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兩邊人對峙的氣氛有些尷尬,譚霽左看看右看看,輕咳一聲打破了氛圍。
“那個,姑娘們,”譚霽開口道,“你們這是……做什么呢?”
那群姑娘像是才回了神似的,她們轉過來瞧了眼譚霽,其中一人小聲問著:“公子方才說的,先生有一青梅,可是……她?”
葉榆同譚霽對視了一眼,滿滿都是質詢意味。
譚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是也得是了。
譚霽只得朝她們點了點頭。
姑娘們得到回答,互相看看,傳遞著對面倆男人看不懂的訊息。
葉榆借機詢問譚霽:“你跟她們都瞎說了些什么?”
“說你同先生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天生一對。”譚霽朝他笑,“說錯了嗎?”
葉榆:“……隨便了。”
他確實是自打有記憶起,就認識蕭辭這個人了,兩人一同長大,蕭辭雖大他十歲,但勉強也稱得上竹馬。
話一出口,譚霽忽轉過頭沒再看他的臉:“你為什么偏要拿女聲同我談話?怪別扭的!
尤其是后面一句,語調漫不經心的,譚霽聽得要起一身雞皮疙瘩。
葉榆白了他一眼:“姑娘們就在前面!
譚霽摸了摸鼻子:“行吧,我適應適應!
譚霽忽想到剛同葉榆見面時鬧的笑話,又問他:“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喊你師娘了?”
葉榆:“……你還是閉嘴吧。”
姑娘們商量完了,一人被她們推出來問:“小榆兒,你剛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葉榆柳眉微蹙:“要我重復一遍嗎?我跟先生相識近二十年了,我是他……”
他說著說著卡了殼,瞟了譚霽一眼又迅速補上:“我是他唯一的妻室,日后他也不會再娶旁人,你們少動點心思吧!”
這話說得姑娘們有些尷尬,她們沒少在葉榆面前說過想嫁給先生這類的話,結果說到人家正宮當前去了。
怪不得平時葉榆不搭理她們,這換了誰心情都不得好吧。
那邊葉榆說完,臉都快白了。
他絕對是一時腦抽才會答應蕭辭的,怎么想的,信了他“不會有第三個認識的人看見”這種鬼話?!
這么羞恥的話他這輩子都不會說第三遍!
剛這么想著,就聽見一有些顫抖的女聲傳來:“你…你再說一遍……”
葉榆:“……”
眾人尋聲偏過頭,見蕙蘭咬著唇走出來:“你剛才說……你是先生的妻室?”
“呀,誰把她放過來了,不是說要攔著嗎?”幾個姑娘忙手忙腳趕上前扶住她,蕙蘭卻推開了她們,徑直走來,站到了葉榆面前。
蕙蘭不甘心道:“先生怎么會喜歡你這樣的人?”
葉榆垂眼看著比自己矮半頭的女人,沒說話。
譚霽:“?”
葉榆怎么了?會笑會鬧會打架,用處可多了,反正他看蕭辭喜歡得很。
隨即,蕙蘭竟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既不溫柔又不持家,平日總臭著一張臉,手勁又那么大,對病患也不知道溫和一點!”
譚霽:“……”
譚霽有些一言難盡地看向葉榆。
蕙蘭氣得發抖,最后又補上了一句:“哪個姑娘家像你這樣?天天只知道圍著先生轉!纏著不叫他看別的女人!”
葉榆差點被她給罵笑了。
他本來就不是姑娘好嗎?
但他不能直說,只動了動唇,看起來就有種有口無言的窘迫,反而引起一干姑娘的同情。
不論如何,蕙蘭這話說得都有些過分了。
旁邊的姑娘們忙跟著勸:“蕙蘭,你冷靜冷靜!
“先生本就沒那個心思,別氣著了,日后還要跟小榆兒共事呢。”
“小榆兒你也別往心里去,蕙蘭現在情緒不好,你諒解諒解!
葉榆本來氣都給憋回去了,結果蕙蘭又抬頭盯了他一眼,說道:“你根本配不上先生!
