋住女人的身軀,動作輕柔無聲,做完這一切才重新走出了玉米地,回到越辰身邊:“阿辰,你快看看這個孩子,他好燙!
看著周小凡懷里的孩子,越辰趕忙接了過來,一邊施展面具之力一邊說道:“他不會有事的,但他不能再淋雨了,我們先回傅舍子那,他應該也找到了其他人!
“好!
村莊已經盡毀,再也沒有容身之處,傅舍子只能尋得一處山洞,讓荼靡鷲將人送來這里,根據周小凡所言,他的確找到了二十七個幸存者,正在被越辰救治。
受天樞樓所教,越辰的面具之力大有長進,也能同時救治多人,不一會便愈合了眾人的身上的傷口,呼吸逐漸平穩。
“阿辰,坐這邊來,先把衣服烤干!
周小凡在洞內生起了火,看到越辰臉上的面具已經開始淡去,便趕忙喊人過來烤火,懷里還抱著那位孩童。
“啊,來了!
越辰大步走了過去,見那孩童已然面色紅潤,縮在周小凡懷里沉睡著,他也放下心來:“雖然告訴了傅舍子他們大概的方向,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能帶回來多少,這個山洞看著還能往里走,應該可以安置更多人,可這才剛開始呢,不知道我能救多少,面具反噬是……”
“脫衣。”周小凡意正言辭的打斷道。
“。俊
實在不能怪越辰多想,主要是周小凡此言確實太過直白,讓人不禁思緒紛飛,隨即他又聽到周小凡說:“把衣服脫下來烤,你真想著涼嗎?”
“噢!
知曉了周小凡的意思,他立馬聽話地脫下外衣,往火堆面前挪了挪繼續說道:“小凡,你的外衣呢,怎么不見了?”
坐在一旁的周小凡輕柔地將孩童放在烤干的衣服里裹著,靠近越辰低沉道:“這個孩子的母親死在她的旁邊,我把衣服給她了。”
看著周小凡坐了過來,他的身體極度順從的靠了過去,完全不管自己的身上是不是還濕著,聽到周小凡的回答,不禁在他懷里垂下了頭:“這樣的人風霄還有很多,可為什么呢,我明白戰爭帶來的傷痛從來都是不公平的,那對自己人也是嗎,他們這樣沒有目的的屠殺與自己同一片土地的人們,到底為了什么!
周小凡將人圍在懷里,扯出越辰手里的衣服幫他烤著,看著就像是給越辰建造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圍墻:“這個世界上很多不公,甚至連理由都不需要,阿辰,別難過!
懷里的越辰抬起眼:“你以往從來不同我說這些,今日這是怎么了!
周小凡沒有低頭,他的眼眸里依然跳動著前面的火焰:“我只是覺得,說了你可能會討厭我,但我又不想你難過,我大概真的不會安慰你吧!
“可我想聽你說!
越辰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人,他不需要周小凡的安慰,他只是想要周小凡能說給自己的所有。
周小凡在干柴燒斷的聲音里短暫的掙扎,又緩緩開口:“在我有記憶的十一年里,我殺過許多人,他們被一個個帶到我面前,發了瘋的想要殺了我,明明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最后我還是把他們殺了,同樣他們也不認識我,我逐漸不在乎每一把向我砍下的刀,到底是為什么,不想我活的人那就死好了,最后,我活下來了,逃出來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存活下來的理由就是因為那些被我殺死的人,可他們到死都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死。”
懷里的越辰沒有回應,周小凡依舊鎮定的烤著那件衣服,心卻是全然懸空,沒有絲毫保護,他在等待著最后的審判。
“……你怕嗎?”
“小凡!甭曇粑㈩澲蛦
“嗯?”
“你衣服烤好了嗎?我好冷!痹匠讲桓叶嗾f,他害怕被發現,自己心里早已泣不成聲,只能用寒冷偽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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