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側躺在床上，腿夾著被子，只上身，左臂處纏了些許繃帶，穿著一條睡褲，赤/裸上身的青年睜開眼，他眸中沾染了幾分朦朧水汽，是尚未睡醒的恍惚。

        但他腦袋卻異常清醒，想起方才重力襲來時的情景，昨天還生活在唯物主義世界的青年莫名后怕。

        用馬甲視角看他接受良好，一回本體，怎么想怎么離譜：“系統，那個新任務是怎么回事？”

        音無弦樂還記得系統卡bug的事。

        系統的機械音幾秒后才響起，帶有很人性化的愧疚：【我想我要和您道歉，您還記得條野采菊嗎】

        “記得。”音無弦樂揉了揉眼，從床上爬起來，他從衣柜里挑挑揀揀，選了件白色t恤，黑色工裝褲，外搭月白長款風衣，元氣干練。

        【‘紅色發卡’‘空白支票’‘貓的幼崽’，都是在您尚未復生時降臨橫濱的堆積異常物品，由于支線任務的單一性，您無法提前得知多個任務】

        音無弦樂替系統說完了它的話：“條野采菊中了‘貓的幼崽’的異能？”

        【我還沒說完您是怎么猜到的算了不重要】

        【您本體對異常物有無效化的效果，所以條野采菊在靠近您之后，‘貓的幼崽’的異能消失，恢復正常，所以，我想他的搭訕，是把您當做圖謀不軌的異能者了，所以才會問您是否擁有異能這種問題】

        音無弦樂緩緩漏出一抹微笑：“我怎么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效果。”

        系統心虛：【所以，我才要向您道歉嘛】

        “也就是說，以后，支線任務發布前，我接觸到受害者，你也沒法給我提醒？”音無弦樂瞇起眼：“擁有這種特性，也太惹眼了。”

        和普通黑手黨底層人員的人設相差有點大。

        好麻煩。

        【不不不，系統已經吸取這次教訓，自動升級了，第一，您本體對異常物品的無效化被動轉為主動，第二，下次若您無意接觸到異常物品受害者，系統會通知您】

        音無弦樂挑眉，一針見血：“升級？你本來就有這個功能吧。”

        系統也會摸魚？

        【好吧，的確是這樣，抱歉】系統一板正經的致歉：【下次不會了】

        為了轉移話題，系統看洗漱的音無弦樂，詢問：【天還沒亮，您要干什么】

        音無弦樂打開水龍頭，捧著水流撲在臉上：“去看日出。”

        他在手上打上細膩如奶泡的洗面奶，感嘆了下看上去很好吃，然后抹在臉上：“你不是能讀心嗎，為什么還要問我。”

        【我能讀的只是您超出正常心情閾值時的想法，我想我昨天很您說過】

        “是說過。”音無弦樂把臉洗干凈，看鏡子里年輕了幾歲的自己，有些恍惚：“新生嗎？”

        一天中最黑的時候，不是深夜，而是天亮前的黎明，城區比鐳缽街好些，雖然路燈只敷衍的亮了幾盞，但至少沒到需要用到夜視的地步。

        便利店的白熾燈，在漆黑的街道上，簡直是天堂一樣的存在。

        最愛的金槍魚蛋黃醬飯團拿兩個，培根雞蛋三明治要一個，好喝到想買一浴缸泡澡的蜜茶來一瓶，今天吃抹茶的冰皮月亮蛋糕，再拿一盒豆乳盒子，櫻花白桃的布丁也拿兩個。

        【您是要去野餐嗎】

        “看日出。”音無弦樂視線略過關東煮，思考了兩秒，決定先不買。

        倒不是買的東西太多怕吃不完，而是關東煮帶到看日出的東海岸去會變涼，就不好吃了。

        在結賬的時候，音無弦樂才反應過來，自己買的都是涼食，想起蘇格蘭苦口薄心的勸導，他決定，讓售貨員幫忙熱一下飯團和三明治。

        這樣就吃上熱乎乎的食物了！

        音無弦樂坐在懸崖邊某處凹陷，腳下是海浪朵朵，背后是不知道誰的幾只青石墓碑，他咬了口咸香的蛋黃醬飯團，聽風吹在塑料袋上嘩啦嘩啦的聲音：“你從哪找的這么陰間的地方。”

        他雖然不怕鬼，但坐在人墓碑前吃東西看日出，總覺得怪怪的。

        【這里是橫濱最適合看日出的地方】系統淡定的說道：【懸崖、日出、清幽，還能讓您不孤單】

        音無弦樂被系統這么一說，莫名覺得身邊坐滿了人，他打了個寒顫：“請務必閉嘴。”

        【這里也曾很有故事】系統一本正經的說道：【例如您坐的這個缺口，就是中原中也用異能搞出來的】

        “我還以為是山體滑坡。”音無弦樂看了眼懸崖缺口，喝了口蜜茶，他看向遠處的海，有連綿不絕的波浪，推著海水拍打在岸上：“天快要亮了。”

