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他的誓言

當時的喬洛洛，還是個不知事的少女。母親的死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打擊，而父親的漠然，讓她不得不咬牙用上了全部的錢財來處理一切。就連這個偏遠墓園的一塊小小的墓地，也是她東奔西走，好不容易才為母親買下的。

一切結束的那天，喬洛洛站在母親的墓前守了一夜。她怕黑的毛病，也是在那個晚上治好的——留在母親身邊，怎么會害怕呢？

她不怕任何鬼神，只想和母親再多待一會，哪怕只有一會也好。

但變數來得那樣快，她被迫留在國外產子，歷盡艱險才變成如今這副足夠強大的模樣。回國以后她本想過來看看母親，可關依曉知道這塊墓地的所在，她擔心身份暴露，便一直忍著沒有過來。而后來知道母親的死另有疑竇的時候，在沒讓惡人付出代價之前，她更是無顏來見母親。

如果當時的她能夠再強大一些，是不是就能保護好母親了？

母親不會這樣白白死去，她會幸福地活到老。就算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喬洛洛也有能力為她在最好的墓園買下最貴的墓地，而不是屈居一隅。

太久了……這一天實在是來得太慢，甚至于她都無法一眼認出這個地方了。

喬洛洛握緊了拳頭，半晌才費力地從口中說出一句：“媽……”

——記憶穿越回很久很久以前，容貌秀麗的少婦倚在床頭，溫柔地撫摸著少女的頭發，柔聲道：“我們寶兒以后會喜歡什么樣的男孩子呢？”

少女撇撇嘴：“我才不要喜歡男孩子呢！像爸爸一樣，他根本都不關心媽媽，也不關心我！”

少婦一愣，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不是這樣的，你爸爸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那爸爸以前是什么樣的？”少女有點好奇地看向少婦。

少婦抿了抿唇，掩住眸底深深的悲傷與痛苦。

“罷了，不說這個。”良久，她搖了搖頭，認真道，“天底下還有很多很好很好的男孩子，不是所有人都像爸爸現在一樣。寶兒以后啊，肯定會遇到一個對你好，并且只對你好的男生。他會很愛很愛你，你也會很愛很愛他。”

“……真的嗎？”少女一臉懷疑。

“對啊。”少婦篤定道，“到時候，我們寶兒一定要開開心心地把他帶到媽媽面前來，好不好？”“……”少女有點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如果有的話！”

而現在，她真的遇到了母親口中所說的人，并且把他帶到了母親的面前。

可是……母親為什么不能抱一抱自己呢？

眼眶逐漸濕潤，喬洛洛顫著聲音道：“我……我來看你了……”

“女兒不孝，沒有保護好你。”喬洛洛臉色蒼白，“但是好在，他們都得到懲罰了，媽媽……你看到了嗎……”

恍惚間，她好像真的聽到了母親的聲音，被夜風裹挾而來，帶著溫柔與欣慰。

她說：“——我看到了。”

一瞬間，喬洛洛眼淚驟然落下。

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沉沉的嘆息。下一秒，喬洛洛被擁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里。熟悉的雪松氣息縈繞在鼻尖，帶著淡淡的冷意。司冥霆緊緊地抱著她，一語不發，卻勝過千言萬語。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司冥霆的聲音，輕得像是又一聲嘆息：“想哭就哭出來。”

所有人都感慨唏噓于她的堅強和不易，可只有抱著她的那個人會告訴她，如果想哭，那就哭出來。

眼淚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喬洛洛將臉深深埋進司冥霆的懷抱里——她不想讓母親看到她在哭。

母親希望她高高興興地將心愛的人帶過來，那她就不要露出悲傷的模樣，被母親瞧見。

兩人緊緊相擁，司冥霆靜靜地等著喬洛洛從決堤的悲傷中回過神來，才低聲道：“我們給媽媽上柱香吧。”

喬洛洛用力點點頭，她抹干凈眼淚，才發現，在她難過悲傷之際，墓碑前已經被人放上了許多東西——香燭，水果和糕點等等，堆得滿滿當當。其中的梅花糕，正是宋綰生前最愛吃的糕點。

一束鳶尾花擺在正中央，藍紫色的花朵極漂亮，被保存得很好，放在箱子里竟然都沒有擠壓的痕跡。喬洛洛盯著那束花，腦海中浮現出鳶尾花的花語。

——我很想念你。

一切布置都用心至極，且恰到好處，顯然是事先經過了精心的準備。這里除了他們二人以外再無別人，除了司冥霆，還能是誰？

喬洛洛喉頭一梗，下意識抬眸朝司冥霆看去，驚愕道：“你早就……”

司冥霆點了點頭，面容沉肅：“我已經知道了。”

并且他還知道，喬洛洛在眾人面前披露的不過是被掩藏過的往事。她真正經歷過的，比說出來的還要慘痛千萬分。

他早就猜到了喬洛洛的真實身份，也明白了她的身世，只是一直未曾對她說明而已。

喬洛洛愣愣地看著他。司冥霆攬過她的肩膀，在宋綰的墓前站的筆直。

“宋阿姨，”他鄭重其事道，“我知道，洛洛是您最疼愛的女兒。要把她托付給我，對您而言，一定不是個輕松的決定。”

“但是，我可以對您保證，只要我司冥霆在一天，就一定會將洛洛和孩子們都照顧好。除了她，我不會愛上其他任何人，也絕對不會讓她重蹈覆轍。”

“我會讓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如有食言，我死無葬身之地！”

司冥霆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語罷，他朝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這是除了司老太太以外，他第一次對人鞠躬，以如此謙卑尊敬的姿態。

喬洛洛側過頭，呆呆地看著他的側臉，心頭驀然一動。

兩人經歷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浮現，從初見的互相猜忌、針鋒相對，到后來相識、相知。他們并肩作戰，一同破解謎團，也一同經歷過生死。這一路似乎很長，可回憶起來，又那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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