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雪域
“你,你,你……”
須藜子一連憋出了幾十個“你”,瞪大了小眼,整個身子都因為激動萬分而顫抖著。
“小老兒怎么結巴了!痹阶恿甏蛉さ馈
須藜子大步上前,先給了他一個爆栗,再把他擠到一邊,自己坐在榻前?粗嫔呀浕謴图t潤,已無絲毫病態的顧寒卿,張大嘴巴凝視了他片刻,這才想起要給他把把脈。
把脈的動作做過無數回了,早已駕輕就熟,此刻卻像個初學者,晃晃悠悠地墊好脈枕,枯瘦的三指覆上了寸關尺。
“小老兒,如何了?”須藜子遲遲沒有開口,越子陵忍不住問道。
須藜子如夢初醒:“快,下來走兩步。”
顧寒卿不明所以,還是照做了。
須藜子越發的不可置信:“寒卿,好孩子,快告訴我,究竟是哪位高人治好了你,我要拜他為師!”
師兄弟二人:“……”
須藜子心急,還欲再問,越子陵阻止道:“好了好了,師兄才剛復原,身體還很虛弱,就讓他好好歇著唄。”
“胡說!”須藜子反駁:“哪兒虛弱了?他現在修得了一身的仙骨,動動手指頭就能要了你的小命,何來虛弱一說?”
二人面面相覷。
顧寒卿走出房門,門外一片姹紫嫣紅。
長白山長年冰雪覆蓋,須藜子為了給他珍愛的藥草創造出一個適宜的生長環境,專門在日照充足的陽坡挑選了一處空地,修建了百草廬。山上的夏季雖然少了冬日里的霜雪嚴寒,卻多了大風雷雨等極端天氣,故而須藜子盡心盡力的布下結界,擋了外界的風雨,才有了此處草木盛開綠意盎然的勃勃生機。
顧寒卿深知這小老兒對這些草藥的看重,便特意飛躍至前方峰頂,離開了結界,刺骨冷風撲面而來,于他而言恰如春風拂面,和煦如常。
越子陵自不必說了,須藜子盡管上了年紀,依舊耳聰目明,視力絕佳。倆人齊齊望向前方,親眼看著那個昨日還全憑藥物吊著一口氣的垂死之人,此刻不過一掌,就讓峰頂的積雪崩塌如山倒。
“高人啊,高人啊!”須藜子的心情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只一個勁地念叨著,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此等能力?
越子陵沉默不語;叵肫鹱蛲砜吹降哪且荒,思白那蒼白的臉色,虛弱的身體,不免感到一陣揪心。
思白,你現在怎樣了?
情況不容樂觀。
雪寰的心情從未像今日這般沉重過,接到了消息他便立即往四季軒趕去。
思白初到雪域,一時水土不服,為了安撫她的情緒,雪寰特地尋了處雪丘修建了四季軒。所謂的四季,皆是他動用了庫房中的法寶,耗費靈力營造出來的與人間氣候無異的景致。春夏秋冬四季隨著人間的歷法輪番交替,循環往復,漸漸的,不少屬于人間山林鄉野的物種也順勢而生,在這一方天地里活蹦亂跳。
四季軒外并無守衛,也無人在此駐足。雪寰推開小屋房門,大步行至臥榻前,他一進來,房中的空氣驟然冷了幾分。
“這才多久沒見,怎么搞成了這副模樣?”
月柔一面為思白輸送靈力,一面無奈嘆氣。族長那不加掩飾的怒火,任誰都能感知得到,這再正常不過了,沒有哪位做父親的,在見到子女虛弱至極的病態模樣之后,還能無動于衷。
“她的內丹沒了。”
雪寰震驚不已,忙上前替換了月柔,運功在思白的五臟六腑乃至全身經脈都游走了一遍,才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怎么會這樣?顧寒卿就是這樣對待她的?”
月柔一驚,族長這是動了殺心了。
思白并未完全昏迷,還有意識尚存。聽到寒卿的名字,她努力睜開眼睛,為他辯解道:“不關,寒卿的事,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要,傷他。”說罷便徹底昏迷了過去。
雪寰接住那小小的身子,右手緊握成拳,關節咔咔作響。
“師弟。”顧寒卿第五次逮住準備從他面前溜過去的越子陵,對他不依不饒:“你跟我說清楚,阿槿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說了么,她已經膩了你,要對你始亂終棄,不再回來了!痹阶恿暌膊荒蜔┝,“她就是個玩弄感情的狐貍精,走了就走了,沒什么好留戀的。”
“師弟!”顧寒卿正色道:“我要聽實話!
“這就是實話!”
