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舊人舊事
涼亭內(nèi)，幾人在侍者指引下點了餐，待侍者離開后，那青劍主人才笑呵呵地拱手向初次見面的林朝、蘇瀧二人自我介紹道：“我叫王路之，叫我路飛就行。”
林朝聽這名字耳熟，聽這外號更耳熟：“你也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嗎？”
“no!no!no!”王路之伸出食指搖了搖，握起拳頭抵在嘴邊故作深沉道，“在下，是將要成為獵人王的男人！”
……
“噗！”林朝看著他愣了幾秒后，忍不住笑起來，“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實在太好玩兒了。”
蘇瀧比林朝稍微好一點，但也是一副憋不住要笑的樣子。
林朝忍住笑向王路之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朝。”
王路之伸出手握住：“幸會幸會。”
蘇瀧也伸出右手，點頭微笑道：“蘇瀧。”
“你好你好。”
暮誠對王路之這副樣子早已見怪不怪，一邊看三人寒暄一邊沏茶倒水，將倒了七分滿的茶杯分別放到林朝和蘇瀧面前。
云不期在一旁不急不緩地拆王路之的臺：“你們別看他這樣，他可是人稱‘一劍三嘆’的執(zhí)行司司長。”
“你就是賞金第二的青蜂劍主，‘一劍三嘆’王路之？”林朝想，怪不得覺得耳熟。
云中集上有個版塊叫做“云上賞金榜”，用于道衍司官方和普通修仙者發(fā)布賞金任務之途。賞金榜又分任務榜和獵人榜，任務榜上，難度越大，賞金越高，所有修仙者都可以通過在任務榜上接任務賺取賞金，而完成度越高，獲得的賞金越多，在獵人榜的排名也就越高，獵人榜榜首就會被掛上“獵人王”的稱號。
林朝早先為了搜集有關(guān)雇傭暮誠來保護她的人的線索，花了大量吃飯和蹲坑的時間刷“云上賞金榜”，而王路之就是那個一直掛在“云上賞金榜”獵人榜第二的名字。論壇上傳說，他的一柄青蜂劍凌厲異常，出鞘只需一劍，就能讓對手聞風喪膽。
“倒也不必特地強調(diào)第二吧，多傷人心啊，唉！”王路之看了一眼氣定神閑喝茶的暮誠，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樣。
“哦？怎么說？”蘇瀧饒有興致地問。
林朝撓了撓頭，頗有些尷尬地湊到蘇瀧耳邊小聲道：“他們修仙界有個賞金任務榜，最厲害的賞金獵人被叫作‘獵人王’，現(xiàn)在的獵人王是暮誠。”
蘇瀧不解地挑眉。
林朝只好繼續(xù)小聲解釋：“暮誠之前的獵人王就是路飛。暮誠達到太虛中境以后，就沒從獵人王的位置上下來過。”
“他什么時候達到太虛中境的？”
“大概二十五歲吧……”
額……這……按照云不期提過的暮誠年紀，那王路之豈不是連當了兩三年的老二？
蘇瀧望了一眼似乎在用心品茶的兩人，識趣地當作無事發(fā)生，埋頭跟著喝茶。
云不期知道王路之的痛心三分真切七分做作，笑瞇瞇地調(diào)侃他：“你也就仗著這張老實臉騙人了！”
在人均顏值普遍高于平均國民水平的修仙界，王路之的長相的確算不上優(yōu)秀。
他生了一張方臉，眉毛濃黑筆直，再加上言必帶三分憨笑，看上去親切有余，精明不足，實在不像什么厲害人物。
王路之不樂意地說：“欸，你這話說的，什么叫騙？我這是讓我兩個弟妹好好看看你們倆平時都是怎么欺負我的，給我做個主，是吧，弟妹？”
王路之仰頭沖林朝、蘇瀧笑了笑。
“咳！咳咳！”林朝慌忙放下水杯捂著嘴清嗓子順氣。
一張紙巾遞到她面前，她順手接過，才發(fā)現(xiàn)遞紙的人是暮誠，耳根紅了紅，撓頭憨笑：“我喝太快了。”
比起林朝過分激動的反應，蘇瀧倒是坦然得多，沒開口否認，繞開話題問道：“對了，你的一劍我們剛才已經(jīng)見識過了，這‘三嘆’又是怎么來的？”
