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見
她正著急呢,忽聞一陣腳步聲傳來,立馬作警惕狀。
來人一身黑袍,步伐平穩,不是無溟又是誰?
他怎么來了?大灰不是說,爹爹責令他調查凝魄丹失竊一事么?難道,他發現她了?
思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小心臟咚咚咚跳個不停。
為首的獵犬變回人形,上前問道:“無溟大人,您怎么來了?”
“我只是來看看可有紕漏,爾等不必驚慌。”
眾犬放下心來,紛紛變做人形,任由他一一查看過。便合力將木箱子搬上一個巨大的鞍韉,一排排牢牢固定。
尚未化作鵬的鯤,此時正浮在淺海水岸,閉目假寐。
總算等到獵犬們都回去了。思白松了一口氣,正欲掀開蓋子,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縫隙間的人影緩步上前,離她越來越近,她不得不停止了動作。
“還要躲到什么時候?”
磁性幽遠的聲音,此刻卻如催命符一般。思白心里一咯噔:完了,被發現了。
“打算一輩子待在里面么?”
思白認命,從箱子里鉆了出來。
無溟并未感到意外,只是淡淡的望著思白,道:“少主這是要往哪去?”
思白嘿嘿一笑:“無溟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無溟眉弓上挑。這丫頭,反應倒是夠快。“少主就料定,我會跟你同行?”
思白目光清澈:“若是不會,又何必一個人偷偷來此。”
靜默了片刻,無溟突然笑了起來:“也罷。少主若不嫌棄,便與我一同去人間走一趟吧。”
他果然是要離開雪域。
鯤游往深海,身旁兩側拍打著浪花,卷起千堆雪。悠長的叫聲響徹天際,似竹塤似洞簫,空靈婉轉,令人心曠神怡。
其身軀漸漸下沉,快要淹至二人的腳邊之時,倏地飛向空中。海水退去,寬闊的魚鰭化作雄壯的翅膀,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程萬里,當翱翔于九天。
“你為何要離開雪域?”
“你先說。”
思白思忖了片刻,道:“為了一個人。”見他默然,又問:“你也是么?”
無溟輕輕點頭。
同道中人啊。
“對了,爹爹不是命你查清庫房失竊一事么?你這般玩忽職守,就不怕爹爹降罪?”
無溟頓了一下,側身看向她,對上那雙純澈的眸子,旋即收回了目光。
思白心下生疑。庫房失竊并非小事,他又是直接負責人,找不到賊人一切后果皆由他來承擔。為何他還能拋下所有,不管不顧的離開?
難道……
無溟掌心翻轉,一顆渾圓的珠子泛著幽幽熒光,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你……”思白又驚又怒,“你這是監守自盜!”
無溟收回凝魄丹,神色未見任何異常。“聽聞少主為了所愛之人,甘愿獻出來之不易的內丹,我亦是如此。雖不光彩,到底沒有違背了本心。”
思白怔住,無言良久。
“爹爹那邊,你打算如何應對?”
“瞞得了一時就瞞一時吧,實在瞞不住了,回去受罰便是。”
她無話可說。
鯤鵬一路向南,天色漸趨明亮。
思白犯了困,靠著無溟的肩膀睡了過去。醒來之時,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小島,環顧四周,哪還有無溟和鯤鵬的影子?
“混蛋,竟然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他們好歹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過河拆橋算什么好漢!
思白憤憤不平,隨手抓起一顆石子就要扔出去。
“咦,這是什么?”