“好,那你告訴我,我是如何在一夜之間,不僅傷勢痊愈,還褪去了肉體凡胎修得了仙骨?”
越子陵語塞。顧寒卿以為他這是心虛無言以對了,準備再接再厲,從他嘴里套出實話來。
“你真想知道?”
顧寒卿一愣,隨即點頭。
“你隨我來!
難道真的是師弟所說的那樣?他不敢妄下定論,只得緊緊跟上。
小天池旁,師弟幼時待過的小屋,包括外圍的一圈籬笆圍欄,都被多出來的那層結界覆蓋。
一名白衣女子身影窈窕,獨坐于木格窗前,單手杵著下巴,神思恍惚。窗外藤蔓纏繞,嬌花點綴其間,引得蜜蜂采蜜,彩蝶翩飛。
“唐歌?”
他是不可能認錯的。
“她怎么會在這里?”
“是我把她抓來的!
顧寒卿恍然:“是她救了我?”
越子陵點頭:“我不可能看著你死,她也不可能看著洪宴死,威脅之下,她只得一命還一命了!蹦峭淼氖,被他這么真真假假的一番套用,師兄就是想反駁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是如何救的我?”
“你忘了?寒水石為雪靈族所用近百年,只要她想,總能找到辦法的!
顧寒卿還是不愿相信,繼續道:“既是如此,你為何還要把她關在這里?”
越子陵冷笑:“事不過三。她對你早存了殺心,兩次刺殺,害得你差點性命不保。若非你命大挺過來了,還因禍得福修得了仙骨,我定然不會放過她。將她軟禁于此,是防止她再對你有所動作!鞭D而面向師兄,目光堅定:“師兄放心,我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只是隨手設下結界,只顧與她玩鬧。這次,我用的是西王母所贈的天河網,她是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的!
顧寒卿無話可說,師弟都已經為他做到這個份上了,他還有什么好說的?
只是,他仍不愿相信,對自己一往情深的阿槿,會這般輕易就棄他而去。他不肯承認師弟所說的,只當她是一時貪玩,就像在宣城的那些日子一樣,出去瘋玩個幾天,玩得累了,自然就會回來的。
思白現在沒功夫也沒心情瘋玩。
從小到大,她見過爹爹慈愛的樣子,也見過他不怒自威的樣子。前者讓她滿心歡喜的想要親近,后者她只會覷著臉色,躲得遠遠的?蓮奈聪瘳F在這般,窒息感、壓迫感接踵而至,將她緊緊包圍,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這就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好女兒,”爹爹的聲音,冷到了骨子里。“為了一個男人,割舍了修煉多年得來的內丹,險些散了元神?”
思白低頭不語。
“嘩啦”一聲,面前的冰玉案被雪寰的掌風掃翻,從思白的身旁翻滾而過。案上的小物件灑了一地,有的還是她從人間帶回來送給爹爹的,滾落時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身上。
可她仍是跪在原地,直挺挺的,一動不動,不卑也不亢,從頭到腳都未有過一絲動彈。
寒冰砌成的大殿,一磚一瓦一柱一石,都剔透澄澈。光滑如鏡的地面,映照出了她此刻的模樣——臉色蒼白,雙目無神,昔日肉嘟嘟的、越子陵礙于師兄的面子想捏又不敢捏的小圓臉,不過數日,就已消瘦見骨。
“怎么,啞巴了?平時不是挺能說的么?”
思白緩緩抬頭,眼神漸漸聚焦,對著那張滿是怒氣的臉凝視了片刻,似在重新認識這張臉的主人。明明那么熟悉,卻又感覺那么陌生。
“說什么?”緘口多時,她的嗓子已經干涸,聲音變得嘶啞。“說白桑綾,還是雪思憂?”
怒火戛然而止。
先是猝不及防,然后漸漸不可思議,再復歸平靜。雪寰眉眼深邃,四周冰雪寒光的映襯,愈發的顯得攝人心魄。
“你都知道了?”
思白沒有說話,她的眼神已經回答了一切。
雪寰眼眸微垂,嘴唇翕動,似乎想要解釋,話到了嘴邊,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爹爹對靈女癡心一片,女兒好生感動。”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于他而言,卻是無情的嘲諷。
“只是女兒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心上人死去,再按照他的模樣尋一個替身,偷偷摸摸的寄托情思!
這是在責怪他了。
雪寰閉目良久,一吐胸口濁氣,妥協道:“罷了,既是心甘情愿,便隨你的意吧!
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月柔已站在外面多時。
“族長,她……”
雪寰抬手制止,搖了搖頭,負手離去。
思白還在地上跪著,她現在的身體受不得風寒,故而穿上了厚實的冬衣。除了那張小臉,全身都被裹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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