話一出口,四周頓時沉寂下來。
葉榆神色一變,臉上稍顯戾氣:“我配不上?”
眾人沒見過他這幅樣子,被他的眼神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是啊,我配不上,那你說說什么樣才配得上你的先生?”葉榆嘲道,“溫柔大方,通情達理?應該放寬心叫你們一個個都進門?”
葉榆往前走了一步,蕙蘭不由自主后退。他略微低頭看著她道:“我是生得不夠美嗎?先生憑什么不喜歡我反而看你們?”
“是,我嬌縱蠻橫,”葉榆冷冷看著她,“但先生就是喜歡我這樣,你管得著嗎?”
葉榆的女聲不粘膩,干凈而有些冷淡,一番話說出口,沒有什么起伏的語氣,卻聽得人從頭寒到腳。
一眾姑娘被他給威懾住了,譚霽則被他給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他自己家庭和睦,譚知沒有妾室,譚鶴洵沒有娶親,他也沒見過女人之間爭斗是個什么樣子。
葉榆當真驚艷到他了。
葉榆冷哼一聲,一一掃過嚇成鵪鶉的姑娘們,問:“麻煩讓讓,活都不用干了嗎!
姑娘們讓出一條道給他,目送他離開后才回過神,面面相覷。
“我……我突然明白先生為何喜歡她了。”
“我也是,雖然感覺挺囂張跋扈的,但真的好吸引人吶!”
還有一姑娘不好意思地捂著臉道:“我之前還偷偷喜歡過她……小榆兒為什么要扮成男人!”
姑娘們嘰嘰喳喳談論著,直到蕙蘭癱坐在地哭起來才停下,眾人對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那個,蕙蘭,”一人試圖開口,“事已至此,你就別多想了!
蕙蘭揩去眼淚,自嘲似的笑笑:“你們是不是覺著我無理找事?”
想是這么想,但是也不會這么說。
“算了,你們捧她去吧,別理會我了!鞭ヌm站起身,推開眾人的手。
“蕙蘭……”姑娘們欲言又止。
蕙蘭搖搖頭:“是我想岔了,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說完,就撇開眾人獨自離開了。
譚霽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
葉榆給他找了個好機會。
但他確實不知道怎么哄姑娘啊……
————
譚霽朝著蕙蘭離開的方向尋去,看見了藥堂后的情景,那是一方小院,條條彎彎的長廊隔開,顯得遠沒有前堂寬闊。
譚霽走著走著就到了中間一塊空地,正當時,蕙蘭獨自一人搬了個小凳坐著,目光有些渙散地盯著一口井。
譚霽被嚇著了,生怕蕙蘭一時想不開,待得走到她身前,確認人沒法跳井后才開口:“蕙蘭姑娘?”
蕙蘭恍惚回神,看著他,遲疑道:“你是,方才那位公子?”
譚霽反應過來人只是發呆沒有輕生的念頭,這才松了一口氣:“姑娘若是不愿與同伴相言,不如跟在下傾訴傾訴?”
蕙蘭苦笑一下:“叫公子見著丑態了!
譚霽搖搖頭道:“人之常情,多少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蕙蘭情緒平復下來:“公子坐著談吧,這……”
四下環視一圈,也沒有其他能坐著的地方了。
譚霽輕笑:“無事,我站著便好。”
“這怎么好意思,”蕙蘭臉上也有了點笑意,忙站起來,“您算客啊!
“我今日沒光顧回春堂,算不得客!弊T霽笑了笑,“姑娘就當隨便說說,你何時對蕭先生有意的?”
“我……”不知她想起了什么,臉色開始泛紅,笑容也略顯羞澀,“其實在進回春堂之前,我就見過先生了。”
譚霽微怔:“此話怎講?”
“就是不久前,蠻軍入犯那一回,我同先生就在這見過。”蕙蘭忍不住笑意,滿是少女懷春的模樣,“先生救了我一命,就那么一眼……我眼里就裝不下別人了。”
“那天平息了霍亂,我聽見先生問藥堂店家招不招人手,想著自己也能做點事,就跟著去了……”
譚霽想想,又問道:“姑娘芳齡?家里長輩就這樣放你出來了?”
