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獵》(19)
他用尖齒咬住游野的唇。
“傳說月亮晦暗的夜晚,紅島上就會有死亡降臨,”正為眾人準(zhǔn)備早飯的老管家說,“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確實是不祥之兆。”
“就怕只是個開端。”
童晚整個早上都心神不寧的,“道具室的血漿不翼而飛,昨晚狼崽被殘忍殺害,接二連三的意外聽起來真的很像是…”
童晚話說到一半頓住,旁邊的路純接了話:“像是吸血鬼做的。”
說完,她自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你們有沒有覺得,狼崽的死法很像之前北郊的分尸案?”
“嗯,都是割斷脖子放干血液,腹部被利器剖開掏空內(nèi)臟……只不過這次是狼不是人,而且據(jù)早上遛狗的工人描述,死亡現(xiàn)場還有用血畫的古怪文字和圖騰。”
“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模仿惡作劇,還是…”路純想了想,到底將「殺人犯已經(jīng)混進(jìn)我們劇組里」這句話吞了回去。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會讓人感覺不祥。
可就算她不明說,所有人都往同樣糟糕的方向猜測。
畢竟都是成年人,不會有人開這么惡劣的玩笑。
“我現(xiàn)在開始懷疑,北郊的分尸案到底是不是人類所為…”
“也可能只是巧合吧?紅島這么大,我們來的日子也不長,指不定島上還生存著部分原住民,可能狼是他們獵殺的呢?”
“對,之前我看報道說,南部的勒加斯海岸線剛發(fā)現(xiàn)野人什么的,我們登島時車輪胎被扎破,可能就是類似野人的原住民干的。”
……
紅島信奉狼為守護(hù)神,現(xiàn)任莊園主人似乎很尊重島上的歷史,規(guī)定工作人員只要在島上發(fā)現(xiàn)狼的尸體,要為其清理埋葬,并進(jìn)行葬禮儀式。
早飯后,管家和莊園幾個工作人員準(zhǔn)備了些蠟燭和鮮花,準(zhǔn)備前往埋葬狼崽的墓地為其祈禱。
懷樹和劇組人員商量開拍時間延遲一小時,他、林制片、劉醫(yī)生決定隨管家一同前往禱告現(xiàn)場。
坐在游野旁邊嚼面包的章澤浩說:“這次確實挺詭異的,讓我想起之前看的一部偽紀(jì)錄片,拍恐怖片的劇組真的遭遇殺人事件,看的時候緊張爆了。”
游野開玩笑問:“假如這種事發(fā)生在我們劇組,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是變態(tài)殺人狂?”
章澤浩連思考都省略了,張嘴就來:“懷導(dǎo)吧。”
游野憋著笑:“為什么?”
章澤浩很認(rèn)真的給他分析:“懷導(dǎo)看起來是像是嚴(yán)謹(jǐn)、克制又冷淡的完美主義者,同時,他身上又透著點令人難以捉摸的神秘感,就像是……”
章澤浩稍微比劃了一下,搖頭:“說不出來,反正很符合電影里殺人狂魔的人設(shè)美學(xué)。”
游野:“懷導(dǎo)看起來冷淡嗎?”
章澤浩愣了愣,神情微妙:“額,大概在你面前不冷淡吧。”
游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除了懷導(dǎo)還有誰,比較符合你的殺人狂魔美學(xué)?”
章澤浩稍微想了一下:“劉醫(yī)生也有點那個味道,電影里這種笑瞇瞇的人設(shè)一般都帶了點變態(tài)屬性;還有就是負(fù)責(zé)道具的汪老師,以前我看過個電影,道具師是追求極致的變態(tài)殺人魔,對尸體做特殊保鮮處理做成道具,電影叫什么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游野:“那我呢?”
章澤浩看了他兩眼,搖頭:“你像開場十分鐘就被殺死的角色。”
游野笑,章澤浩繼續(xù)吐槽自己,“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可能能活一小時……”
游野坐在餐桌旁捧著熱咖啡,邊聽章澤浩叨叨聊起恐怖電影,邊時不時望向走廊。
他好像在等待什么。
五分鐘后,準(zhǔn)備好出門的懷樹走過來,對游野發(fā)出邀請:“一起去看看?”
游野看了眼等在走廊盡頭的劉醫(yī)生,問懷樹:“我去沒問題嗎?”