        【要給您慶祝一下新生24小時紀念日嗎】

        “你閉嘴我會更有紀念意義。”音無弦樂冷酷無情的說道。

        除去背后孤墳，和不知道在不在的幽靈，這里的確是個看日出的好地方。

        橙紅的太陽從海平面的那頭升起，不算大，但足夠耀眼，從半圓變成整圓，從照亮腳下的盈盈水面，到照亮整個世界。

        “真的很漂亮，對吧。”音無弦樂拾起一塊石頭，用力扔了出去，他像孩童一樣，想著把太陽砸下來，或者砸一個大洞，但撲通的一聲水花，讓他不由勾起唇，嘲笑自己方才幼稚的想法。

        【太陽每天都在升起，您覺得他與眾不同，是因為觀看者的心境不同】

        “你說得對，但是很煞風景。”音無弦樂把飯團的塑料紙放到袋子里，撕開抹茶蛋糕來吃：“我難得起這么早，這么急切的想來看看大自然。”

        他扭頭，看了眼墓碑，有些羨慕似的：“被葬在這里真好，每天都有日出看。”

        他的尸體呢，被炸的粉身碎骨了，就算有全尸，像他這樣的人，也不配被埋葬安眠，而是會被草草丟到焚化爐了去吧。

        【不出意外，未來幾十年，您都沒為自己選墓地的機會】

        音無弦樂被系統的說法逗笑了，他低頭看了眼懸崖下的石頭灘：“我可以從這跳下去。”

        有點想跳。

        【！！！為什么？】

        “唔，跳崖后遺癥？”音無弦樂微笑著，將被風吹到身前的長發撩回去：“畢竟死亡啦，復活啦，總有種生活在一戳就破的虛幻夢境中的荒謬感覺。”

        【從這里跳下去，您不一定會立刻死，而是會失去行動力，或者被斷裂的骨頭貫穿，大量鮮血流出，您會在死前備受折磨，您的尸體會在石頭上腐爛，直到有人路過偶然發現您生滿了蛆蟲的尸體】

        【您從這里跳下去，是不會有人為您埋葬的！】系統冰冷的機械音極其激動：【虛幻，什么虛幻，是真實，絕對真實的世界！】

        “你那么激動干什么？”音無弦樂失笑，眸中淺灰，猶如細膩的粉塵，或是順滑的絲綢：“我不會擅自死去的，從答應你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所謂拯救世界，換取新生，于他而言算得上新奇。

        更何況，他還沒和蘇格蘭道別呢。

        【雖然我很感動您的守信，但我也希望您能為自己而活，沒有任何人能掌控您的生命，系統也一樣】

        音無弦樂沒回答，只是含著淺淺的笑意，靜靜地盯著緩緩上升的太陽，海面的橙紅越來越亮，他看的眼睛疼，但還是執著的盯著。

        突然間，太陽上出現了一層幕布似的東西，音無弦樂看見上面顯示著一片墓地。

        一塊青白的墓碑，碑前放置著用絲帶扎好的白菊花，放置了幾袋膨化食品，一瓶牛奶，一瓶酸梅汁，還開玩笑似的放了棒棒糖和糖塊。

        “這是什么？”音無弦樂挑了挑眉。

        誰家祭祀放這些東西啊。

        【您的墓】系統說：【您被追加了榮譽，在警視廳留以公安線人的檔案】

        【您的友人諸伏景光升為了警部，面前就職于搜查一課，您的友人降谷零依舊在公安就職】

        【墓里葬的是您的一件衛衣，和您最喜歡的匕首】

        “”

        【我只是想讓您開心一點，如果適得其反了，那么，抱歉】

        【您為公安提供了許多珍貴情報，保下許多為人類做出貢獻的科研人員，精英，提供計劃書，為鏟除組織立下了大功，這是您應得的榮譽】

        【您哭了嗎】

        “沒有。”音無弦樂把剩余的糯米皮吃掉，舔了舔指尖殘留的抹茶粉，只覺得有些苦澀：“你不覺得，給活著的人看他的墓，哪里不對嗎？”

        青年繼續吐槽著：“還有葬衛衣和匕首是怎么回事啊，就算我被炸成沫沫了，捧一捧土里頭也有我dna吧，那把匕首那么可愛，埋到土里太浪費了”

        他的話戛然而止，片刻后，音無弦樂抬頭看著已經恢復正常的太陽，眼睛被陽光刺激的濕潤：“我死了，他們的生活還在繼續。”

        及腰的蒼藍長發被海風輕輕吹起，青年瞇著眼睛，心情極好：“真好啊。”

        【當然在繼續了，又不是小說，組織消失了，但他們的人生沒有，您的生活不也在繼續嗎】

        【還有，您真的哭了，而且不是因為太陽刺眼】

        “閉嘴。”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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