此話一出,蕙蘭的眼色暗了暗:“我年過十八,父母早亡,跟著兄弟姐妹們勉強過活,阿姊也不知我有這些心思,只見我主動要出來謀事,就應下了!
譚霽腦中有了些想法,再度問道:“一大家子日子過得挺苦吧?有想過嫁了人能拖開他們嗎?”
“公子這話是何意?”蕙蘭的眼神有些警惕,“再怎么苦,那也是相依為命的親人!
譚霽知曉這話說的有些過分,但他沒立刻道歉,而是隔著距離點了點蕙蘭的手腕跟腿腳,露出的皮膚上青青紫紫有著不少淤青傷痕。
“家里待你不好,所以碰到先生這么溫柔的人,就忍不住動了心?”
蕙蘭沒說話,但看著譚霽的目光緩和了一點,隨即才“嗯”了聲。
譚霽突然覺得還是讓蕭辭引誘來的方便。
但他只能裝作輕松地寬慰她:“姑娘,離開一大家子不是不行,你模樣生得不差,能干活也愿意好好做事,回頭定然會遇見更適合你的人,與其追著先生,不如找個能照顧你疼愛你的,不必委屈自己為人妾室!
蕙蘭瞧了他一眼,垂頭笑道:“我已經想明白了,多謝公子!
話說到這,譚霽正想把話題躍進一步,身后忽然傳來蕭辭的喊聲:“子佩!”
聽見蕭辭的聲音,譚霽還沒什么反應,蕙蘭頓時就慌了,她腳步匆亂,下意識伸手推了把譚霽,急急忙忙準備離開。
結果譚霽被她攘了一下,猝不及防往后倒去,兩下沒穩住步子,“噗通”一聲摔進了井里。
在場三人當場僵在了原地。
蕙蘭:“……”
蕭辭:“……”
葉榆:“……”
————
譚霽被撈上來的時候,人還是醒著的。
就是那井水嗆得太多,一直沒嘔干凈,肚里不舒服,人也顯得病懨懨的。
“阿嚏!”譚霽又打了個噴嚏,渾身發著顫,見他這模樣,蕭辭將火盆又推過去一點:“要不再給你加件披風?”
譚霽抽了抽鼻子,整個人攏著絨披風發抖,但還是搖頭拒絕了。
葉榆在一邊冷笑:“好意思說我手勁大,我看她也沒小到哪去!
譚霽看了看他,又偏開了頭。
聽慣了他的女聲,再看他頂著這張臉用男聲說話,譚霽莫名覺得別扭。
但他不敢說,葉榆現在貌似脾氣有點炸。
“行了,有必要這么氣嗎。”蕭辭勸了他一句,又轉回來看譚霽,“還好嗎?我已經遣人去督軍府了,小北過會就能來。”
譚霽生無可戀地抬頭看他:“我話都還沒套完!
好不容易說了句完整話,隨即又打了三個噴嚏。
葉榆看著他就覺著冷。
“你現在這幅樣子還能套話?”葉榆嘲諷,“對著人姑娘一句一個噴嚏?”
“葉子,別說了。”蕭辭扶額道,“蕙蘭呢?”
“喲,都連名帶姓地喊上了,挺熟。俊比~榆挑挑眉,揚頭撇看向門外,“我沒讓她進來,去找你的蕙蘭啊!
蕭辭:“……”
譚霽疑惑:“他這是……怎么了?”
蕭辭回道:“演出癮來了,又覺得不甘心,報復我呢!
葉榆沒否認,只睨了兩人一眼,轉身出了門,對上門口等著的蕙蘭,當即壓下嗓子笑著說:“里面兩個男人,要進去看看嗎?”
他笑起來當真好看,尤其現在還著著女子裝扮,就是那語氣欠揍得很。
蕙蘭也沒傻到那種程度:“不進去……我就是擔心公子。”
“用不著你擔心,人家好得很。”葉榆繞開她走了幾步,又停下說,“別看了,人也沒怪你,回去做活吧!