他作為被夜狼觀察和測試的對象,這種時候去似乎不太合適。
但游野有所預(yù)感,這很可能是條重要的支線線索。
懷樹不以為意:“有我在,沒問題。”
“我也能去看看嗎?我還沒見過這種場面。”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章澤浩來了興致,連手機都揣兜里準(zhǔn)備一起出發(fā)了。
結(jié)果懷樹直截了當(dāng)拒絕了他:“人多不合適,你們先等在莊園做拍攝準(zhǔn)備,我們回來后直接前往拍攝現(xiàn)場。”
章澤浩:“好的。”果然不同人不同待遇。
因為出事地點離得近,一行人步行前往。
一路上游野跟在懷樹身邊,劉醫(yī)生走在前頭沉默不語,臉色看起來比往日要沉冷許多。
那是莊園北面一大片枯木林,冬日樹葉落光了,遠(yuǎn)遠(yuǎn)看去空曠又壓抑。
枯枝扭曲纏繞在一起,像無數(shù)鬼手交織成密密麻麻的網(wǎng),稍微走近,密不透風(fēng)的壓抑感將人籠罩其中。
按照當(dāng)?shù)亓?xí)俗,被殘忍殺害的狼葬在枯樹下,新翻的泥土上放著一簇系了紅繩的狼毛,旁邊灑了層白色風(fēng)鈴花,管家點了蠟燭,正進(jìn)行簡單的葬禮。
據(jù)工作人員說,發(fā)現(xiàn)狼尸體時,它像一塊被風(fēng)干的皮革被吊掛在樹上,因為距離很遠(yuǎn),要不是獵犬朝樹林方向狂吠,他們根本注意不到異樣。
順著工作人員所指,游野注意到樹根處有血液涂鴉的痕跡,但昨晚下了大半夜的雨,大部分痕跡都被雨水沖刷掉,只依稀可見殘留的逆十字架圖騰。
他在圖書室的記載里見到過類似圖案,那是吸血鬼審判時期,絕望的人們在臨死前畫下的詛咒。
他們祈禱奇跡降臨,祈禱死后化身惡魔,為自己生前遭遇的不公復(fù)仇。
逆十字在后來也被視作召喚吸血鬼的邪惡圖騰。
所以,對方在試圖用殺狼的行為,召喚吸血鬼降臨。
游野心中很快有了嫌疑候選人。
“夏老師,我以為你不會跟過來的,”一直沉默不語的劉醫(yī)生突然開口說,“畢竟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場面。”
游野:“很抱歉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劉醫(yī)生俯下身,輕輕撫摸墓地上沾了血的狼毛,他聲音很低:“夏老師還記得嗎?我說過,夜狼是很記仇的生物。”
游野:“我記得。”
“在過去,如果有狼被殘忍虐殺,在無法確定兇手的情況下,狼群會傾向于殺死一只吸血鬼進(jìn)行復(fù)仇,”劉醫(yī)生站起身,仔細(xì)擦掉手指上沾的泥土碎屑,“通常情況下,狼群會偏愛年幼的吸血鬼。”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游野知道這些話都是提示,“我該怎么做?”
