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清白
被喊做江望的祁霄看向蕭鈺,眸中斂去了幾分駭人的寒意,問:“怎么?公子難道想為這二人求饒?公子竟如此心善嗎?”
蕭鈺一梗。
求饒自然不是,蕭鈺厭惡死這樣的人了,他覺得這些人就是國家的蛀蟲。
但他不愿意這樣的人污了祁霄的手。
剛剛看到祁霄那滿是殺氣的樣子時,蕭鈺恍然間看到了戰場上的祁霄。
昂首于戰馬,飛馳于沙場,穿梭于敵軍。
那是一位手持長槍迎風而上的少年將軍。
若是祁霄就這樣在酒樓內殺了人,日后倘若被世人傳去,定會被世人記上昏聵暴君的頭銜。
蕭鈺道:“這幾人雖可惡但罪不至死,把人送官即可。”
祁霄聞言嗤笑一聲,道:“如何就罪不至死了?今日這是有我攔下,若是沒人攔呢?世間這樣的事發生得還少嗎?若不從嚴處理,只會滋生出更多蠢蠢欲動者。”
“那也有律法來處理。”
祁霄看著蕭鈺:“那你說,按你南肅律法這些人該當如何處置?”
蕭鈺看著祁霄手中那個渾身顫抖面色通紅的人,沉聲道:“惡意騷擾他人,暴力襲擊他人,擾亂公眾秩序,關押十日杖八十。”
——其實還有辱沒圣上這一條,光是這一條便夠他死上八百回,但蕭鈺不準備暴露身份。
蕭鈺才一說完杖八十這三字,那被提著的人便又滲出淅淅瀝瀝的尿來。
“饒命啊饒命啊!八十杖小人哪還有命啊!爺爺饒過小人吧!”
蕭鈺沒理會,轉過身朝門口走去,正坐在地上的元寶趕緊捂著身上的疼痛小跑著跟上去。
祁霄一手拎著這一身尿騷味的人,另一手又將那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人拎起來,他帶著這二人往門口走,在酒樓門口看到了將剛剛往外跑的另外幾人攔了下來的杜勉。
祁霄將這兩人扔在地上,對杜勉說:“把這些人送去官府。”
“遵命。”
祁霄左右望了望,看到了蕭鈺的身影后立刻跑過去。
元寶一見到祁霄就要跪下去行禮,祁霄長腿一抬把元寶攔住,笑著對蕭鈺說:“公子,你這小廝怎么回事啊?見著本公子行什么禮啊。”
蕭鈺掃了眼元寶,元寶站到了后面。
蕭鈺看向祁霄,道:“多謝閣下相助,不知閣下來南肅又是做甚?”
“來提親啊,我那天不是說了一個月后來找你提親嗎?安公子莫非是忘記了不成?”
“祁——”
“嗯?祁什么?我叫江望。”
一別數日,這人還是這副無賴模樣。
蕭鈺自覺與這人說再多都是浪費口舌,便沒再說話,而是看向元寶,道:“找個醫館處理一下,然后就回去。”
“主子,奴才沒事的!”
蕭鈺沒說話,他徑直在街上走著,目光掃在一間間店鋪的門頭上,元寶便跟在他后面。
祁霄走在蕭鈺身邊,說:“公子莫非真的忘記我了?不會吧?你那晚——”
后面的話被蕭鈺一個斜睨打斷。
那分明是個極為寡淡的一瞥,眼神也只是傳遞出制止的意思,但卻十分勾人。
精致如畫的明眸盈著水光,微微泛著淡紅的眼尾惹人想去觸碰。
真好看……
祁霄清了清嗓子,說:“自那天公子離開后,在下日思夜想十分想再見公子一面,記得那日公子說你是臨安人,所以想著來臨安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遇到公子了,你我真是十分有緣!”
蕭鈺不知道祁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為何一副現在才是那晚之后第二次見面的樣子,燕繹臺的一切都好似不存在。
見蕭鈺不說話,祁霄又問:“你說是不是啊?你我是不是很有緣?”
蕭鈺只好嗯了一聲。
的確夠有緣,茫茫華夏總共就這么倆皇帝,還能在茶館偶遇,又中那勞什子的藥。
祁霄聽到蕭鈺的嗯聲后笑了笑,說:“你說本公子今日這算不算英雄救美?公子你要不要以身相許啊?”
蕭鈺果斷道:“不要。”
祁霄故作悲傷地長嘆一聲唉,說:“可憐我才遇見心悅之人就被無情地拒絕了,將將燃起的火苗也被一盆冷水唰地撲滅,慘啊!”
蕭鈺面上泛紅,蹙眉道:“你別胡說八道了,你來南肅到底來做什么?你北鴻如此閑適嗎?”
“都說了來提親的啊,聘禮我都準備好了此時就在客棧中呢,我去給你拿過來?”
蕭鈺側目瞪他,但那雙眼此時實在沒什么殺傷力,只讓看的人覺得那分明就是嗔怒。
祁霄又嘆起氣來,說:“可憐啊,我怎就戀慕上這樣一個冷情之人。”
蕭鈺羞極了,他覺得祁霄真是厚顏無恥放浪至極!
他微怒,道:“公子還是莫再裝作這副情深意切的模樣,公子難道忘了你家中新入門的那位美人?”