她抓的好像不是石子。拿至眼前一看,竟是揉成一團的紙條。鋪展開來,幾行小字規規整整的落在其中。
“少主,你失了內丹,身體愈發的虛弱。我帶你至此處安置,已為你略作調息,并輸送了靈力,應該可以保你暫時無虞。然,我有要事在身,沒辦法久留,遂為你備好了糧食和水,做了一個竹筏。待你恢復了元氣,天高海闊,隨意前往。”
落款:無溟。
算你還有點良心。
無溟將她安置在一個山洞中,洞里存放著他打來的魚肉蝦蟹等海鮮,亦不乏野菜野果。這座島就這么點大,能收集到這么多食物,看來也是頗費了一番功夫。
“罷了罷了,看在你耗費功力為我調息,還對我這般照顧的份上,就原諒你這一次了。”
思白在島上休整了幾日,恢復了元氣,便帶著打包的干糧,跳上竹筏,從海上一路南下。
不知不覺,盛夏已過,深秋漸近。
宣城的街道上,鋪了一層枯黃的落葉,風一吹,就飄進了面攤老板剛做好的一碗牛肉面里。老板嫌臟,不敢端給客人,倒掉又覺得可惜,略作糾結,還是決定先暫時放灶臺上,等會再來處理。
老板前腳剛走,就有一只小手摸上了灶臺,趁人不備順走了牛肉面。老板回來時,見到的便是一個只剩面湯的陶碗,以及旁邊的一塊碎銀。
思白飯量大,身上帶的那點干糧沒多久就吃完了,便只能到處蹭吃蹭喝。
在人間待了這么些日子,她不會再干出用夜明珠換糖葫蘆的蠢事。此次離家,值錢的東西沒少帶,前兩天進了一家當鋪,換了些零花錢,才得以維持她蹭吃蹭喝又不算偷盜的底線。
她這些天晝伏夜出的,不太想在人前現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些什么。剛入城時,她就聽說了寒卿的事跡,也知他就在城中,這倒讓她有些詫異。
思白在海上漂流了十幾日,甫一靠岸,就直奔長白山而去。卻沒有見著寒卿,連越子陵也不在。須藜子除了他的寶貝草藥和越子陵,其余都漠不關心,那小子又成日往外跑,他就更沒心思關注別的了。
然后是洞溪村。
洪宴離開時也收走了星天罩,萬幸的是,玄牝閣的人并未卷土重來。村民們也沒有發現村子上空少了些什么,依舊按部就班的維持著現狀。
思白沒有找到寒卿,倒碰上了迎面而來的顧康。寒暄了幾句,她注意到他手里捧著的玉盒,她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唐歌姐姐的東西。
“洪前輩跟唐姑娘不辭而別,我在小月潭發現了這個。這些小家伙身上的亮光越來越微弱,有好幾只已經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它們還能堅持多久。”顧康神色黯然。
“你在為它們傷心?”沒看出來,大哥哥竟也是多愁善感的人。
只是聯想到了自己而已。他那越發虛弱的身子,也不知還能撐多久,是否也會如那幾只消失的螢火蟲一般,世間再無他的痕跡?
念及此處,胸口濁氣上涌,他忍不住劇烈的咳了出來。
思白為他順了順氣,問道:“那顆丸藥還在么?”
丸藥?用長生草煉制而成的那顆?
母親去后,丸藥便被他拋到了腦后,偶有想起,都因記著思白所說的,若不能在兩日之內服下,就會枯萎作廢,而放棄了讓它重見天日的想法。
思白心虛道:“我那樣說只是為了讓你知難而退,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必須兩日內服下的要求。”
顧康:“……”
“而且,”思白又道,“長生草其實是用來為修行之人增進修為的補藥,于普通人而言,其作用與尋常草藥無異,并無延年益壽包治百病的功效。”當日沒有告訴他這些,是不忍見他長途跋涉而來,卻又失望而歸。更是想讓他明白,生死有命,命簿既定,并非一草一藥就能扭轉的。
顧康翻找出了丸藥,盯著它默然不語。
“大哥哥?”莫非生氣了?
“既然于凡人無用,便把它用在有用的地方吧。”
沒生氣就好。
小月潭邊,風景依舊。
思白將丸藥碾成細粉,撒入潭水中。打開玉盒,螢火蟲輕盈地飛了出來,在空中飄舞了片刻,陸陸續續地潛入了水中。
潭水清幽,倒映著夜空的斑斕清輝。螢火入水,水面泛起圈圈漣漪。點點微弱的螢光在水中匯聚,光亮逐漸大盛,波及到整個水面。潭水中間向上凸起,須臾水流盡退,一顆泛著幽光的透明珠子緩緩升起,飄向思白。
她伸手接住,端詳了片刻,遞給了顧康。
“長生草雖然陽氣極盛,但它的根部非常發達,吸收了地下不少的陰氣。煉成丸藥后,已是陰陽沖和,能根據宿主的特性,為其提供所需要的養分。這些小家伙在珠子里面,雖然不能凝魄聚魂,無法擺脫殘魂的形態,但至少能永存下來,不必再有徹底煙消云散的憂慮。”
顧康頷首。他不懂這些,也沒往心里去,只是默默的看著思白,那張圓潤的側臉似乎怎么也看不夠。
月光如水,寥落星辰。黑夜就要過去,天際隱隱泛白。
顧康伸出手,觸摸映照在草叢間的那抹倩影,仿佛這樣,就能擁她入懷。
“大哥哥,保重。”
顧康轉過身,沒有去看她離去的背影。今日一別,只怕再不能見了吧。
捂嘴輕咳,嘴唇翕動,無聲說道:“保重。”
一連數日,思白都游走在城中,既不與人交流,也不像往常那樣到處去湊熱鬧。她的活動范圍不大,就在太守府周圍,每日躲在無人處凝望著這座府邸,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已爛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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