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明曦便被蘇若凝從床上拉了起來，錦屏、綠扇為她更衣妝扮。

        天還未亮，明曦便坐上了馬車往皇宮駛去。

        同行的，還有明曈。

        明曈自上次被明曦打了兩個巴掌后，對她又恨又怕。

        兩人坐在馬車上，她卻離明曦遠遠的，連看也不敢看明曦。

        明曦對此倒是樂見其成，她本來也懶得和明曈說話。

        彼此相安無事到了宮門。

        貴女們的馬車不能直接進去，只能先坐小轎到御花園外，再步行到沁芳閣。

        明曦與明曈一前一后坐上了小轎，行了半晌方停。

        按規矩，兩人的貼身丫鬟不能入內，被宮女帶去了沁芳閣旁的偏廳等候。

        明曦將將跨入沁芳閣時，便聽見里面不時傳來悅耳的絲竹聲。

        她跟著宮女走到座位坐下，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遍周圍。

        果真是環肥燕瘦，爭奇奪艷，里面不乏明曦素日相交的貴女。

        王語眠在明曦對面坐著，見她進來了，悄悄眨了眨眼。

        明曦笑著微微向她點了點頭，便安靜坐著，只等諸位娘娘駕到。

        明曦能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和若有若無的輕聲議論。

        她們想什么，猜也猜得到。無非是前幾日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明曦只當沒看見，沒聽見，兀自在心里謀算著酒樓的開業計劃。

        現下黃金已到手，開酒樓是綽綽有余的。

        只是，如何選址，裝修什么風格，菜單怎么定，掌柜的找誰做，這些都要仔細思量。

        前世網絡發達，明曦倒也接觸過這方面的信息。但終究只是泛泛了解過，不曾深入探索。

        王語眠雖然可以在菜品烹制上出力，其他方面卻只能靠明曦自己。

        想著想著，不禁蹙了蹙眉。

        恰在這當口，只聽外面有宮人高聲道：“祁貴妃娘娘駕到！淑妃娘娘駕到！陳妃娘娘駕到！虞妃娘娘駕到！江嬪娘娘駕到！儀貴人駕到！”

        明曦跟著眾人起身低頭，一陣悉悉索索后，聞得上首一個女官道：“眾貴女請娘娘安！”

        如這般重大場合，都是要行跪禮的。明曦一邊在心里嘆氣，一邊按著順序上前給娘娘們行禮。

        稍許，女官又道：“請眾貴女落座。”

        明曦坐下后，用余光看了上面一眼。

        坐在正中的，應是品級最高的祁貴妃。

        大盛宮中如今并無皇后，自從懿仁皇后薨逝，眾妃便以祁貴妃為首。

        陛下寵幸祁貴妃，賜她掌管后宮之權，位同副后。

        明曦望著祁貴妃，總覺得她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何時見過。

        祁貴妃左右兩側，依次坐著幾位妝容華麗的娘娘。明曦根據蘇若凝這幾日的叮囑，大致能猜出分別是誰。

        正悄悄看著，只聽那祁貴妃笑道：“今年的群芳宴，與往年相比，果真更好了。便是下面這些女孩的品貌，本宮就挑不出一處錯來。”

        右邊的淑妃附和道：“姐姐說的極是，依妹妹看，個個都好，看的我眼都花了。”

        江嬪聞言，環視一圈道：“兩位姐姐，妹妹倒有個主意。不如讓她們賽出個魁首，大家樂一樂。”

        最邊上的儀貴人看著只有十幾歲左右的樣子，聽了江嬪這話，忍不住拍手：“還是姐姐會出主意！”

        祁貴妃便點了頭，道：“這樣也好，只是比什么，如何比，你們可有想法？”

        一直不曾說話的虞妃道：“這些閨閣女孩，平日里在家，無非是學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什么的，便讓她們自己擇一項，拿出來展示，我們幾人做評判，挑一個最佳的，定為群芳之冠。”

        祁貴妃覺得甚好，便讓身邊的女官宣布了這一消息。

        眾貴女聽了，有的摩拳擦掌，誓要奪魁；有的憂心忡忡，只怕丟臉。還有幾人，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明曦再次嘆氣。

        她倒不怕比試，只是并不想湊這個熱鬧罷了。她最近正處于輿論中心，若是太過出彩，少不得又要招來話柄。

        起初以為安安靜靜坐到宴會結束就行了，誰知剛開場就來了這么一出。

        退無可退，只能上了。

        女官剛講完規則，馮翰林家的馮甄兒小姐便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中間福了福身。

        “臣女愿為眾位娘娘撫琴，一曲《賀芳華》，恭祝各位娘娘芳華永駐。”