“唉！”王路之又嘆了一聲，“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
蘇瀧悟了。
回想幾人見面不過一會兒，王路之就連嘆了不下三回氣，這外號的由來不言而喻。
空中餐廳的服務速度一流，幾人不過閑話了兩盞茶的功夫，剛剛離去的侍者就已經(jīng)引人來上菜了。
空中餐廳為了滿足來總司辦事的各地修仙者的口味，特地延請了四方名廚來總司掌勺，各大菜系均有供應。考慮到林朝是第一次來帝都，蘇瀧也是地道的南方人，云不期便點了帝都特色的香酥烤鴨、蟹粉豆腐繪龍蝦和鮰魚燒花膠等招牌菜給兩人嘗嘗。
林朝在論壇上刷修仙界美食推薦榜單的時候就刷到過總司的空中餐廳，但百聞不如一見，盤中的烤鴨酥香、豆腐滑嫩，色香味俱全，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王路之筷子一抬，見林朝光看著不動，連忙招呼道：“吃啊，不要不好意思嘛。”
暮誠用手巾擦干凈手，給林朝包了一片烤鴨放進碗里，有些意有所指地笑著說：“嘗嘗？這桌菜可是路飛的心意。”
“那我……不客氣啦？”林朝夾起碗里的烤鴨，見暮誠點了點頭，終于不再拘謹?shù)胤判某云饋怼?
一旁的蘇瀧看兩人就好像在看飼主和他家乖巧的小狗，忍不住學著王路之長嘆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向同樣夾了菜遞過來的云不期投去一個好整以暇的眼神。云不期筷子一頓，面不改色地把胳膊又伸了伸，讓菜自然而然地落進了霜尋專用的小碗里，然后若無其事地收回筷子。
霜尋有些嫌棄地銜出并不在自己食譜上的烤鴨肉，用黃豆大小的漆黑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苦惱地挑啄起碗中沒沾上油的鳥食。
林朝和蘇瀧挨坐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說小話，偶爾再照顧照顧霜尋，看著不像是會無聊的樣子，暮誠三人便邊吃邊開始說正事。
話剛起了個頭，王路之就忍不住嘆氣：“唉，要我說，你還真是時運不濟。你執(zhí)意要推動登記處的淘汰和流程變更，本就損害了諸多仙門和修仙者的利益，偏偏又叫你攤上奎木狼和藥師案。再說你這境界提升，你這暴露得完全不是時候啊！你看著吧，25號的長老會審查可沒那么好過的。”
“長老會審查倒沒什么……”林朝還在一旁支了只耳朵在聽，暮誠不想她擔心，輕描淡寫地說道。
“什么叫沒什么？什么叫沒什么？你這事兒往小了說，就是一個瀆職，往大了說，那群老的能給你安個危害修仙界安危的罪名。你別以為你有衍天道和云中城給你撐腰你就不當回事兒，真要讓他們把你罪名坐實了，再往民意調(diào)查上動動手腳，你可真就別想輕易出得了總司了！”這事兒都急得火燒屁|股了，暮誠還一派云淡風輕的模樣，氣得王路之真想再跟他干上一架。
仔細說起來，王路之和暮誠算不上什么關(guān)系密切的朋友，交往最多還是暮誠剛進執(zhí)行司那會兒，但他是真的欣賞暮誠。
世家子弟的出身，背靠的又是修仙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卻完全沒有沾染上世家子弟的紈绔習氣，即使有點恃才傲物、目中無人的臭脾氣，也能憑本事讓人心服口服。
暮誠剛被錄到執(zhí)行司時，王路之其實是看不上他的。雖說暮誠當時已經(jīng)是太虛境的修士，在書院和賞金榜上也小有名氣，但修為可以靠丹藥去堆，名氣可以靠人力造勢，世家子弟在王路之這種憑借自身實力爬上來的修仙者眼里，幾乎和廢物、花瓶劃等號。