蕙蘭自知再看也無甚大用,跟著轉過身,她忽的喊住葉榆:“小榆兒!
葉榆沒看她,但她還是接著往下說:“今日是我昏了頭了,我同你道歉,日后也不會再打先生的主意了!
葉榆只淡淡回了一句:“隨便你!
蕙蘭就當他是原諒自己了,笑著跟了上去。
“話說你之前為何要扮作男人。咳羰窍敫壬坏,回春堂做活的姑娘也不少啊。”
“誒,是不是因為你生的太好,先生怕你被別人看上?”
葉榆頭都大了。
還不如吵著呢。
聽得外面人聲漸遠,蕭辭才鄭重問道:“都說了些什么?”
譚霽又抽了下鼻子:“只套了點簡單的東西出來,沒什么特別有用的。”
“比如?”
“她說之前見過你!闭f完,譚霽補充道,“是剛進塞北,北境入侵的那天。”
聞此蕭辭回憶了一會,皺眉道:“我沒什么印象,應該是沒有來往。”
譚霽略驚,他清楚蕭辭的記事強,不至于短短一個月前的事就不記得了。
“她說你救了她一命。”譚霽試圖喚起他的回憶,“然后人就看上你了。”
聽完這話,蕭辭沉默了。
看來是想起來了。
譚霽好奇道:“現在有印象了?”
蕭辭的神色有些怪:“我那日沒救過人。”
譚霽:“?”
“但是跟一個女刺客對手時看她傷得有些重,就放她走了!笔掁o回憶道,“現下想想,兩人身量確實有些相像!
譚霽:“……”
他家先生這爛桃花。
這回譚霽真心實意道:“先生,要不您索性收了她吧,人姑娘不容易!
蕭辭挑挑眉:“不行啊徒弟,你師娘知道了不樂意!
譚霽被他給騷到了。
也不知道葉榆聽見會是什么反應。
玩笑開過,譚霽繼續說道:“我把她的話翻一下,他們這個團體內多是孤兒,或是父母不在身邊,被迫聚到了一起替團體行事。”
“蕙蘭身上有傷,我只看見了手腳,傷痕就不少了,被遮蓋住的地方傷口只會更多。我不能直接判別到底是他們訓練受的傷,還是被虐待過。”
聽到這,蕭辭整理了一下思緒:“我問兩點,第一,你怎么確定這群孤兒兩三年就能被團結到一起,第二,耗時耗力培養這群人,只用來做些小事,不會覺得太大材小用了嗎?”
譚霽對答:“所以我覺得,這群人可能不只是北境用來突破塞北的利刃,他們或許也不只是兩三年前才被安插進來的。”
“我更傾向于,這些人,一半是蠻族,一半是中原人。也許最開始帶進來的時候還比較純粹,只是這些年過來,這個團體也在不斷吸納人手!
蕭辭接道:“如此的話,他們很可能布置了不下十年!
“但還有個可能不算壞的事!弊T霽笑了笑,“我覺著內應不一定完全向著北境,比起一邊倒的聽命,我更偏向于他們是協作關系!
只要內應不是完全被挾制住,就有突破兩方聯盟的辦法。
“蟄伏十余年這個說法,不太適合加沙格!
蕭辭眼中滿是贊賞,但嘴上仍說著:“加沙格是個有野心也有能力的首領!
“但正是因為有野心,才不可能十年來一點動作都沒有,直到兩三年前才顯露出來。”
聽到這里,蕭辭笑出了聲。
“想到的挺多,看來這次功課做得不錯!笔掁o點評道,“幾年不見,你自己學得很好。”
譚霽跟著輕笑:“先生謬贊!
“那現在可以布置下一次的功課了!笔掁o道,“給你一個月時限,能抓出這個內應嗎?”
譚霽想了想,搖頭道:“一個月不行。”
蕭辭挑眉:“難不成我高看你了?”
下一秒,譚霽露出笑容,眼神卻很堅定:“半個月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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