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海棠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好友申請消息發呆。

        “我是許夢”。來源：□□空間。

        是想問些班長的事情嗎？可是我和班長也不熟啊。但是除了班長這一個聯系，她又想不到許夢是因為什么要加她。海棠一頭霧水，莫名感覺有些慌張：加上之后要說些什么好呢？

        她索性把手機扔在一邊，靠在床頭上翻看枕邊的那本小說，匆匆一頁掃到底，準備翻頁時卻察覺自己的目光只是將那些文字掃過一遍，內容都沒放進腦子里。這樣不行。她摸過手機，打開□□空間，一直刷到很多天以前，她在一些同學動態下面的點贊里看到了那個“dream”，班長那里有，葉子那里也有。

        “好吧，可能只是因為說過話，所以想加一下好友，”海棠退出空間界面，“通過之后也許不用說什么。”明明在心里這樣想著，同意了申請后還是覺得應該要打個招呼，在輸入框里打出一個詞刪掉，再打出一個詞又刪掉了。

        就在這猶豫之間對方發了消息來，

        “是林海棠學姐吧。”

        “我在空間看到‘可能認識的人’，我覺得這個應該是你。”

        海棠停下匆忙轉動的大腦，回了個“是我。”

        “那你記得我吧。”

        “嗯。”

        “嘻嘻。”順帶發來一個呲牙笑的表情。

        海棠頓了一下看對方沒有繼續發來消息，擔心她會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開口，就發了句“加我是有什么事情嗎？”發過去當即就感覺自己多話了。明明人家兩個人更相熟。

        果然許夢脫離了之前短短幾句話構成的對話頻率沒再回復，海棠有點后悔問了那個問題。

        另一邊許夢看了那個問題，盯著屏幕靠左邊的那列小頭像，點開放大了。

        日光逆著視線打到畫面里：是長在樹上的一些五瓣的花，綠色花托黃色花芯，白色的花瓣上渲染著不規則的嫩粉色，還看得到經絡。許夢雖不確切地知道海棠花的樣子，但她猜這一定就是海棠花了，清凈、溫柔、落落大方又顯得有幾分羞澀。

        許夢笑了，問和自己并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張辰：“你跟林海棠熟嗎？”

        這天張辰媽媽買了些零食，叫她拿給許夢，讓她正好趁著放小長假去和朋友聊聊天、休息休息、也散散心。她起初有點驚訝，沒想到許夢會提到這個名字，反應了一下確實是在說林海棠，轉頭回說：“不算熟，遇到會說話。她總有自己的事做，好像親近的人很少。”張辰看著許夢臉上那微微的笑，忽然領會了個中緣由，“不過海棠和同學們關系都不錯。”

        許夢沒接話，又低頭去看那簇海棠花。

        張辰只見她還是那樣燦然地笑著——是自己早已經熟悉的那種。她能感覺到這笑容正在發生著變化，只是她現在說不清這變化。她為許夢感到開心，“你要認識她嗎？我把你推給她。”說著張辰把手伸進口袋里摸手機。

        “不用不用。”許夢抬起頭來，“今天……不是安排下午比賽什么的嗎，我和付樂樂被教練拉到辦公室幫他做表做到12點半。然后他給了我們兩塊巧克力，正好出來路過你們教室，我想著給你留點，那會只有海棠學姐在，就……打了個招呼。所以，我們已經認識了，”她炫耀似的把手機亮給張辰看，“我們剛剛還在聊天。”

        看著那段好像才剛剛開始的聊天記錄，以一個問句驟然結束又沒有回復，張辰不由得噗嗤一笑，“這是你說的聊天嗎？”隨即一邊輕輕點了點頭，一邊換了更柔和的笑容更正道，“好吧，這當然是聊天。不過你為什么不回復人家的問題呢？”

        “我在思考，”許夢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又轉頭看了看電視機，就著呼吸很輕微地嘆了口氣，“我在想怎樣回答更合適……我現在的想法好像有點多。”她伸手從茶幾上拿過一包牛肉粒，慢慢撕開包裝，“張辰姐，我能不能……不，我需不需要……”

        “你當然不用考慮我，”張辰把手伸過去，順著已經被撕開的開口抓出幾粒牛肉粒。她沒有立刻吃掉它們，只是讓它們待在自己的手心里，剛被攥過的塑料紙此刻好像在舒展自己，間斷地發出細微的響聲，掌間的皮膚有被它們“觸碰”的感覺，那觸覺不痛不癢，也不令人開心或激動，就只是一種感覺。看著許夢低垂著的睫毛，張辰輕輕地開口說道：“夢夢，從開始我就一直告訴你，我尊重你，但我從沒接受過你。我知道你們教練的辦公室在一層，而我們的教室在三層，你每次‘路過’我們教室，我都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你很關心朋友們、很細心、不失禮、跟我也聊得來。夢夢，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張辰剝開一顆牛肉粒塞進嘴里、咀嚼、咽下，腥甜的味道充斥著口腔，“我猜海棠現在不是在看小說就是在寫字。她如果把空閑時間拿去做題說不定成績比我還要好，所以班主任一看到她看閑書就沒收，還讓我幫她盯著。收過幾次之后海棠就不看了，閑下來就寫字……”

        “她的字很好看。”許夢抬起眼簾和張辰對上目光，眼睛里充滿笑意。

        “對，”張辰也笑了，“你快點整理好你的想法，回復人家消息。”

        許夢拿起手機，看著消息界面還停留在二十分鐘前的樣子，心想海棠在看書或者寫字的同時會不會在等著她的答復，會不會因為她遲遲不回消息而生氣。她和家里人說話也是那樣輕輕地嗎，她現在身邊表針走動時會不會也把空氣攪得像春天的湖面一樣蕩漾。

        “沒有什么事。”

        “今天相處得很愉快啊，我很高興認識你，海棠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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