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第四百〇五章  開什么玩笑

        王朝靈廟上空，地底世界不眨眼的群星被厚厚血幕遮擋，大氣一片猩紅，天空哀傷地像是要哭泣，于是瓢潑的血雨從天而降，每一滴都燃燒著咒毒的火焰，落在人身上，盔甲滾燙，皮穿肉爛。

        鮮血君王蒙格沐浴火雨，就像一只鉆出蠶繭，甩脫粘液的黑色蝴蝶，后背生出兩條老鴉漆黑的羽翼，三叉戟上燃起不竭的血火，眼眸放出震怖的紅光。

        在場眾人默默盯著他。

        蒙格環顧左右，鮮血儀式發動，三道詛咒連環發作，本應該把這些中咒者渾身血液都逼出身體來。這種從內到外攻擊的招數最難防御，哪怕一個人能把身體鍛煉得仿佛鋼鐵，血管內臟依舊是柔軟的。

        渾身血液暴沸，化作微小的堅硬顆粒，刺破血管，從體內炸出，除非渾身血管是精金秘銀鑄造的，否則必然失血。真實之母的鮮血律法是關于傷口和生命力的準則，因此蒙格引誘的信徒多是戰場醫師，他們在救治傷員的時候，就可以將咒血種入創口，導致傷者血流不止，百病纏身。

        鮮血儀式可以在完好的身體上開出無數傷口，在鮮血律法之下，一切事態，物體都滿是傷口，從不存在完滿光滑的形態。生命的精華就從傷口里流出，滋養律法，令其更加蓬勃、艷麗，因此這個儀式不但能掠奪中咒者的精血，還可以借此恢復儀式者的傷勢。

        此刻，儀式結束，蒙格呆愣愣地看著眾人。

        大家好整以暇地圍著蒙格。

        瑪蓮妮亞的義手刀更是已經捅進了蒙格的腰，從腹部刺出，只需輕輕一挑，就能給蒙格開一條通透的大傷口。

        蒙格一剎那面色鐵青，一個驕傲的君王俯首稱臣本就是屈辱，而上桿子當狗腿還被拒絕，就更是奇恥大辱了。

        他走到林德面前，俯視這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開什么玩笑，要吐了。”林德搖頭大笑，他雖然是律法神，卻不需要王，因為全天下人都是他的王。

        林德很被他熾熱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蒙格這老小子不會真是男酮吧？

        他立即明白是林德干擾了鮮血儀式，不僅如此，林德還剝奪了真實之母的賜福。

        蒙格聞言呆住。

        天幕還在滴下血雨，林德站得遠遠的，沒有參與圍攻，此時施展部分變形術，把腦袋轉換成龍首，仰頭吐出回聲如雷的龍語：“Lok  Vah  Koor[澄澈天空]！”

        “你身上也有律法，我感覺到了，比鮮血更滾燙，比傷口更深邃，那是什么？”

        他眨巴眼睛，對現狀感到不可思議。

        葛孚雷死死握著瑪蓮妮亞的手腕，總算沒讓她借機攻擊。老爺子低聲勸說：“蒙格，投降吧。跟我回家。”

        如此嚴陣以待，蒙格長了翅膀也逃不了。

        本以為自己建立王朝，已經不再是下水道的老鼠，現在看來，生活只是兜了個大圈，狠狠給了他一巴掌而已。

        “……愿聞其詳。”

        他堅硬畸變的臉龐上滿是憤懣與不甘，隨即完全平靜下來。

        鮮血君王邁步前進，義手刀在他身體里滑動，蒙格氣息沉痛，腳步卻不凌亂，身前的米莉森回望林德，見他沒有攔阻的意思，也讓開了道路。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很干脆地跪伏下來，低垂頭顱，雙掌摩地，朝林德祈求：“賜予我吧。將奧秘賜予我。我愿奉你為神，作你的王。”

        若不是葛孚雷按住了瑪蓮妮亞的手腕，她早已動手了。

        “是你！你做了什么？真實之母的血咒，為什么不能對你生效？為什么你身上沒有傷口？”蒙格的聲音像是一對粗糙的巖石互相摩擦。

        蒙格瞪大紅溜溜的眼珠，受到的沖擊比被父愛鐵拳狠狠毆打一頓更大。

        “傷口總是奪取，門扉卻是連通。我關閉了他們身上的門扉，自然不會受傷。”林德指向蒙格腹部的貫穿傷，“這也是一道門扉。如果我關閉它，你就痊愈，如果我開啟它，你就粉身碎骨。我可以從門扉里奪取你的靈魂，也可以往門里灌注奧秘。”

        “你不是好人，蒙格，我只是嫌棄你做事腌臜。力量的信徒終有一天會遇到失敗。所以別太難過，想想該怎么活下來吧。”

        “你們做了什么？為什么沒有傷口？為什么不流血？”

        他早已經習慣被拋棄，每個噩兆之子生來都一無所有。被黃金律法拋棄，他就找外神，搶奪米凱拉，如今被真實之母拋棄，被林德嫌棄。這對蒙格來說，不過是人生命運的又一次重復。

        “家只是一個幻想，葛孚雷，”蒙格扭過頭來低聲一笑，“我從不會幻想不存在于我生命中的事物。只有力量才是真實的，直觀的，強者擁有一切，弱者連幻想都是強者決定。”他說完這句，就沒有再與葛孚雷交談。

        米莉森的長刀指向蒙格的心口，倒是沒有刺進去。兩名熔爐騎士首席同樣是拿兵器封死蒙格的退路。

        林德很好心地解釋：“因為我和你的東家聊過天，她覺得我這人怪好的，所以就沒有為難我。”

        蒙格望著林德，只覺得這個人類雖然就在眼前，卻仿佛地平線的太陽，井水里的月光，遙遠無法觸及。

        現在的情況是，林德對真實之母的了解，已經超過蒙格這位受賜的鮮血君王。畢竟一個是舔狗，另一個卻是打上家門的強人。

        三重詛咒沒有給眾人帶來半點傷害。哪怕是用凈血結晶清除咒毒，也不可能一點傷勢都沒有的。鮮血儀式的咒力無孔不入，律法的影響力無微不至，無遠弗屆，再怎么樣厲害的防御手段，都無法完全封死詛咒的侵蝕，即便是一塊石頭也得被榨出幾滴油來。

        “是門扉。你知道傷口與門扉的區別嗎？”

        真實情況當然不是林德說的這么輕松，他靠靈感溝通了真實之母，在茫茫無盡的星空深處，與這位外神打了個招呼，真實之母并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善神，索性他林某人向來以德服人，真實之母被他的人格打動，險些被白銀律法吞噬，當然是化干戈為玉帛了。

        不過在場最弱小的米莉森都是氣定神閑，皮膚光潔白皙，既沒有淤青，也沒有毛孔滲血。

        籠罩在靈廟上空的血幕一瞬間云銷雨霽，蒙格的魔法被破除，連帶的，他背后的翅膀也驟縮了，羽毛片片凋落，光禿禿的鴉翅萎縮成灰，三叉戟上的火焰同樣熄滅。

        “你是神，也會在意凡人的道德評價嗎？對你來說，我做的惡，與螞蟻的廝殺有何差別？你需要強壯的代言人。我就是那個人！道德在功利面前不值一提！”

        林德本已經走向神人墜眠之繭，準備檢查一下米凱拉的狀態，聞言又停下腳步，詫異地問：“既然你是凡人，我難道還能用神的道德來評判你？你配嗎？”

        蒙格此刻才真正心如死灰。

        第二章要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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