蕭鈺前兩日可是聽說了,原后宮空虛的北鴻皇帝寵幸了一位女子還封了美人,他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有大臣以此為由寫了折子,勸蕭鈺也廣開后宮繁衍皇嗣。
誰想蕭鈺說完后這人竟然還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笑嘻嘻地說:“我家中哪有美人啊,公子切勿污我清白呀。”
蕭鈺怒極,瞪他一眼不再說話,氣洶洶地走著。
祁霄連忙拉著蕭鈺的衣袖,告饒道:“好了你別氣啊,那個是祁岫送來的奸細,我一點兒都沒碰,我從里到外從頭到腳都是你一個人的,我可是清清白白為你守著貞操呢,別氣別氣~”
他手上拉著蕭鈺的衣袖晃悠,口中的話也拉長了音調,一副撒嬌模樣。
只有明柔在蕭鈺面前這樣過。
聽見祁霄的解釋,蕭鈺的心里冒出了一些奇異的感覺,他說不出那種感覺叫什么,但他能從回憶里找到相似的感覺。
多年前異域番邦曾進獻過一只異瞳白毛貓,母親把那貓賜給了蕭鈺,蕭鈺不算很喜歡那貓但也留在了東宮里,安排了宮人照料,蕭鈺每三五天便能在庭院中看到一次那貓。
那貓很喜歡蕭鈺,會在看到蕭鈺時跑到蕭鈺腳邊蹭蕭鈺的腳,蕭鈺偶爾會蹲下去摸一摸那貓軟滑的背。
直到一天,宮人說那貓跑丟了。
蕭鈺沒什么情緒,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很久沒有再看到那只貓,他沒產生過難過,只是在偶爾望向門外空蕩蕩的石階時有過些許失落。
一個多月后,那貓回來了。
當時蕭鈺正走在宮道上,他不經意間一抬頭,便看到宮墻的墻頭上有一只貓。
雖然這貓渾身臟兮兮的,但蕭鈺仍是一眼認出來了,他讓人將貓帶了回去。
這次貓沒有再丟,但還是在幾年后被母親的一位侍君毒殺了。
——這位侍君也在不久的后來被蕭鈺送進了宗人府,再沒出來過。
蕭鈺現在的感覺,就好似那天他一抬頭看到了蹲在墻頭上的那只臟貓一樣。
他看向祁霄,說:“祁岫的事情你知道了?”
祁霄笑:“你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日前祁岫在京郊受了重傷,打傷他的是你的人吧?”
蕭鈺沒說話。
他不想透露自己這邊的底細。
祁霄并不在意,說:“請你看出戲,屆時你覺得精彩的話不妨打賞我些東西。”
“我對你北鴻的戲沒有興趣。”
“倘若這出戲跟你南肅也有關系呢?”
蕭鈺看著祁霄。
他不知道祁霄到底知道了多少。
祁霄聳肩,問:“這么看著我干什么?我說過了,我和你立場其實是相同的,都是為了國泰民安,你不必把我當作敵人看待,北鴻也不愿與南肅為敵。”
蕭鈺信嗎?
八十多年前大肅新帝年幼無知成為傀儡,周太后獨掌大權,她為了鏟除異己而陷害鎮北將軍,欲誅鎮北將軍九族,遂,鎮北將軍起兵造反,大肅舉國南遷,繼而鎮北將軍于燕京稱帝立國號為鴻。
從那時,兩國便成了華夏境內隔江相望各自為政的兩個國家。
沒有人認為北鴻不想吞并南肅,更沒有人不認為南肅想收復故土。
蕭鈺相信祁霄的立場是國泰民安,但他不信北鴻不愿與南肅為敵。
“誒那兒有個醫館,走吧,給你這小太監瞧瞧去。”
祁霄的話打斷了蕭鈺的思緒,拉著蕭鈺走進了醫館。
元寶左臂脫臼,其余是分布在身上的一些青青紫紫的傷痕。
醫師給他將胳膊接上又在傷處擦了藥酒后,三人便從醫館出來了。
天已經很晚了,不過南肅沒有宵禁,所以街道上還是很熱鬧。
“公子接下來要去哪里游玩嗎?”
蕭鈺搖搖頭,說:“要回去了。”
說完,他看向身后的元寶,說:“回去后你歇息幾日,傷好了再過來。”
“主子,奴才真的——”
“朕讓你休息。”
“喏。”
祁霄笑起來,說:“公子真是威風啊,當皇帝真好。”
蕭鈺無語。
你自己不是嗎?
祁霄說完后看向元寶,問:“元寶,你說是不是?你想不想當?”
這話元寶哪里敢接。
他嚇得慌聲說:“奴才、奴才——”
蕭鈺無奈地看著祁霄說:“行了你別逗他了,本來就膽子小。”
“那逗你?你不禁逗啊,一逗就生氣。”
蕭鈺瞪大眼睛:“你——”
他看著祁霄那一臉壞笑就止住了剩下的話,轉而對元寶道:“回宮。”
“誒,公子不邀我一起嗎?”
“你自己沒有嗎?”
祁霄笑著說:“有啊。”
蕭鈺冷哼一聲。
“那公子明日還出來玩嗎?我們一同去游西湖可好?明日申時我在你宮門口等你。”
蕭鈺沒理他,抬步朝著皇宮的方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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