劉醫(yī)生用擦干凈的手推了推眼鏡:“夜狼通過氣味追蹤獵物,一旦確立獵殺目標(biāo)絕不會善罷甘休,除非他們失去了追蹤的依據(jù)。”
“還有,夜狼很重視自己的族群和同伴,所以千萬不能在夜狼面前殺死他們的同類,否則……”劉醫(yī)生揚了揚唇角,鏡片后的眼睛彎成一條縫,“祝夏老師好運。”
劉醫(yī)生說完,轉(zhuǎn)身離開了樹林。
游野看著他的背影,反反復(fù)復(fù)思考剛才的對話,提煉話里的信息點——
在不確定兇手的情況下,狼群會將同類的死遷怒給吸血鬼,而新生的吸血鬼比較容易被盯上,所以現(xiàn)在他的處境很危險;
如果不幸被狼確定為獵物,只有想方設(shè)法除掉所謂的「追蹤氣味」,才能擺脫它們;
還有,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不能在夜狼面前殺死它們的同類。
游野想起之前被狼群突襲那次,懷樹故意打偏子彈給了狼一個警告,而非真的傷了它們,想必也是這個原因。
一旦殺了狼,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就在這時,系統(tǒng)的聲音響起:【恭喜202號演員獲取支線任務(wù)——夜狼的詛咒】
【您可以在完成主線之余,找出殺害夜狼的真兇,幫助夜狼復(fù)仇】
【完成該支線任務(wù)將獲得獎勵——「夜狼的祝福」,擁有該獎勵的任務(wù)者將獲得夜狼族群的尊重,不會再遭受夜狼的攻擊】
【請注意,真兇的指認(rèn)必須擁有充足明確的證據(jù),且能讓夜狼族群信服,否則將視作無效】
游野:“謝謝告知。”
回去的路上,懷樹走在游野的身邊。
雖然是難得晴朗的天氣,但荒原的風(fēng)很大,變成吸血鬼之前,在這樣的風(fēng)里行走,游野可能會被凍死。
兩人并排走著,步調(diào)一致,就連將手插在衣兜里的動作都一樣。
只是習(xí)慣了怕冷的游野,下意識往圍巾里縮了縮脖子。
“為什么這么怕冷?”懷樹注意到他的動作,問道。
游野將嘴唇埋在圍巾里,開玩笑說:“怎么?怕冷不能做合格的吸血鬼嗎?”
看起來他并不打算好好回答對方的問題。
懷樹抿了抿唇:“正好相反,你會成為一個很有欺騙性的吸血鬼。”
“懷導(dǎo),你見到過同類被夜狼殺死吧?”游野突然問。
懷樹沉默片刻,才點了頭:“可吸血鬼不像夜狼,他們無所謂自己同類的死亡。”
他頓了頓,用一種與己無關(guān)的語氣繼續(xù)說:“畢竟他們生于死亡,所以并不認(rèn)為死是件傷感的事,而且他們對自己的同類也無太多感情。”
“這樣啊……”游野踹開腳邊的小石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問道,“可我要是死掉了的話,懷導(dǎo)會失望的吧?”
懷樹的腳步微微一頓,游野又笑著說,“畢竟,我的血對你有吸引力,這很難得不是嗎?”
他記得書里記載過,最古老的吸血鬼所有的痛苦和孤獨,都源于尋找屬于自己的血液。
說明那樣的血是極其珍貴的。
懷樹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笑:“你確實是個奇跡。”
游野:“可這并不是你對我進(jìn)行初擁的原因?”
懷樹算是發(fā)現(xiàn)了,這家伙無時無刻不在試探。
可這會兒他心情很好,愿意多透露那么一點,于是笑著說:“對我而言,這是彩蛋。”
彩蛋?
這個形容讓游野有些意外。
他皺眉思索片刻,可靈感這種東西稍縱即逝,在游野捕捉到它之前,它已經(jīng)消散在荒野凜冽的風(fēng)里。
……
今天第一場戲的拍攝地點,正是抵達(dá)莊園那晚,懷樹帶游野前往的審判場遺址。
從莊園開車過去需要大概二十分鐘,林制片給六位演員安排在一輛越野車?yán)铩?br />
這次,游野主動提出換車,他表示想跟道具組的車前往。
現(xiàn)場制片剛開始有些猶豫,但懷樹聽后并無意見:“道具組的車剛好還有空位,沒什么問題。”
游野笑:“謝謝懷導(dǎo)。”
看到游野上車,汪北崢很意外:“夏老師,你怎么來跟我們這趟車?我記得之前制片給演員單獨安排了一輛車。”
游野聳聳肩:“劉醫(yī)生臨時決定一起前往,所以我的位置就被擠掉啦。”
他很自然的撒了謊,開玩笑說,“這里還塞得下我么?”
汪北崢忙將身邊的道具箱扔腳下,屁股往里挪了挪:“夏老師快進(jìn)來。”
游野毫不客氣地坐了進(jìn)去,禮貌的笑:“謝謝。”
汪北崢不善言談,一開始游野并不急于說話,兩人安安靜靜地坐了差不多十分鐘,待對方稍微適應(yīng)了些,游野才試圖打開話匣子。
他聊了幾句早上狼被殺的事,通過后視鏡,邊聊邊觀察汪北崢的神情。
“你上次說過,紅島上或許真的有吸血鬼存在,對吧?”游野狀似閑聊說道。
汪北崢的表情明顯一變,警惕的眼神里藏了些許熱切:“夏老師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游野:“早上大家聊起這件事時,也有人這么懷疑過,我覺得很巧。”
“或許并不是巧合,我認(rèn)為紅島這片土地,充滿各種可能性,”汪北崢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前兩天道具血漿不見了,直覺告訴我,很可能是吸血鬼在進(jìn)行獵食,而且狼是吸血鬼的天敵,如果吸血鬼存在的話,那么……”
“吸血鬼把狼殺死也很合理,不是嗎?”