對于王路之的懷疑，暮誠并不像其他受了輕視的世家子弟一樣急著跳腳找麻煩，或者說，他甚至不在乎王路之怎么看他，整天就是案子案子、執(zhí)勤執(zhí)勤，什么案子難搞他搞什么，什么外勤危險他出什么。自從他到了執(zhí)行司，王路之連個月度勞模獎都掙不上，實打?qū)嵉乜恐约旱恼姹臼碌玫搅送趼分恼J可。
也就是這樣，王路之才覺得惋惜。暮誠這個人，本事硬，脾氣更硬，當初就是因為他打死不服，才離開總司去了十八局。
王路之看著暮誠的眼睛。那雙眼睛和他離開總司時一樣冷靜堅定，就如他暮誠這個人一樣，認準一個道理，就一條路走到黑，誓死不回。
這就是我和他的區(qū)別吧，王路之想。
那件事其實說小不小，畢竟搭上了執(zhí)行司一個年輕有為的司者性命，說大也不大，對于偌大的道衍司來說，一個無出身、無背景的修仙者的性命怎么比得上道衍司的法度威嚴來得重要。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
暮誠手下一位吃苦能干的司者被另一組的世家子弟冒名頂替強搶了功勛。本來他只要等到出外勤的暮誠回來，就能替他討回公道。
可壞就壞在，那份功勛的獎勵里面，有這個小司者提升境界的關(guān)鍵丹藥。這丹藥對那名世家子弟來說，算不上多名貴，就因為看不過暮誠那組風頭太盛，無論那小司者如何好說歹說，都不肯松口|交換。那小司者又到了修煉的關(guān)鍵時期，非盡快拿到丹藥不可。
他體諒暮誠外勤任務艱難，沒敢拿自己的事情打擾暮誠，接了賞金榜上可以換到丹藥的任務就這么一個人去了，之后再也沒回來。等暮誠回到執(zhí)行司，收到的就是自己手下在任務中殉職的消息，連尸體都找不回來。
那時暮誠還沒修煉出如今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發(fā)起怒來像頭急于獵殺獵物的野豹子，用靈符封住那個世家子弟的靈力，單手將他拖到98層的法司事務處，要求事務處更改功勛名錄，把小司者應得的東西還給他。
事務處卻堅持法司的審核無誤，名錄無從更改。說到底，就是覺得道衍司的法度威嚴不容置疑，絕不肯當著那么多人承認自己錯了，打道衍司的臉。
王路之至今都記得當時的情形。
暮誠看著義正言辭的事務處職員幾乎笑出了聲，眼神卻冰冷得比刀鋒還刺人。
“沒錯？你確定沒錯？”
再次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在所有人反應不及的情況下，暮誠“嘭！”地一下把那個世家子弟砸到墻上，掐住他的脖子冷冷地說：“告訴他，他到底錯沒錯？”
世家子弟痛得直想罵娘：“暮云歸，在法司動手，你瘋了嗎！”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暮誠立即一拳狠狠揍了上去。
“暮云歸你……”
“嘭！”又是一拳！
他幾乎是不要命地把拳頭往那個世家子弟身上招呼，大家反應過來時，那人早被暮誠連拳揍得血淚橫流，親媽不認。暮誠一邊揮拳一邊問他錯沒錯，大有一種他要是不認就能把他打死當場的意思。
其他人想上去攔他，卻被焚輪的劍陣死死截住。而現(xiàn)場唯一能突破暮誠劍陣的王路之，站在原地，覺得自己不能上前。
等111層長老代行處收到消息趕下來制住暮誠時，那個世家子弟早已神志不清，只能用細微的聲音含糊念著：“錯了……錯了……”
暮誠被制住，腰桿卻挺得筆直，汗水和著血水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他的眼神冷靜堅定，一眨不眨看著事務處職員，也透過事務處職員看著冷漠的所有人。
“聽見了嗎？他說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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