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神明的心意
杜仲呆滯地看著暮誠,腦子里混作一團,思緒萬千,又不知道要說什么。
他和暮誠算不上熟悉,但暮誠從小就是修仙界馳名的“別人家小孩兒”。5歲覺醒魂引之初就入了天元境,23歲入太虛境,劍術卓絕,陣法超群,還在書院時就已經是小有名氣的賞金獵人,畢業后又直接進了執行司做在外執法的執行使者。
一直以來,暮誠就像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一樣,死死壓在同輩仙門子弟的頭上。其他人不管做得多好,都要被人拉著和暮誠比比,似乎他就是一把標準尺,比不過他,都算不上優秀。
所以,有多少人愛他,就有多少人恨他。
當初他大鬧執行司,自請去十八局,不少人心里都松了口氣,覺得他自己選了個偏僻的西南之境,是自甘墮落,從此身份上就天然比留在總司的他們矮了一等。即使暮誠沒兩年就當上十八局的局長,在他們這些人眼里,都僅僅只能算作雞頭,不值一提。
可今天,暮誠遠超常人的修為境界,像是狠狠甩了所有嘲笑挖苦他的人一個耳光。
當世修仙者五十六萬余人,修為境界能到太虛上境的,不足九百,國境之內,僅有166人。可暮誠才27歲,便是在仙學道法最為鼎盛的歸周時代,也是鳳毛麟角的修為天賦,更何況是在今天。
杜仲心中覺得好笑又無力。
他們一群人整天將暮誠貶得一文不值,好讓自己心理平衡一點。但在暮誠眼里,他們或許連蹦跶的螞蚱都算不上。
蚍蜉與鯤鵬,究竟該誰笑話誰?
比試贏了,暮誠沒有多余的喜色,對于修為境界暴露的事情,似乎也毫不在意,神色如常地御劍飛至林朝身邊。
林朝的臉色因為恐高有些泛白,但精神頭還好。
暮誠皺眉看著她,有些心疼地問:“能站起來嗎?”
林朝咧嘴一笑:“嗯,我沒事。”
她借著暮誠伸出的手站起身,從飛毯跳到焚輪上,感受到暮誠熟悉的氣息,心里囤積的慌亂頃刻煙消云散。
林朝抬頭笑著對暮誠比出大拇指:“大神,帥爆了哦!”
霜尋在她肩頭興奮地跳起來,附和林朝的話。
暮誠看出林朝在逞強,沒拆穿她,淡笑著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又戳了戳霜尋的腦袋,轉頭對朱老二說:“朱大哥,我們下午還有事,就先回去休息了。等總司的事辦完了,我再找你喝酒!”
“行,趕緊回去休息吧,事辦完了給我個消息,我隨時恭候!”朱老二爽快回道。
寒暄完,暮誠打算帶林朝回客棧休息。至于圍觀者之后要怎么議論,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
林朝恐高,暮誠便放棄了御劍,跟著她一起步行。
“暮師兄等等!”
兩人聞聲回頭,見褚丹正站在他們身后不遠處,有些欲言又止。
“褚道友有什么事?”暮誠問道。
褚丹看了看暮誠,又看了看林朝:“暮師兄,我”
美人楚楚動人,暮誠卻面無波瀾,讓林朝忍不住替褚丹暗嘆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褚丹明顯是想和暮誠單聊。林朝也怕自己在場,讓人難為情,便知情識趣地道:“大神,我之前看那邊有家‘懶錢錢’,我先帶霜尋過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靈寵美容師啊!”
