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蹬蹬瞪小跑回來，手里端著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桂圓蓮子羹，大概剛出爐的有點燙，她慌忙放在桌上，趕緊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快快！要趁熱才好吃！”

        暮誠有些好奇地看著眼前棕色的半透明膠狀食物，試探著舀了一勺放進嘴里。

        “好吃嗎？”林朝眨著大眼睛湊近問。

        暮誠抿著嘴輕笑了一下，然后說：“好吃。”

        他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對于食物沒有太多的欲望，不像十八局里其他人，時常要出去打打牙祭，他連吃路邊攤的次數都很少。

        林朝買來的蓮子羹自然不能算什么珍饈佳肴，甚至不知道用料算不算得上干凈。但在這樣擁擠的人群里，心愛的姑娘小跑著把它買來，熱氣氤氳著人的眼睛，世界變得熱烈又寂靜，酸甜可口的普通美食也會讓人品出不一般的味道。

        仙尊開云羅盛會的時候，他曾經好奇地問過仙尊，為什么不愛熱鬧她一定要年年舉辦云羅盛會。仙尊說，是為了體味人生。

        暮誠現在大概能理解仙尊的意思了。

        修仙一途，所見所思都是靈力、修為、境界，是浮于空中的樓閣，修得久了，時常會忘記自己還是一個人。

        只有真的坐下來，聞到炭火的煙氣，聽到周圍的喜怒哀樂，才覺得，自己在作為一個人活著。

        “你發什么呆啊？”林朝不解地問，“是吃不慣嗎？吃不慣不用勉強的。”

        暮誠回過神，怕林朝誤會，忙說：“沒有，我吃得慣，很好吃！”

        林朝心滿意足地坐了回去，“喜歡就好！你晚上沒吃東西，不能直接吃燒烤喝酒，得吃點這種溫和的先墊著。”

        說完，林朝開了一瓶啤酒給各自分別滿上，沒等暮誠反應，先舉杯跟他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口飲盡。

        “今晚我們就，不醉不歸！”

        暮誠端著碗，看林朝如此豪爽地干了，眼睛瞪得有點大，“你認真的？”

        林朝又倒滿一杯，才反應過來似的問：“你不能喝酒啊？”神態中還帶了些苦惱和歉意。

        喜歡的人問自己能不能喝，放在男人耳朵里，就等同于問能不能行。

        那必然是不能說不行的！

        暮誠雖不嗜酒，卻也被激出幾分氣性，手上的蓮子羹還來不及放下，就端起林朝倒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哎——！你不能這么喝！你剛吃完熱的，又喝涼的，胃會壞的！”林朝急道。

        暮誠把空酒杯往桌上狠狠一磕，手背把嘴角的酒漬隨意一抹，十分豪氣的說：“沒事，滿上！”

        林朝拗不過他，只好一邊給他添酒一邊勸他悠著點喝。

        “多吃東西，少喝酒！”

        暮誠說著有數，卻是一杯接著一杯看得林朝心驚。后來見他喝歸喝，面色確實沒什么變化，這才安心下來繼續和他喝酒嘮嗑。

        “唔……我這些年確實不好過，好像怎么也逃不開那天一樣。你知道我為什么想考研嗎？”林朝舉著酒杯搖了搖。

        “不知道。”

        “因為我想去一個新的地方！”她一邊品著微苦的酒，一邊說，“我爸媽讓我好好活下去，我總是做不到，我無法原諒自己。所以我才想了這么個辦法。我想，如果我離開錦繡城，去到一個新的地方，是不是就能好一點？”

        說著說著，她就笑了，自嘲地問：“是不是很慫？”

        暮誠搖頭：“你不慫。”

        “但是我知道，那樣我其實也不會好，我只是換一個地方難過，什么都不會改變。”

        “別難過。”

        “嗯，我不難過！”林朝眼里盈著淚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來有點辜負你的心意，我還是做不到原諒我自己。不管我爸媽怎么說，他們都的確是因我而死。但是！你相信我。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為難我自己了。我知道，我不開心，愛我的人也會難過！”

        暮誠點點頭：“我難過！”

        林朝被他逗笑了，又有點不好意思：“我在說我爸媽，不是說你！”說完，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喝醉了？”

        暮誠堅定地搖頭：“我沒醉！”

        “那你為什么一直只說三個字？”

        感受到林朝的不信任，暮誠伸手牽過林朝的手，把它貼在自己臉上，讓林朝感受自己臉上沒什么變化的溫度，固執地重復道：“我沒醉！”

        林朝憋住笑，問：“那我們現在回家？”

        暮誠拉著她的手猛地站起身：“回家吧。”

        “哈哈哈！”林朝沒憋住。這下她是真的確信暮誠醉了，如果他還清醒，他只會十分沉穩地說一句“好”，而不會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帶著稚氣突然站起身。

        林朝轉到暮誠面前，摸著下巴觀察他。

        暮誠面色如常，神情平靜，除了耳朵紅一點，看她的眼神也格外專注外，實在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林朝把他們倆牽著的手搖向左邊，暮誠的眼神就跟著飄向左邊；手搖向右邊，暮誠的眼神就跟著飄向右邊；手停下來，暮誠的眼神就轉回到林朝臉上。

        好可愛！想欺負！怎么辦！

        林朝忍住了自己作死的沖動，牽著暮誠去找攤主結了賬，然后慢悠悠地往家走。

        “大神你的百寶袋里帶洗漱用品了嗎？”

        “沒有帶。”

        “那得去買新的才行。”

