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灃谷之亂(二)
“村長,還要等多久?”其中一人上前問道。
“直到他來。”
“等誰來?”嘶啞粗嘎的聲音響徹山間,眾人齊齊循聲望去。
只見一衣衫襤褸手拄木棍的耄耋老者,乘著一片由邪靈怨氣組成的烏黑云團,自空中飄來此地。
“是在等我嗎?”老者望著村長,眼中全是怨毒。“杞君,別來無恙啊。”
孟海瀠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馬沉魚的房間。她還在昏迷著,雙目緊閉,連姿勢都沒變過。
“小魚兒,對不起。”你何時才能醒來?
寬厚的手掌撫上她的肩頭,不消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會好起來的。”
孟海瀠靠在他的腰間,閉上眼睛,胸口的沉悶化作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慕容棋站在門口,止步不前。
為何,數年的相識抵不過萍水相逢?不過這么些日子,她的心就已經向著別人了。孟姑娘,當真不屬于他么?
慕容棋來不及惆悵了,門外的嘈雜聲聲聲入耳,教人無法忽視。
相擁的兩人也聽到了,他倆對視了一眼,一起走出了房門。
“發生了什么事?”見到了門口的慕容棋,孟海瀠直接問他。
慕容棋搖頭表示不知。
推開大門,外面已經徹底亂套了。
孟海瀠砍了一只妖怪,救下了驚魂未定的村民,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村民見她是人,這才慌亂道:“地牢,地牢里的妖邪全跑出來了!”
慕容棋驀地想起路先生的話,今天剛好是他出來的第二日。便忙道:“我們還是快離開這里吧,再待下去恐怕會有危險。”
三人便又跑了回去,慕容棋背起還在昏迷的馬沉魚,孟海瀠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顧寒卿則守在門口,沒等多久他倆就出來了。
“等等。”顧寒卿攔住正要奪門而出的倆人,對著慕容棋問道:“可有看見村長祖孫二人?”
慕容棋搖頭:“回來時就不見了她們,我問過村民了,她們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辦。”
顧寒卿語氣堅定:“帶她們一起走。”當年他親眼看著杞蘭死無全尸,阿槿在他的懷里魂飛魄散,如今杞君是他在人間唯一的留念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她出事。
更何況,妖邪盡數逃脫,只怕與巨根有關,他只是用那些殘魂控制著巨根為他倆引路,并未有什么出格之舉,最有嫌疑的應該就是那個老者了。若他猜的沒錯,那人應該就是多年前被杞君逼得退無可退的夫家之人。
孟海瀠沒意見。她雖然不待見村長,但跟郁純漪很是投緣,她向來重義氣,是不可能看著好友身處險境的。所以只有慕容棋皺起了眉頭。
村長不僅嚴禁村民擅自學習馭妖術法,對這個唯一的小孫女也是明令禁止不許她碰,何況她人太懶,成天只會跟著小屁孩們翻墻摸魚,又仗著奶奶是村長,村里沒人敢動她,便一直心安理得的不學無術,得過且過。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郁純漪不肯也沒吃過苦,現在終于有機會嘗到了苦頭。她緊緊跟在鐘叔后面,躲避著妖邪的襲擊。鐘叔雖有本事,到底年紀大了,還帶著個累贅,妖邪來勢洶洶,他根本不敵,此刻已是負了傷。
血水濺到了郁純漪的臉上,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直面血腥。上次在蕪城外,也有過一次機會,不過基本全讓孟海瀠給擋了,她頂多就是受了點驚嚇,回來就用胡吃海塞彌補受傷的心靈了。
現在她面臨的不是幾個人或者幾只妖,而是一群脫困的妖邪。長年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日日忍受著折磨,早已積累了大量的怨氣,一朝重獲自由,便會肆意發泄,想要摧毀一切。
咆哮聲、嘶鳴聲不絕于耳,其后便是村民們的慘叫呻吟,不時夾雜著器皿破碎重物倒塌的聲音,每一聲都讓她心驚肉跳。她想閉眼,可是根本不敢,鐘叔帶著她走走停停,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迎面撞上一只妖邪,張開血盆大口伸著利爪,銅鈴大小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盯著她,盯得她心里發毛。
“鐘叔……”
“噗~”
鐘叔體力耗盡,終是不敵,被一只利爪掏走了心肺,擰斷了脖子。
“啊——”
郁純漪何曾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村長的手段再狠,脾氣再大,處置人時也從未當著孫女的面,就算她在場也會讓她刻意回避。血肉模糊的殘缺軀體甫一倒下,她也隨之一屁股跌坐在地。
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黃毛丫頭,就是現成的獵物,不要白不要。周邊的妖邪一擁而上,眼看她就要被撕成碎片,幾道劍芒過后,妖邪悉數倒地。
“純漪——”
是海瀠他們及時趕來了!