汪北崢的語調(diào)不自覺提高了幾分,顯然是激動的,他在期待游野給予肯定的答案。
游野聲音平靜:“我并不這么認(rèn)為,真正的吸血鬼不會這么做。”
他并沒有給汪北崢想聽到的答案。
“為什么?”汪北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過來。
游野抿了抿唇:“因為他們沒必要給自己惹麻煩。”
他頓了頓,用一種輕松的語氣說,“殺狼的風(fēng)險對他們而言太大了。”
汪北崢:“夏老師你怎么知道……”
游野臉上浮起人畜無害的笑:“我猜的。”
汪北崢:“……”
游野看著他,清晰捕捉到汪北崢眼底閃過的挫敗感。
汪北崢沉默下來,他的手指在下意識用力,指甲幾乎陷進(jìn)座椅的皮革里,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游野又主動聊起北郊?xì)⑷税福骸巴衾蠋熣J(rèn)為,這也是吸血鬼干的嗎?”
汪北崢愣了愣,游野裝作思考的模樣,漫不經(jīng)心繼續(xù)說,“從報道里描述的尸體狀況來看,真的很像吸血鬼所為,但也有可能……是有人想用這種高調(diào)的辦法,吸引吸血鬼的注意力,這么推測是不是也很合理?”
汪北崢繃緊了身體,低垂的眼皮似在努力藏起自己的情緒。
他就像偷偷鬧出動靜想吸引大人關(guān)注的孩子,當(dāng)他們的動機被揭穿的瞬間,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笨拙地藏起自己的羞赧和自尊。
游野收起目光,用旁人剛好能聽到的音量自言自語說:“太可怕了,不知道我們劇組里會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不幸。”
“就算那些都不是真的吸血鬼所為,”汪北崢咬了咬嘴唇,低低說,“但我也會想辦法證明,吸血鬼真的存在這座島嶼,我能感知到他們,并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接近……”
靜默一瞬,游野笑:“是嗎?那我也一起期待好了。”
車子很快抵達(dá)拍攝地點,他們的談話截然而止。
除了游野外,劇組很多工作人員都是初次來到審判場遺址,他們和游野當(dāng)時一樣,為眼前空闊又悲愴的遺跡發(fā)出驚呼。
“我天,這些居然都是真的嗎?”章澤浩望著斑駁殘缺的審判柱遺跡,不可思議說,“我一直以為吸血鬼審判只存在于小說里。”
林制片解釋:“那是段很沉痛的歷史,沒有人愿意提及,因為特殊原因,關(guān)于這段歷史的記憶被封存在紅島上,相關(guān)資料很少流出,也正因為如此,紅島才更神秘迷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陰了下來。
劇組拍攝點又位于空曠的高地,風(fēng)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風(fēng)卷起砂礫的聲音源源不絕,就像死者的低語徘徊于悲傷的大地,經(jīng)久不息。
眾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噤,他們感受到了林制片口中的神秘,但此刻并沒心思感受所謂的迷人。
布景師已經(jīng)提前將做舊的鐵鏈懸掛在石柱上,并為每根審判柱加上了象征吸血鬼的倒十字圖案。
乍一看,七根審判柱像七個棺木倒立插進(jìn)荒墓里,給人極具視覺沖擊力的荒蕪恐怖之感。
這場戲,講述主角蘇茫在尋找失蹤好友時聽到奇怪的召喚聲,他跟隨低語穿越叢林來到荒野,誤入立著七根石柱的遠(yuǎn)古審判場。