        “我給錢。”

        “不用啦，你是來做客的。”

        “我給錢。”

        “……好吧，你給錢。”看來十分在意剛才吃飯沒有讓他付錢的事啊！

        林朝發覺，暮誠喝醉了簡直稱得上乖巧，不哭也不鬧，除了反應慢一點，幼稚一點，和只會三個字三個字地往外蹦以外，思路清晰得完全不像個醉鬼！

        林朝好笑地問他：“大神，你現在是不是只會說三個字啊？”

        暮誠聞言停了下來，林朝也好奇地跟著停下，偏頭看他要干什么。暮誠卻突然一把把她扯進懷里，把腦袋埋進她頸窩里。

        滾燙的呼吸噴在林朝細膩的皮膚上，讓林朝忍不住渾身發麻，心跳加速。

        “怎……怎么了？”

        暮誠這下不再只說三個字了，改說四個字：“補充能量。”

        ……

        林朝慌手慌腳地輕輕推開暮誠，埋著頭不看他，也不敢再繼續逗他。誰知道最后被逗的人是誰？暮誠這人是真的鬼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

        林朝家在小縣城濱河路的老教師公寓，從中心廣場即使慢悠悠晃過去也不過十來分鐘。林朝一路被喝醉的暮誠牽住心神，等上了三樓站到自家門口才想起件大事。

        “壞了，我沒鑰匙！”

        暮誠不急不緩地放開她，“我有辦法！”

        林朝以為他要用法術開鎖，正一臉期待地看著他，結果眼睛沒眨兩下，眼前人就沒影了，林朝甚至連他怎么消失地都沒看清。

        她心里有個不大好的猜想……

        “咔噠~”

        門突然從里面打開，暮誠的身影出現在門后，“門打開了！”笑得很驕傲得意。

        林朝呆了，“大神，你不會是……翻的窗吧？”

        暮誠乖巧點頭，站在原地，等待林朝表揚他。

        林朝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一時對暮誠的表情沒有領悟到位。暮誠見她毫無反應，有些賭氣地撲過來把她抱住，語氣竟然有點委屈：“沒有獎勵。”

        林朝覺得自己心臟不太好，喝醉酒的暮誠她實在招架不來啊！為什么喝醉了會撒嬌、會動不動就抱抱啊！大神你人設崩了啊喂！我承受不來啊！

        林朝狠下心無視暮誠的撒嬌和自己狂跳的心臟，掙開他的懷抱，把他拉進門。

        “太晚了，洗漱睡覺！”

        之后暮誠倒是沒有再做出什么讓林朝心率飆升的，讓刷牙刷牙，讓洗臉洗臉，乖巧聽話，行動如常，一點不像喝醉了。

        哦，也不對，要是沒醉，也說不上乖巧二字了。

        林朝家里有姑媽定期過來幫著除塵收拾，倒是不覺得臟亂，臥室里鋪了床就能睡人。她把自己的臥室讓給了暮誠，自己則去睡父母的房間。

        她床上鋪的還是上學時候老媽買的藍白兔子床單，暮誠此時眼睛已經有些迷離，陷在柔軟雪白的杯子里，安靜又乖巧。

        林朝心里有種軟和，看著他笑了笑，哄道：“大神，睡覺了啊。”見暮誠沒說話，以為他同意了，便關了燈自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畢，卻見暮誠又爬了起來，站在餐桌旁邊一聲不響地等她。

        林朝覺得自己很出息，竟然詭異地對無所不能的暮大神心生了幾分憐愛之意，連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了。

        “大神，你怎么了？”

        暮誠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語調平平，林朝卻硬生生地聽出了幾分委屈和不甘。

        “你沒有說。”

        “說什么？”

        暮誠走過來又把她抱住了。他身上穿的是自己放在百寶袋里的睡衣，質地柔軟，帶著獨屬于他的沉靜的香氣。

        林朝被熟悉的氣息蠱惑了，見他不說話，語調更加輕柔地重復道：“大神，我要說什么啊？”

        暮誠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朝朝晚安。”

        林朝愕然，旋即反應過來，有幾分想笑。

        睡前和暮誠說晚安是在十八局養成的習慣，晚上林朝坐在執行部客廳看書，暮誠也會陪在一旁，或是處理文件，或是打坐修煉。等到林朝完成當日的計劃，兩人再同時回各自房間睡覺。

        回房之前，林朝總是要跟他道一句“晚安”。沒想到他竟然一直記得，還這么在意……怎么這么可愛呢，林朝想。

        她淺淺吸了一口氣，微微把手攬上暮誠的后背，輕輕拍了拍：“大神，晚安呀。”

        暮誠趁了心意，正要放開林朝。兩人突然聽見一陣不太妙的開門聲，還沒來得及松開手，就急忙轉頭。

        “砰——！”

        大門被應聲撞開，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婦女領著兩三個大叔雄赳赳氣昂昂地直沖進來。

        暮誠懷里的林朝與中年婦女大眼瞪小眼，齊齊愣了三秒。

        三秒后，中年婦女猛然回神，猛地大喊一聲：“你們在做啥子！”

        林朝如被平地一聲驚雷炸醒，猛地將暮誠推開，徒勞地舉起雙手以示清白：“姑媽，你聽我解釋……”

        身后，暮誠被林朝猛地一推，一時呆愣，撞翻凳子跌坐到地上，還不忘歪著腦袋越過林朝去看站在門口的一群人，滿臉無辜。


　　(https://www.dzxsw.cc/book/48554370/3254171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