這聲呼喊來得真夠及時,恰似久旱逢甘霖,郁純漪都已經閉眼準備赴死了,多虧這聲呼喊,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海瀠,嗚嗚嗚……”
郁純漪撲到孟海瀠的懷里,哭得像個孩子,眼淚鼻涕全落到了孟海瀠的衣服上。危急關頭,孟海瀠也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一把將她扶起來,拽著她就要往村外逃去。
顧寒卿攔住她倆,問道:“你奶奶呢?”
郁純漪這才想起這茬,一拍腦門,道:“后山,奶奶一定去了后山!”
眾人便往后山趕去。
后山也是一片混亂。
那老者這次是帶上了全部身家,豢養飼喂多年的邪靈帶著鋪天蓋地陰煞怨氣,對著村長幾人一擁而上。村長并未出手,只是事先將白幡交給了一個年輕的心腹,邪靈甫一出動,年輕人便挺身而出,揮動著白幡,卷起陣陣氣浪,擋住了邪靈的進攻。
年輕人手中動作未停,按照村長交的手法,默念口訣,氣浪翻滾不停歇,在上方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光罩,一干人等都被安全的保護著。
老者嗤笑:“杞君,多年未見,你怎的這般膽小了,連與我正面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杞君不答,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的眼神毫無溫度,甚至有一絲蔑視,明明是在仰視,卻莫名的有一種俯瞰眾生睥睨天下的傲然。
老者最見不得她這樣了,她越是傲然,就越是證明了他的失敗。
“怎么,嚇著了,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杞君懶得與他呈口舌之爭:“郁勤,你龜縮了這么多年,如今終于舍得冒個頭了?不過你似乎沒看黃歷,今日恐怕不宜出門。”
郁勤一聲冷哼:“若不是你,我又怎會如此窩囊?我今日前來,就是要討回失去的一切。還有你,杞君,”郁勤看著她,眼中滿是怨毒,“我定要將你千刀萬剮,方能泄我心頭之恨!”
杞君冷笑:“你也只會嘴上說說而已,若真有本事,當年怎會敗在我一個女人的手上?”
“你若有本事,就不會找來兩個修行者,企圖借他們之手除掉我。不過還是得感謝你,若非他們為了逃命,陰差陽錯吸走了附在百草根上面的殘魂,解了百草根的封印,我也不可能驅使它毀了地牢,放出妖邪禍亂整個村子。”郁勤特意咬重了“整個”二字,意在強調她多年的苦心經營,以及那個小丫頭。
活了一把年紀,杞君早已對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了,多年的苦心經營,沒了就沒了。她唯一在意的是純漪那丫頭,那丫頭雖然也是郁家的后人,可畢竟是她的孫女,是她唯一的親人了,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杞君壓下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望著昔日的同盟今日的死敵,眼神犀利:“封印解開了又怎樣?上古神族之物,又豈是你區區一介凡人所能操控的?還不是只能拿村民們耍耍威風。”
“我確實沒法操控,但我的孩子們可以幫我啊。雖然沒辦法發揮其真正的威力,但對付你們是足夠了。至于那些村民,既然聽從你一個外來者的命令,便是不把我郁家放在眼里,這幾十年他們也享盡了福澤——都是我們郁家冒著生命危險從那幫道士那里取回來的,不斷在外開疆拓土奪來的榮華富貴。他們享受得理所當然,我現在取回原本就不屬于他們的一切,自是更加名正言順了。”
杞君臉色沉了下去。外來者?開疆拓土?她多年來深埋心底的瘡疤,就這樣被這幾個詞毫不留情的撕扯下來了。若不是你們郁家所謂的“豐功偉績”,她也不會背井離鄉,命不由己。對鏡而視時,杞君常常撫著這張飽經風霜的殘顏,有狠辣,有算計,有怨毒,有不甘,就是沒有了當年她引以為傲的秀美姿容,眼中也早已不復往日的清明純澈。
她不止一次的想過,這樣的她,還配滿心滿眼的思念那個謫仙般干凈出塵的人么?再見顧寒卿時,他俊容不減,風采依舊,身邊還有一個神似當年那個女子的新歡,她這般面目可憎,已至風燭殘年,只怕讓他生厭了吧。
“列陣!”
杞君身邊的幾人,全是她精挑細選的馭妖師,術法修為皆為上乘。她一聲令下,幾人步法詭異,以手執白幡之人為中心,升級版的三闕陣華麗麗登臺亮相。
“雕蟲小技。”
郁勤滿眼不屑,木棍一揮,邪靈們自山間各處聚攏。灃谷村作惡這么多年,怨氣最是不缺,村里此時正遭受著一場無妄之災,到處都是橫死的人,更是為邪靈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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