就在低語越來越近、蘇茫跟隨聲音靠近最高的審判柱時,天上毫無征兆下起了紅雨。
這場戲本該在兩天前開拍,但因為要用到的道具血漿被盜,拍攝計劃只有推遲到今天。
經(jīng)過剛才對汪北崢的試探,游野確信,被盜的那批道具血漿絕對有問題。
很可能和北郊的分尸案有關(guān)。
游野迅速走了一邊戲,開拍之前,他以這場戲比較依賴道具配合為理由,去檢查了一遍紅雨需要用到的血漿。
“夏老師放心,裝箱前我已經(jīng)確認(rèn)過,這次血漿沒被盜,”汪北崢將裝置血漿的器物打開,“不過待會開拍前我還需要進(jìn)行二次調(diào)配,因為這場戲需要大量流動性大的血漿,現(xiàn)在這些血漿為了方便攜帶,濃度較高粘稠性也比較大。”
游野表現(xiàn)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我方便打開看看嗎?上次就挺想看的,可惜發(fā)生了那樣的事,一直覺得挺遺憾的。”
演員臨時要求檢查道具血漿的要求并不合理,但游野給出的理由和演技,讓這個要求一下子變得自然且合乎情理。
汪北崢很配合地擰開密封蓋,一股人工色素的甜味撲面而來。
“血漿都是我親手調(diào)制的,選料基本是可食用級別,絕對安全,而且我特意挑選了比較容易清洗的色素,待會弄在身上也沒關(guān)系。”
確實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但游野預(yù)感,事情并不會這么簡單過去。
他不害怕變故,他甚至期待變故的到來讓整個「劇本」更具可看性。
他期待汪北崢這個角色帶來的驚喜。
機位已經(jīng)架好,隨著場記報板聲落下,正式開拍。
游野的演技一如既往精準(zhǔn)流暢,為了表現(xiàn)角色內(nèi)心迷茫、掙扎、又暗自期待的復(fù)雜情緒,一個機位始終跟著游野的臉,將他最細(xì)微的表情捕捉到鏡頭里。
整場戲沒有一句臺詞,全靠游野的動作和表情推動。
風(fēng)越來越大,審判柱上的鐵鏈敲擊石柱,不斷發(fā)出沉悶聲響,和人物內(nèi)心不安的情緒相契合呼應(yīng)。
荒野空闊無垠,陰云低低地壓下地平線,給人一種暴雨將至的不詳感。
一切都剛剛好。
站在高地看著監(jiān)視器的懷樹對道具師示意:“紅雨,準(zhǔn)備。”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鮮紅的血漿從高壓水槍噴射而出,漫天紅色雨水落下。
原本密封的血漿暴露在空氣里,一股怪異的血腥味瞬間彌漫審判場。
血腥味混在人工色素的甜味中,尋常人類無法辨別,但卻逃不過吸血鬼的鼻子。
或者說,制造這股血腥味的人本意就是要吸引吸血鬼的注意。
游野站在紅色水霧里,身形微僵,全身很快被鮮紅色染透。
彌漫四周的血腥味對他而言稱不上甜美,但絕對能挑戰(zhàn)他作為吸血鬼的本能。
游野極力克制洶涌在體內(nèi)的獵食本性,將感受到的真切痛苦轉(zhuǎn)化為角色應(yīng)有的情緒。
監(jiān)視器里,紅色血漿順著游野蒼白的臉頰淌下,鏡頭捕捉到他眼中的驚訝、無措與壓抑的本能,他的眼睫在雨水里不停顫動,像瀕臨破碎的蝴蝶掙扎著煽動翅膀,眼睛里所有情緒交織匯集成一股暗流,在霧藍(lán)色的海面掀起紅色巨浪。
監(jiān)視器前的工作人員一無所知,對游野細(xì)致入微的演繹贊不絕口,懷樹卻突然甩掉耳機,迅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眾人喊道:“先停止拍攝!”