林朝這話說得毫無芥蒂,看不出半點介意的樣子。
暮誠氣得胸悶,又無可奈何,他只能泄憤似地揉亂林朝的頭發,說:“我等下來找你們。”
頭發被揉得毛毛躁躁,林朝氣得想掐他,可褚丹還在一旁看著,她只能冷哼一聲,帶著霜尋頭也不回地走了。
褚丹在一旁看著他目送林朝離開的神情,心里苦澀難言,失落地低下頭掩蓋臉上的傷心。
她自年少時見到暮誠,暮誠就一直醉心修煉,仿佛除了修煉和護衛正道,他心里就再也放不進其他事情了。褚丹從沒來見過他用這樣繾綣溫柔的目光看過哪個女生
暮誠回過頭看褚丹這副模樣,無奈嘆道:“褚道友,該說的話,當年在書院的時候,我就已經說明白了。”
褚丹嗓音有些哽咽:“我記得的。你當時跟我說,你娘的仇一日未報,你就一日不會考慮其他的事”想了想,她決定再勇敢一回,抬起頭堅定看著暮誠,“現在奎木狼已死,那你是不是”
暮誠打斷了她的話,說:“是。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想,這個應該不難看出來。”
“為什么?憑什么?”褚丹難得拋下平時的冷傲,有些激動地說,“她是很漂亮,性格也比我活潑。可她只是個普通人,她甚至都不了解你!她不了解你的家世處境,不知道你的抱負志向!如果不是因為她魯莽地和杜仲起沖突,你也不會為了要保護她跟杜仲比試,還暴露了你的真實修為”
“你現在的處境,暴露修為對你來說有多要命,她根本不會理解!她一點都配不上”
褚丹越說越難以自持,卻在接觸到暮誠冰冷的眼神時戛然失聲。
暮誠冷冷開口:“說完了嗎?”語氣平淡得不帶任何感情,“不是她不懂我,是你并不懂我。”
褚丹倔強地看著他,滿眼的不服氣。
褚丹無疑是美的,比起林朝的長相的確精致很多,是走在路上路人看了都要回頭的程度。
可暮誠看著她,卻只能感到疲憊,惱怒之余,又覺得自己沒必要跟一個女孩子計較。
他緩了口氣,平靜地開口:“我以前不懂什么是情愛。我看我的父母,看我兩位師祖,只覺得困惑,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會完全隨著另外一個人起伏?小師祖就跟我說,那是因為我還沒有遇到那個人。”
“他說,這個人不一定是最漂亮的,也不一定是和我最般配的,但只要我見到她,就會明白什么叫作‘合心意’。”
“我對她的感情,或許現在還遠比不上我父母及兩位師祖。”暮誠腦子里浮現出林朝笑起來的樣子,臉上跟著帶出點笑意,“可我看到她的時候,會覺得她哪里都好,很可愛,很鮮活,和她待在一起,我會忘記過往二十七年的傷痛疲累,整顆心都變得很安靜。”
他終于看向褚丹,笑道:“我想,這就是我師祖說的‘合心意’吧。”
褚丹嘴唇顫了顫,明白了暮誠的意思。
不是她不夠好,只是她不是那個人。
褚丹感到自己的心臟在揪著疼,讓她呼吸都覺得困難,可她還是笑了笑,說:“暮師兄,謝謝你的答案。”
暮誠見狀也不再停留,點頭同她道別,然后轉身離去,行色匆匆,像是等不及要去見什么人。
褚丹在他身后靜靜看著他的背影,和從前很多年一樣,只是這次,她不會再追上去。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用指尖輕輕抹掉,借此把那些經年的戀慕心動都一一揣回心底。
林朝帶著霜尋在一家飲品店門口坐下,嘴里咬著吸管,雙眼放空。她忍不住去想暮誠和褚丹會說什么,會很直白地拒絕嗎?還是會看她難過,溫聲安慰她?
霜尋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用嘴輕啄她的手指,覺得作為一只小鳥卻無時無刻不在操心著兩人感情問題的自己,實在是承受了鳥生難以承受之重。
林朝以為它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安撫地摸了摸霜尋的腦袋,思緒卻被鄰桌的對話拉了過去。
鄰桌應該是剛才約戰的看客之一,正在饒有興致地談論暮誠。
“二十七歲的太虛上境,這也太牛逼了吧!”
“牛逼有什么用!你知道錦繡城的藥師案死了多少人嗎?照我說,就是他暮誠恃才傲物,狂妄自大,才導致的慘劇!不過,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怎么說?”
“我有個表親在執行司,說是執行司都傳遍了,暮誠的述職沒過,要上長老會。”說話的人放低了聲音,“上面要收拾他呢!”
“不能吧?他背后可是兩位尊上和云中城,誰敢動他!”
“動是不能動的,但要收拾一個人又不是一種辦法。再說了,他今天暴露出自己真實的修為境界,簡直就是把把柄送到長老會手里。他那么高的修為,還阻止不了一個小小的丹火之災,誰信啊?”
林朝越聽越火大,剛準備拍桌子跟對方理論,就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
“走啦。”
“大神!”林朝猛地站起身,看看暮誠又看看隔壁桌嘴碎的人,心中忐忑,不知道剛才的閑話暮誠聽到了多少。
隔壁桌說閑話的人明顯認出了兩人,齊齊噤聲,面露驚恐。
暮誠看也沒看那些人一眼,溫聲對林朝重復道:“走啦。”
“大神”
暮誠突然將手臂搭到林朝肩上,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朝朝,我有點累。”
林朝感受到暮誠貼近她的身體正在輕微地顫抖,幅度非常細微,如果不是兩人靠在一起,她根本察覺不到。
林朝心下一慌,不知道暮誠是在比試中受了新傷還是舊傷加重。
周圍認出兩人的人都在盯著他們,林朝知道暮誠不想被人發現身體的異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抬起頭毫無異常地笑道:“好啊。”
她不動聲色地挽起暮誠的手,悄悄把力量借給他,撐著他走出長街,回到總司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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