        祁貴妃笑著允準。

        不多時，宮女擺好古琴等一應事物，那馮甄兒裊裊婷婷地坐下，素手輕撥琴弦，一首雅致悠然的曲子飄入眾人耳中。

        明曦也曾學過古琴，一聽便知這馮甄兒確實技藝高超。

        據說她是今年剛隨父親調任來的盛京，因此明曦此前倒與她不甚相熟，還是第一次聽她彈奏。

        一曲罷，滿座皆是稱贊。

        祁貴妃連說了幾個好，又命人賞了馮甄兒一對翡翠鐲子。

        有了馮甄兒開的這個好頭，其余貴女也紛紛自請登臺。

        明曦著實看了一場盛宴。

        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鎮國大將軍家的林舒小姐。

        她與旁人不同，若說別人是文戲，她便是武戲。

        一場水袖舞，氣勢恢宏。

        祁貴妃贊道：“林小姐不愧出身于武將世家，這水袖舞精妙絕倫，比那劍舞也不遑多讓。”

        隨即賞了林舒一套十二明月夜白玉簪。

        眾人皆羨慕不已。

        這十二明月夜白玉簪可大有來頭，據說是幾年前陛下賜予祁貴妃的。

        簪子共有十二支，都是用上好的漢白玉雕刻的，整個大盛朝，只有這一副。

        有些貴女不禁猜測，難道貴妃娘娘有意給林舒賜婚？

        要知道，祁貴妃親出的二皇子，可是尚未婚配呢。

        明曦沒心思想這些，她看了看，在場的人除了明曈和她，差不多都表演完了，再不上去，她就要變成壓軸了。

        明曦可不想太過引人注意，便準備起身登臺。

        誰知明曈像是和她作對似的，搶先一步站了起來。

        “臣女不才，曾拜師藺先生，學過幾年書法，今日斗膽為娘娘寫幾個字。”

        虞妃詫異問道：“可是書畫大家藺百豐先生？”

        明曈面有得意，回道：“稟娘娘，正是藺百豐先生。”

        虞妃愛書法字畫，平日里沒少搜集藺百豐的作品。

        聽說明曈是他的弟子，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口中道：“你這丫頭是個有造化的，藺先生是當世大家，你能得他指點，想必也是不錯的。他如今可在盛京？”

        明曈笑道：“師傅他老人家喜歡獨來獨往，神龍見首不見尾。臣女已許久不曾見過他，想來已不在盛京了。”

        明曦聽著她們一來一往，心中覺得荒謬至極。

        明曈真的見過藺百豐嗎？她一口一個“老人家”，竟是連對方真實年齡都不清楚！

        況且，明曦從未聽藺百豐說過自己收了徒弟！

        她倒要看看，明曈這個所謂的藺百豐徒弟，能寫出什么樣的字！

        一炷香之后，明曈的字被呈了上去。

        明曦見虞妃看了之后，不住點頭，不由皺了皺眉。

        這是怎么回事？

        正當她疑惑不解時，一個宮女捧著上書“盛世清平”的宣紙走了下來。

        等明曦看清那字時，總覺得奇怪。

        看著的確有藺百豐的韻味，但似乎缺少了什么。

        只是現下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明曦只能收了心思，預備起身表演。

        明曦走到中間，剛要說話，便聽陳妃道：“這位便是勤國公府的明三小姐吧？果真出落得傾國傾城，便是本宮都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明曦福身道：“娘娘過譽了。”

        陳妃道：“你要表演什么才藝？”

        明曦道：“臣女”

        她剛說了兩個字，座中忽然有人道：“啟稟娘娘，臣女聽聞明三小姐才貌雙全，前年簪花會的詩詞和音律比賽，便得了魁首。不過，據說比起這兩樣，明三小姐似乎更擅畫藝。”

        明曦循聲望去，原來是齊國公府的齊司顏。

        自己從前與她并無過節，齊司顏何故出言刁難？

        上頭幾位娘娘或許不知道，但明曦敢肯定，底下坐著的大部分貴女，都知道她從不作畫。

        齊司顏這是以為，她不作畫，便是不會么？

        還真是好謀算。

        明曦內心冷笑。

        那陳妃聽了齊司顏之言，便道：“如此，明三小姐何不在此作一副畫？”

        虞妃也道：“本宮也想瞧瞧。”

        齊司顏心滿意足地坐下了。

        至此，明曦已無退路。

        她微微一笑，應聲道：“臣女謹遵娘娘之命。”

        正待宮女去取筆墨等一干用具之際，沁芳閣外忽然傳入一聲高呼。

        “皇上駕到！大殿下駕到！二殿下駕到！”

        明曦一怔。

        祁貴妃聽著通報，立即領著幾位妃嬪走到沁芳閣門口迎出去。

        其余貴女也趕忙離席，依次在后面跪下。

        明曦正好跪在了王語眠身邊，她擔憂地看了明曦一眼，便低了頭。

        不多時，便聽一個爽朗渾厚的聲音笑道：“聽聞愛妃們在此設宴，朕剛下朝，便來瞧瞧。”

        祁貴妃帶頭行了禮，回話道：“陛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臣妾與諸位姐妹正看得眼花繚亂呢。”

        盛武帝傅霄在上首落座后，道了聲“免禮”，下面的人才陸續起身。

        他似乎對祁貴妃的話很感興趣，問道：“哦？有什么趣事嗎？”

        祁貴妃道：“勤國公府的明三小姐，正要作畫呢！”

        傅其琛聞言，深深地看了明曦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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