眾人一臉懵逼,這是懷導(dǎo)第一次在游野的獨戲里要求暫停。
只有站在不遠(yuǎn)處的劉醫(yī)生突然來了興致,他推了推眼鏡,準(zhǔn)備欣賞這場不在他計劃內(nèi)的精彩戲份。
游野獨自站在審判柱前,一下子,原本呼嘯不息的風(fēng)靜止了。
高壓水槍停止噴射,四周陷入死寂。
審判場內(nèi)悄無聲息。
只有從游野身上滴落的血漿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濃稠的紅色滲入干涸的土壤,腥味擴(kuò)散整片大地。
死寂中,危險迅速蔓延。
無數(shù)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潛伏暗中窺視、靠近、蠢蠢欲動。
在第一聲狼嚎響徹荒原前,游野迅速做出判斷,他一把抓住身旁審判柱上的鐵鏈,順著鐵鏈敏捷地爬上兩米多高的審判柱。
幾乎與此同時,原本空曠的原野突然沖出二十來只綠眼睛的夜狼,他們奔跑速度極快,一眨眼功夫,就飛奔到游野所在的審判柱之下,若是游野再晚一步,手無寸鐵的他很可能直接被狼群撕成碎片。
游野死死抓住鐵鎖將自己固定在石柱上,從他身上不斷滴落的血漿順著石柱往下淌,看上去就像當(dāng)年割喉放血的審判現(xiàn)場。
血腥味經(jīng)久不散,人工血漿里混和了人血和狼血。
同類被獵殺的氣息將紅島上的夜狼吸引而來,他們同類的幼崽被殘忍殺害,此刻在他們面前散發(fā)著同類血腥味、又身為最年幼吸血鬼的游野,是他們最理想的獵物。
等在石柱下的狼群露出尖齒,幽綠的眼睛因為殺氣染上層血紅;
這一次狼骨吊墜完全失去作用,就如劉醫(yī)生警告的那樣,狼群一旦確定追捕目標(biāo)就絕不善罷甘休。
游野望向高地,劇組人員早被突如其來的狼襲嚇得亂了套。
攝像大哥正扛著槍準(zhǔn)備射擊狼,可他的舉動被莊園工人制止了,因為紅島上沉眠著成千上萬夜狼,如果他這一槍開出去,四周狼群就會傾巢而出,他們所有人都會在今天淪為夜狼的獵物。
就在游野和夜狼僵持不下時,幾聲槍響在狼群頭頂炸開,可這次夜狼并不愿意接受警告離開,反而用極兇狠的眼神盯著子彈射出的方向。
只見一輛越野車飛馳而來,毫不減速朝狼群撞過去。
在越野車即將撞向狼群的瞬間,狼終于向兩側(cè)逃開,游野和車?yán)锏膽褬浣粨Q視線,懷樹稍微放慢車速,游野趁機攀著鎖鏈降落車頂,又迅速從天窗進(jìn)入車內(nèi)。
整場救援一氣呵成,游野還沒來得及緩口氣,懷樹氣息平穩(wěn)道:“系好安全帶。”
下一秒,越野車飛速駛出審判場。
可更多的狼從四面八方涌來,它們速度并不比車慢多少,懷樹只得不停踩油門加碼。
懷樹通過后視鏡看向渾身是血的游野:“去哪?”
他似乎打算把彼此生死的決定權(quán)交到游野手上。
游野毫不猶豫:“燈塔。”
懷樹微不可察的笑了,他默認(rèn)了游野這個答案。
“害怕嗎?”他問。
“不怕,”游野向前傾身,將自己的血味沾染在懷樹身上,“現(xiàn)在我們一樣了,我相信你有辦法。”
身處危機中的游野迅速計算,只要這次他能安全破局,這場夜狼圍剿的戲份一定會為他贏得不少生存點數(shù)和道具獎勵。
懷樹勾起唇角:“你現(xiàn)在真不見外。”
游野回以同樣的笑:“謝謝懷導(dǎo)夸獎。”
游野又問:“你以前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面嗎?”
懷樹:“實話說,沒有,所以我也沒把握。”
越野車飛馳在空曠的原野,眼睛被殺氣染紅的群狼追逐車尾,夜狼并非尋常生物,不能妄想用車速甩掉它們,唯一的辦法只有遵循劇本的設(shè)定,用已知線索破局。
早上劉醫(yī)生暗示過,如果不幸被狼確定為獵物,只有想方設(shè)法除掉所謂的「追蹤氣味」,才能徹底擺脫它們。
游野也記得管家提示過,燈塔那片海域可以洗掉吸血鬼身上的血腥味,讓夜狼無從分辨目標(biāo)。
所以,跳入大海是擺脫狼群唯一的辦法。
“懷導(dǎo),你會游泳嗎?”游野問。
懷樹點頭:“以前夏天夜里無聊,經(jīng)常到海邊游泳。”
游野:“正好,我怕水,待會拜托懷導(dǎo)把我撈上岸。”
懷樹平穩(wěn)加速,甚至還有余裕開玩笑說:“我說的以前,是一兩百年以前。”
天色越來越陰沉,凍雨淅淅瀝瀝落下,像冰珠子砸在車窗玻璃上,在疾馳的車速里碎得稀里嘩啦。
越野車朝北面礁石崖飛馳而去,五分鐘后,籠罩在陰云里的大海和燈塔跳入視野。
懷樹看了眼后視鏡,狼群和他們的距離在逐漸縮短。
“準(zhǔn)備好了嗎?”他問。
游野:“隨時。”
他語氣平穩(wěn)篤定,可按在安全帶解鎖扣的手指卻早被汗浸濕。
他怕水,怕陰雨天的大海,這是他拍戲唯一的弱點,也是他無法走出的童年陰影。
可此刻他別無選擇,而且……此刻也并非他獨自面對。
越野車飛速開向通往大海的斷崖,眼見車子就要沖入大海,懷樹迅速擺動方向盤踩下剎車,將車子停在距離斷崖半步之遙處。
兩人迅速打開車門,在狼群即將撲上來將他們撕碎的瞬間,兩道身影從崖頂躍入巨浪翻滾的大海。
墜落的過程很短暫,但失重感讓游野錯覺時間被無限延長。
身體墜入大海的剎那,游野立刻被騰起的巨浪吞沒,他感覺自己在時間的洪流里倒轉(zhuǎn)翻滾,巨大的旋渦將他卷入灰藍(lán)色的深淵。
冬日冰冷的海水沖刷掉他身上的血漬和腥味,同時也帶走了他所有的溫度——
雖然吸血鬼本身無法感知寒冷,但此刻游野錯覺自己要被凍死在深海之中。
十八年前那個下雨的冬日黃昏,他被獨自留在大橋上,從斷裂的護(hù)欄向下望去,也是這樣灰藍(lán)色的水面,它吞沒地平線最后一抹天光,也吞沒掉母親深紅色的車子。
那天是2月2號,他九歲的生日,也是母親自殺的日子。
他被留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他覺得好冷…
他能怎么辦呢?
只能在寒冷的洪流中等待。
直到一雙同樣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手腕。
篤定、有力、持續(xù)不斷地將他往岸上拉,帶他遠(yuǎn)離寒冷的旋渦。
游野很順從地沒再掙扎,直到被拖出水面,他們爬上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兩人狼狽地相視一笑,彼此脫力躺在堅硬的石面上。
雨還在下,且越下越大了。
冷冰冰的雨滴落在皮膚上有些疼。
岸上的狼群失去了追蹤目標(biāo),低低地叫了幾聲就索然無味離開了。
游野再次幫助角色死里逃生。
系統(tǒng)開始嗶嗶嗶發(fā)放獎勵,但此刻他沒心思聽系統(tǒng)講了什么。
他轉(zhuǎn)向懷樹,懷樹也正好看著他。
“好冷,”游野眼巴巴地看著他,喉結(jié)滑動,“也好餓。”
空氣里彌漫著迷人的血腥味。
懷樹的手墜崖時劃破了,被海浪沖得發(fā)白的傷口再次滲出鮮血。
懷樹笑了笑,將傷口抵在游野唇邊。
游野安靜又貪婪地汲取他的血液,眼里有藍(lán)色的火焰在跳動。
吞咽的聲音潮濕曖昧,這團(tuán)火焰在兩人之間迅速蔓延。
冷冰冰的雨水也無法將其澆滅。
游野舔了舔鮮紅的嘴唇:“怎么辦?不夠喝。”
懷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喉結(jié)同樣滑了滑:“怎么辦?我也餓了。”
兩人相視一笑。
第一次,懷樹在游野面前露出尖齒。
他咬破自己的嘴唇,鮮紅的血順著雨水滴落,正好打在游野的唇角。
游野微微仰著脖子,伸出舌頭緩慢地舔了舔。
濕淋淋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發(fā)出危險的邀請。
下一刻,懷樹傾身而下。
他用尖齒咬住游野的唇。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
感謝新年的第一天在v章相遇,愛你們,今年都要開開心心啊。
所有評論都有新年紅包哦,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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